在下庙沟村西南的大青山腹地采访完金长城西端的终点，我们来到武川县。武川县地处阴山之北，北魏设置武川镇后，一直是塞外重镇，历史上兵家必争，霸业依存，演绎了一幕幕历史的悲喜剧。采访组初踏武川小镇，感受到了那里刚烈的民风民情。

　　天祚帝的最后“游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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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川县的山川中，与我们采访的金源文化渊源密切的是夹山，1115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辽天祚帝率70万大军镇压，不料很快土崩瓦解。天祚帝骑着日行300里的快马逃入了夹山，在这里苟延残喘了几年。后来在亡命西夏途中，被金朝大将完颜娄室俘获。当地老乡告诉我们，夹山就是包括白道岭在内的大青山区。

　　所谓“白道”，乃是古今大青山南北的主要通道，两侧青山巍峨，只有这个通道的土地为白色，在青翠的背景中分外抢眼。北魏郦道元在著名的《水经注》中描写过它，成为白道这个名称的最早确切记载。白道历来为兵家的必争之地，许多重大的战事在此发生。

　　我们可以随手写出几个著名的战事，让读者朋友知道白道险关在历史上的重要程度。

　　战国时期，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北逐“林胡”、“娄烦”，首度把汉民族的势力扩展到大青山白道一带；汉代的大将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走的也是白道峡谷，从白道峡谷蜂拥而出的汉家军，把匈奴的势力一下子赶到大漠以北；隋朝时，文帝杨坚派儿子杨广（即臭名昭著的隋炀帝）等人分道出击，迎击突厥兵，与突厥兵相遇于白道，斩首数千级；唐朝时，太宗李世民派大将李靖率军迎击突厥，在白道大破敌军后纵兵追击，一直追到阴山以北，生擒了突厥可汗，从此掌控了大青山到漠北的广大地区。

　　白道像一个从古代一直延续下来的神经，轻轻地触动都会让历史战栗。在这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历史舞台上，最没有出息的表演者当数天祚帝。他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没有记载。我们只知道他仓皇逃出夹山后，被金将完颜娄室俘获。金太宗特赐娄室免死铁券，即使娄室犯了死罪也仅需鞭打几下，其他罪一律不与查问。是天祚帝的无能成全了娄室。

　　武川出皇帝

　　武川人津津乐道的另一件事是这方水土出皇帝。

　　自北魏设置武川镇以来，武川成为进出白道的门户。有研究者认为，阴山成了一道大幕，幕前的舞台是广大的中原地区，武川则是少数民族乱世英雄的一个排练场。练得差不多了，又遇到中原统治集体腐朽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大模大样地从白道这个门户走出来，登上中华历史舞台。表演得好也罢、坏也罢，留下许多故事让后人评说。

　　武川的第一个皇帝为周文帝宇文泰，他是五胡十六国时期西魏的重要人物，权倾朝野。宇文泰活着的时候并没有称帝，一直做着西魏的顶梁柱，客观上为他的儿子取代西魏奠定了基础。宇文泰病逝，他儿子宇文觉被拥立为皇帝，开创了北周的基业。宇文泰是被儿子追尊为太祖文皇帝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宇文泰的初衷。北周传了五个皇帝，到了静帝的时候，外戚杨坚篡周建隋，结束了宇文这一脉帝业。

　　有趣的是篡周建隋的杨坚与后来反隋建唐的李渊父子，都和武川渊源颇深，或者也可以说成都是武川人。他们的先祖分别为武川守将，有资料显示，他们的祖陵也在武川。现代考古还没有发现两家的祖陵，这成为武川人的一种遗憾。

　　我们在查证武川皇帝家族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前后相互取代的北周、隋、唐，他们之间竟然都是亲戚关系。杨坚为北周外戚自不必说，杨坚与李渊的父亲同娶独孤氏姐妹，当为连襟，李渊当叫杨坚一声“姨夫”。而李渊取代隋炀帝建立唐朝，竟是“姨表弟”之间发生的一场战争。同时，李渊与宇文家族也有姻亲关系，李渊登基后追封的穆皇后既为宇文泰的外孙女。几个权势家族的相互取代，成了那一时期大青山南北上演的主要剧目。

　　巍巍大青山和白道险关见证了帝业的兴与衰，而今帝业成虚，只有白道险关和大青山依旧。

　　白道险关与边塞诗

　　我们驱车经武川到呼和浩特市的告诉公路前往呼市，必经之路是白道天险，汽车在南北宽大约50公里的大青山中穿行，两侧崇山险峻，谷地砾石成滩，每前行一步都给人一声惊叹。

　　我们不禁想起了唐朝著名的边塞诗人王昌龄脍炙人口的一首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据武川人说，王昌龄的这首诗写的就是白道险关。对此，我们无法考证，但此情此景，使我们在心理上认同了这种说法。

　　车上，我们回首望武川，更加感慨的是一首被人们千年传诵的民歌——敕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们在采访的整个过程中，道路两边多是农田，全然没了那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风光，我们知道，这民歌的作者就是武川人，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大气，天苍苍野茫茫的雄浑，我们只有倾听腾格尔抑扬顿挫的歌声，来体会那来自古老的激动。

　　今天的武川不再是牛羊的天堂，而盛产一种叫莜麦的农作物，且莜麦食品十分地道。记者张育新最喜欢这种食品，他在一家小饭店里看菜单时，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莜面鱼鱼、莜面窝窝、莜面饺饺……”惹得服务员们忍俊不止，大概笑他“打官腔”，武川方言是内蒙古算最难听懂的。

　　莜麦食品难消化，张育新吃得多了，为排遣胀满之苦，他高声朗诵《敕勒歌》，声音高亢，荡气回肠，在群山中引来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