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记录：倔犟矿工打赌嫖娼后为何自杀(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4日21:09 胶东在线

　　央视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就倔犟矿工打赌嫖娼后以服毒自杀“谢罪”事件对当事人进行了采访，以下是节目实录：

　　主持人阿丘：最近您可能已经在报端看到了这样一个标题，倔犟矿工打赌嫖娼后以服毒自杀“谢罪”，那是上上个月发生在重庆市一个叫南平的小镇上的事情。刚才您见到的就是服毒自杀的那个矿工的妻子。我们的记者见到她的时候，她在乡亲的帮助下刚刚为丈夫办完丧事。照片上的这位丈夫就是被称作犟矿工的死者，他叫张仁武，今年31岁。张仁武就这样丢下妻子和一个七岁的女儿走了，除了巨大的悲恸，他还留下疑问。妻子告诉我的同事说，她始终没弄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做下那件使整个家庭蒙受耻辱的荒唐的事；她更不明白的是丈夫为什么一定要死，为什么丈夫必得用一死来--就像报纸上说的--来谢罪。所谓用死来谢罪的那件荒唐事，正如报端所说，起因是矿工之间的一次打赌，有人赌张仁武不敢去找小姐。

　　采访唐昌权

　　唐昌权：开玩笑开大了，哪个会晓得他过了以后会喝药，我说我几十岁了，我算是上了一个当(栽跟头)。

　　解说：唐昌权，张仁武的工友，赌约就在他和张仁武之间。

　　影像山村景色南平镇煤矿矿工劳动场面

　　解说：6月22号那天是端午节，矿上给每一个矿工发了一瓶啤酒。从井下上来之后，矿工们都坐在一起吃酒打牙祭。不大能喝酒的张仁武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笑，话题落在了唐昌权的鞋上。

　　影像

　　唐昌权：他说你怎么穿这样一双烂鞋，你一个月挣几百块钱，鞋都买不起一双，我说的话能听懂吗？耍小姐都有钱，我说你在笑话我吗？哪有你这样笑话人的呢我就问他你敢耍小姐吗？

　　郭长生：当时他说唐昌权你穿的是一双烂凉鞋，雷管线拴着，去耍小姐都有钱，都不买一双凉鞋，唐昌权转过来过来说，你去耍小姐不，我拿钱，就是这样，本来是开玩笑的一句话。

　　解说：刚才说话的这位叫老郭，也是一位矿工，打赌那天，老郭就在现场。他目睹了打赌的全过程。

　　影像

　　郭长生：他(唐昌权)说我拿25，你也拿25块钱出来，他来当中间人，如果你要不去耍，你就要拿25拿给我，你去耍了，我一分钱不要，你去白耍，就是这回事，十几二十个人，那些人说你去嘛！你怕什么？去哟！你去！七嘴八舌的。

　　主持人阿丘：张仁武当时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据在场的矿工们回忆，他当时红着脸对唐昌权说了一句话：只要你敢拿钱，我就敢去。

　　影像张仁武照片；摩托车掠过的乡村；镇上的生活场景；妻子在家劳作画面

　　解说：当天下午4点多，张仁武乘坐一辆摩托车来到南平镇；两个小时后，他离开镇子，回到家中；十个小时后，即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张仁武喝药自杀

　　影像山村

　　解说：横春村，重庆南川市的一个小山村。张仁武的三口之家就在这里。张仁武1995年结婚，今年女儿已经快7岁了。平常夫妻俩一起种地，农闲的时候张仁武也和村里大多数青壮劳力一样，到煤矿上上班。他家的这幢小楼就是靠夫妻俩挖煤种地盖起来的。端午节那天，照理应该和家人团聚，但张仁武还是留在矿上吃了那顿免费的晚餐。因为这晚餐，本来早在下午4点就该到家的张仁武，天都快黑了还没回去对于张仁武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去做那件事，村里熟悉他的乡亲是这样揣测的。

　　影像张家空镜从结婚照切至丈夫照片

　　群众：赌的是一口气，刚才他说的一句话，赌的是一口气。

　　记者：他要是那天打赌的时候，那我就不去了，20块钱就我就给你20块钱，那又怎么的？

　　群众：他输不起，作为你们来讲，你们挣钱容易一些，钱多一些，20块钱无所谓，在我们农村来讲20块钱，还是难找，就是难挣。还有个面子。

　　别人给你钱让你去占便宜，你都不去别人怎么不嘲笑你？是吧。

　　记者：说他没有本事还是什么？

　　群众：说他瘪，瘪，瘪就是没气质(气概)，就是别人拿钱给你去嫖，你都不去就是没气质(气概)，懂没有？就是没有男子汉气概。

　　邻居：那天在煤厂里，那些人都打赌，意思是啥呢？就是你没有去过，我拿钱赌你，看你去不去，就是那个意思啊！

　　妻子：所以说人们看不惯他，都年纪轻轻的都找一分钱都顾家，有些人都看不惯。

　　主持人阿丘：据妻子回忆说当天张仁武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带，也就是说他即使能放下面子说不去，他也拿不出20块钱。而且对历来节省惯了的张仁武来说，他也未必心甘情愿的拿这20块钱。对于这场打赌，唐昌权是认真的，为了防止张仁武作假，唐昌权甚至叫来了一辆摩托车，给了车夫5元钱，要他送张仁武到南平镇上去，并监督张仁武到底找小姐没有。

　　影像群众：他不打牌也不抽烟，他也不喝酒，很节俭，他老婆给他买衣服穿，他都要吵她，他就这么个人。

　　主持人阿丘：对于这场打赌唐昌权是认真的，为了防止张仁武作假，唐昌权甚至叫来了一辆摩托车，给了车夫5元钱，要他送张仁武到南平镇上去，并监督张仁武到底找小姐了没有。

　　影像：当时唐昌权就叫刘勇来把张仁武拉到镇上去，我一下拿25块钱，5块的车费，来去五块钱，(他让刘勇)当个中人。把钱都拿给他了，钱都给他了，他是要当中人，刘勇就要当

　　解说：刘勇，也是矿工，不过他经常开着自己的一辆破摩托车跑出租挣外快。打赌那天，是他送张仁武到了南平镇上的一个地方(暧昧些)。

　　影像张仁武坐上刘勇摩托车的主观镜头。

　　记者：当时在路上张仁武跟你说什么话了没有？

　　刘勇：他也没有说什么。

　　记者：你们两个在路上有交谈没有?

　　刘勇：没有。他当时没有说什么话？

　　记者：当时你看他的表情了没有？

　　刘勇：我觉得他没有去(找过)

　　记者：他当时说了他不去吗？

　　刘勇：看他的表情

　　主持人阿丘：在这里我想说明的一点是，在张仁武打赌而后自杀的事情发生以后，重庆南川市委市政府很是重视，责令南平镇政府对此事进行调查，并对南平镇上的卖淫窝点进行整治。事情有些闹大了，在我的同事进行采访的过程中，也不知是害怕承担责任，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唐昌权对当初打赌的事情不愿多说，刘勇也只说张仁武搭他的便车去了镇上的发廊，至于唐昌权交给他的使命他断更是然否认。张仁武当天到底有没有去找小姐？刘勇说他不知道。事情倘或真个是连刘勇都不知道，那只怕这世上就没有旁人知道了吧？就算镇上发廊里有人知道也不见得能说出张仁武的名字。那只要他自己不说--现在咱们也确确实实地知道了，张仁武找了小姐的消息，而这个消息，正是这个张仁武自己告诉妻子的。

　　影像：横春村景，镇上及发廊

　　影像记者：是他回来亲自告诉你的

　　妻子：是，就是他那天的表情跟平常不一样，他很惭愧的样子，他很少看我，他怕看到我，但是他看到我，都是他做错事了。他不一定抬得起头来

　　当时听到那句话是生气，哪有作为一个妻子，希望自己男人在外面去嫖娼，不可能，是不是？但是不可能一点都不管他。

　　影像：张仁武家卧室，沙发和床

　　解说：那天晚上听了丈夫打赌的事情后，妻子确实很生气，她找出存折要撕掉，张仁武不让她撕，两个人推来推去的抢夺存折，最后都累了。但妻子拒绝和丈夫睡在一张床上，她把沙发打开，睡在了沙发床上。

　　影像妻子：他就是说那天我不该跟他们打赌，跟他们一路去，他就向我说了一句我对不起你

　　影像：记者：像矿上其他的工友，如果发生了他们出去找小姐的事情，会不会回家主动给老婆说呢？

　　刘勇：那我也不清楚，比如你我都是一样，即使出去(找了小姐)，也不可能说。

　　记者：可是张仁武出去做了以后他竟然回去给老婆说了，你觉得是不是很奇怪这个人？

　　刘勇：奇怪也不是，主要是这个人忠厚，老实，

　　妻子：他的心就是很好，对待我们娘俩，我们一般没有吵嘴过，有时候赶场我不愿意去，让他自己去他非要把我喊着一路去，赶了场回来我脚痛，我都要怪他，我说我今天不愿去赶场，你非要让我去赶场，我说等到下回我要在屋里耍，他说你耍就耍，就是这样

　　记者：主要他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妻子：对，随便他上哪都要把我叫着一块，假如说我回娘家呀，他也要跟我一路。假如说我要走亲戚，他那天就要去厂里请假，他不上班了都要跟我一路去走亲戚。很可笑吧！

　　影像结婚照小雨的山村

　　主持人阿丘：第二天早上，张仁武像一样在五点半起床，前往煤矿上早班。他走的时候，妻子正在做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仁武头天夜里都在想些什么妻子没打听。这天早上张仁武到了煤矿以后，他都遇到了谁听到了什么说法，我的同事到煤矿上采访时，所有的矿工都不愿意谈起来此事。只有张仁武的班长说，那天早上张仁武来找他请假，说自己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考虑到井下安全，班长就准了他的假。等到早上八点多钟，妻子到山坡上时，在一个村民家门口，看到了呆呆的坐着的丈夫张仁武。

　　影像妻子：我说你怎么今天没去上班，他说没什么意思，我不上班了，我已经去矿上请了假了，今天不上班，我说你为什么不上班了，难道就因为昨天晚上吵了几句，你就这样吗？我说你要是不上班，你就装车去，他说车也不愿意装，然后他就说没有什么大意思，他就像这样说了两句话，结果他就说我回家吃药，站起来以后，他走前面，男子要跑得快些，我是女的，我也赶不上，结果他吃都吃完药了，就赶快往医院送。

　　影像雨景；南平镇医院

　　解说：当天的雨下得很大。罗友会当时都蒙了，她和亲友一起将张仁武送进了南平镇医院。洗胃之后，张仁武清醒了过来。

　　影像记者：他临死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话没有？

　　妻子：他说存折在电视机下面压着，他就跟我说了这一点点，他说存折在电视机下面压着，他又说他说是，几个人把他赌了到那些地方去，他说还是不该去。

　　解说：张仁武最终还是没有被抢救过来。他死在了从南平镇医院送往南川市医院抢救的路上。

　　影像：

　　本家嫂子：他是一个挺简单的人，他也不像人家要求很高，也并不是说要穿很好，要吃很好，都说他上班没有出去乱来过。

　　邻居：他就是经常走到哪都在唱歌，你又不晓得他唱什么明堂。

　　本家嫂子：就是没有头头尾尾，想起那句就唱那句。

　　邻居：他就是那样。

　　本家嫂子：都是这种。

　　妻子：从我内心来想的话，肯定是他觉得昨天不应该去。

　　记者：不应该去找小姐，我心里想他肯定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觉得对不起我。人们又嘲笑他，丢不起这个脸面，抬不起头，(他喝药)可能有这些缘故，

　　记者：有很多原因。

　　妻子：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吃药。

　　记者：虽然说有你刚才说得那些缘故。你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吃药。

　　妻子：是。

　　影像张仁武坟墓；结婚照

　　主持人阿丘：都说这是一个平常人，一个好人，一个挺明白的人，所以在外人看来只怕都想不通张仁武何以自寻短见。其实这件事我自打听说起就开始琢磨了，这年头听见这样的事还真觉得陌生，所以到现在我还千头万绪的。前两天我看到一则关于这件事情的评论。评论说：“做那种事情固然的确为人不齿为法理所不容，但先抛开法理单说张仁武这个人，传说中他打赌是要面子，自杀也是要面子。生生死死地就是为个面子。人都说面子这东西是虚的，这时代的人应该为里子活着。里子，这词是这位仁兄根据面子这词儿生造的，咱们就意会吧。“这时代的人应该为里子活着。但我以为张仁武之死，既不能以“好面子寻短见”而武断概括，也不能便宜地同情，更不能鲁莽地鄙夷。倘或无法理解这位烈性的矿工对自己的最终裁决，不妨放眼周遭，看看频频见报的因操守失控而被处理的那些人吧，矿工或许会使我们在摇摆中站得稳些。”算到今天，倔矿工张仁武已经离开我们有一个多月了，此时他的妻子孩子仍然在失去亲人的悲恸中。妻子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她告诉我的同事不管有什么样的议论，她是要站在丈夫这边的，而且，她说，现在想再找到这样一个男人，恐怕难了。责任编辑：丁俊杰来源：CCTV《社会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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