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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记录:一套房子与一个人的一生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8月06日09:42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我这一生因为一套房子全毁了。”姜延用这句话来概括自己的人生。

  姜延,陕西红旗水泥制品厂职工。掐指算来,为了一套原本属于自己的房子,她已经奔波了整整15年。从33岁时幸福的三口之家,到48岁时满鬓斑白、孑然一身,姜延的一生因为这套房子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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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憧憬

  姜延曾是陕西省红旗水泥制品厂(以下简称水泥厂)的一名专业干部,现在依然属于这个快要破产的厂子,只不过变成了一名“普通职工”,一个不领工资的职工。“现在我连下岗职工都不如,他们每月还能领到一点补助金,而我什么都没有。”

  陕西省红旗水泥制品厂曾经是一个效益不错的单位,在计划经济时代一直稳坐全国水泥制品行业的头把交椅。时代变迁,在市场竞争的浪潮中,红旗水泥厂逐渐没落,现在处于半停产状态。

  1988年,为了解决部分职工的住房问题,根据国务院当年出台的“关于今后单位建房先买后租”的房改政策,经过上级批准和全厂职代会通过,红旗水泥厂发放陕水生司(88)11号文件:将新建15号楼,所有72套房先交款后建房,全价出售,建设竣工后即可无条件搬入居住。房屋购买后产权归个人所有,可以使用、继承、出售。

  这一举措在当时看来很是“超前”。按照当时的售楼价格算,买一套50多平方米的房子要花费1万多元,这对于每月只有100多元钱收入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水泥厂领导也承认大部分集资户都不同程度负债。那时的姜延可以说生活美满幸福,正享受着三口之家的欢乐,银行里也有了7000多元钱的存款。由于婚后一直住在“筒子楼”,地处偏远,生活很不方便,建房的消息让她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在和丈夫经过几天的商讨后,他们毅然决定购买一套15号楼的房子。当时,他们的存款是8年定期存折,要是中途取出来就意味着好几千元的利息损失。

  “那时候,什么也不顾了,能住在属于自己的楼房里,是我们一家当时最大的愿望。”姜延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嘴角却透出一丝悲凉。

  伤心

  1988年9月16日凌晨5点钟,为了能挑到自己称心的房子,姜延早早来到厂招待所门口排队,即使这样也只排了个第4名。

  很快,她选中了2层6号,面积55.1平方米,以高于预算15.47%的价格买了下来,共花了姜延14211元。

  刚开始,所有房主都满怀憧憬。厂里请来了陕西蓝田一家建筑队,他们的工程刚刚被省里评为样板工程,这对通晓建材领域的职工来说,是个美好的开端。

  但是,姜延哪里知道,她的厄运就这样开始了。

  1988年10月开始动工建房,细心的职工发现,建筑队换成了本厂上级建材局的一家不懂建筑的装饰公司,他们只挖了个地基就停工了。一个月后,又来了一帮四川民工。但施工经费还被装饰公司控制,因为不能按时支付工程款和工人工资,建房工程时断时续。

  1989年底,经常光顾工地的房主发现,他们的房子成了“豆腐渣”工程:从本厂买的建材都是些低标号产品或下脚料;屋子地面用脚一撮就是个坑,扫地能扫出一堆沙子;有的厨房地板高出整个室内地平面;房门变形、门腿入不了槽;天花板出现多处裂缝。就是这样的房子最后也被质检合格。眼看房子要交钥匙了,可剩下的十几套没人敢买,已经交钱的住户纷纷要求厂里给个说法,否则就退钱。在这种情况下,1990年1月10日,厂长会议之后突然下发陕水行发90(004)号文:从交房之日起,厂里分期四年向集资的购房户退还购房款,15号楼房产权归厂里所有……所计利息不退还……谁有任何异议不予解答,所有后果自负。

  姜延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冰窖,“心里瓦凉瓦凉的”。痛苦

  厂里的突然变卦,给15号楼的所有购房户造成了巨大损失。姜延算了笔账,要是不买房子就会有3000多块钱的损失,要是买的话至少有1万多块钱的损失。而让所有职工气愤的是,厂里为了平衡买房前后的差别,规定1988年9月30日以后交款买房者,除交正常的房款外再每月额外交纳总价1%的利息。

  “先是骗走我们的钱盖房,然后再层层转包从中牟利,最后又把产权收走,有些人真是太可恨了。”一位和姜延一样买了15号楼房子的退休老职工谈起当年的事仍气愤不已。

  发现建房问题后,姜延以书面材料向厂长反映问题,希望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自然没有,姜延等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打击。

  1988年10月,在孩子半岁时姜延曾按正规程序申请了半年的哺乳假,但只休了135天,她就回厂上班。1989年,水泥厂职工上浮一级工资,却没有姜延的份。厂方解释说,姜延请的哺乳假是事假,在考核期内事假累计超过四十天,所以不能升工资。

  之后的打击来得更是“猛烈”。1977年进厂工作的姜延,一直是干部待遇。但就在她反映房子问题之后的1991年,即被厂里撤消专业干部待遇,下派到车间干体力活。1992年底,厂里私下派她到外面给一私人老板干活,等姜延再次返厂后,工厂以各种理由不再给她安排工作,每月只发40多元的补贴。而就是这少得可怜的40多元钱,姜延也只领到1997年,之后厂里再没有给过她一分钱,“三险金”更是无从谈起。除了工作岗位上的打击,姜延还承受了各方面的不公正待遇。

  1990年上半年,在党员评议过程中,厂长给党支部多次打招呼,姜延即使合格,报上来也不要批准,这使得原本评议合格的她被厂里以“性格较固执,在对待住房、工资等问题上,不能摆正集体和个人利益关系”的理由,在重新评议时给了个“基本合格”,然后入档。第二年评议时,连表也没填,直接以空白表入档。

  1990年4月,厂里为了敦促职工尽快搬迁,对没有搬迁到新房并不退旧房的40户职工进行了处罚。

  “从4月开始,我和大家一样受罚,不到20平方米的住房除交正常的房租外,每月还有61.4元的罚款,后来又交了160元抵押金。1990年末,厂里给其他购房者都退了1/4房款,却始终没有给我退。”

  之后,其他购房者大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姜延则走上了上访之路。姜延说她刚开始时也考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可法院说,“房子是单位的、产权是单位的、就连你人也是单位的,不予受理”。

  “没有办法,我只能寄希望于行政手段。”

  15年来,姜延走遍了陕西境内的相关单位,却都没有解决问题,以至于她多次到北京上访。建设部、中消协等7个部门都对她的上访材料进行了批转,陕西省两任省长也都批了处理意见,“专案查办”多次,可等文件到了水泥厂的上级———省建材局(现为省建材总公司)就被拦截,并以不属实的材料回复了事。

  15年来,姜延每周都要去相关部门反映问题。“这像一条不归路,我都快以上访为职业了!”姜延无奈地说。这么多年来,她为了这所房子付出的已经太多了,而她所遭受的痛楚,只能默默地隐藏在自己心底。

  绝望

  “从黑发告到白发,痛心啊!”姜延所在厂的一位领导说,“就为了个破房子,值得吗?我真的很可怜她。”

  据这位负责人介绍,水泥厂现在处于半停产状态,在册职工不到1600人,下岗的有600多人,还有离退休的1200多人,企业包袱很重,预计今年将破产。

  与姜延同楼的一位魏师傅说,他当初花了13000多元钱买的房子,房产证至今没有拿到手。当初也是觉得斗不过厂里,所以息事宁人,“凑合着住吧。”

  记者采访中,水泥厂一位领导解释:“厂子要填的亏空太多了,要办理产权交接手续,恐怕厂里最后还要掏钱,现在哪有钱啊,只能这样拖着了。”

  多年的上访让姜延精疲力竭,她说这些她都可以忍受,但来自家庭的变故让她几乎陷入绝望的境地。

  在买完房后,姜延没有了积蓄,还有5000块钱的外债,尤其到了1992年失去工作后,丈夫和她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并不再承担家里的生活费用。就在姜延最失落的时候,丈夫离开了她。离婚时,他们的女儿正在上五年级,按协议抚养权归父亲,但丈夫一直不管孩子,只能由姜延抚养。当时,姜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为了让前夫承担抚养费用,姜延不得不寻求法律的帮助。现在,女儿上高二了,成绩还不错,姜延最大的希望,就是女儿能考上一个好大学,走出自己带给女儿的苦涩生活。和15年前一样,姜延依然住的厂里在西安东郊一处偏僻的租房内,而本该属于她的那套单元房仍然空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了,钥匙孔都已经生锈。“那是我心最疼的地方,我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它。这套房子毁了我的一生,但我却还要为它继续奔走,真不知道这样的局面还要维持多久。”姜延无奈地说。

  观点:上访有了,谁来回访?

  李瑾

  利益被侵害—不能得到满意的解决—上访—遭到打击报复—踏上漫漫上访路……这或许是每一个如姜延般上访者无奈而又无法回头的路。有时候会疑惑,这般执著的上访,耗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是打击报复,值得吗?然而,细细去想,这笔账似乎不能用简单的加减法来计算。如果,在利益刚被侵害时,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看似个体的损失降低,却会助长权力的膨胀;而个人为了维护权益,付出一定成本,使得正义得到伸张,也是社会之福。问题的关键是,个人需要付出多大的成本?维护正义的主要成本究竟应当谁来承担?

  我们注意到,姜延的事情,建设部等7个部门都曾批转,说明哪怕是一介草民反映的问题都可上达国家主管部门,但在落实解决的过程中,逐级批转,最终使问题又转回到原点,反映问题的人麻烦也随之而来,打击报复是免不了的。这种情况下,个人付出的维权成本,是由“部门”低效运转所带来的结果,完全不应当由个人来承担。

  上访制度,为个体提供了一个越级表达民意的渠道。遗憾的是,这一渠道还没有建立健全相应的回访制度,有来无往,使超常规渠道反映的问题,非常简单地陷入材料转来转去而问题却得不到解决的不良循环中,上访者也在希望与失望之间遭受心理煎熬。不容否认,超常规解决问题渠道的建立,会导致行政支出加大。但是,相对于完全由个体承担上访成本并同时承担上访令人心痛的结果,政府有责任也应当为维护正义而作出必要的支出。这样,才能使如姜延般从黑发告到白发的上访者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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