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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圣时代，人们总想靠近中心；世俗时代，人们却有意边缘化

　　本刊记者/曹红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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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型期的中国人》的作者，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针对调查结果进行了点评。

　　夏学銮特别声明，作为一场以纯媒体视角进行的非正式调查，其调查结果在特定情况下可以进行社会学意义上的讨论，但不足以成为严格有效的社会学研究资料。

　　新闻周刊：这份问卷的调查结果，与您预期的情况出入大吗？

　　夏学銮：与《转型期的中国人》中的研究结果基本相符合。目前，青少年当中确实存在着一种边缘化倾向。他们对主流文化不认同，表现出犬儒主义、游戏人生、看破红尘、玩世不恭等生活态度，这是一种副文化，反映了转型期信仰缺失的情况。

　　新闻周刊：本调查的第10题，有72%的人愿意为了牟取暴利，在不必承担责任的时候钻法律空子，您认为从调查结果来看，这个现象是否值得注意？

　　夏学銮：这道题与在工作单位偷打私人长途电话的那道题，本质上是一种类型的，这在社会学中被称为原初越轨的问题，是人本性中的固有存在。如在公车上逃票，小时候偷粉笔等，犯错的倾向在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要靠自我道德的发展去克服。在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对于违宪行为的调查显示，有95%的美国人至少有过1～2件违宪行为。相比来说，这道题的百分率还是比较低的。

　　新闻周刊：关于征兵的题，只有39%的人选择积极报名，为国参战，这样的结果是否让人担忧？

　　夏学銮：这个调查结果确实触目惊心。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这个样本基数和调查方法干扰的可能。神圣时代，人们总想靠近中心；在世俗社会，人们却要退出中心。这样可以少承担责任，减低个人风险。然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任何国家、任何时代都需要的精神。

　　新闻周刊：从2题可以看到，有58%的人承认在人际关系上表里不一，是否说明现在的中国人在为人处世方面变得圆滑世故？

　　夏学銮：纯正动机下的表里不一，实际上反映的是自我监控的技巧，也就是处理人际关系的技巧的高低，对此是不能进行道德价值判断的。

　　自我监控技巧高的人表现出更强的开创性，适宜从事公关、外交等场面上的职业，而自我监控技巧低的人则适宜从事仓库保管员、出纳等职位。

　　“你能否平静地看着别人的眼睛说出一个谎言？”在科学研究中，这是自我监控测试中的第一道题。在传统教育思想下培养出来的中国人，自我监控技巧通常比较低。这项调查的结果表明，中国年轻人的自我监控技巧正在提高，这是好事。

　　新闻周刊：有些文艺作品，对低级趣味的东西迎合得比较多。但与此相关的两项调查显示：大部分的人们表示不希望在文艺作品中看到色情/暴力/粗鄙描写；同时，他们心目中的最佳男主角是事业成功家庭幸福的传统形象，您是否认为这是提请文艺作品创作者们注意的一件事？

　　夏学銮：是的。道德领域下，传统的价值观念还是占主导地位的。因此，不要低估了人们对高尚情操的追求程度，不要把目光只是盯在低级趣味上，在文化市场上，非色情暴力领域的需求空间是很大的。

　　新闻周刊：在关于信任的多选题中，为什么对单位领导的信任值最低？

　　夏学銮：这反映了组织社会向市场社会变革的过程中人们的价值观变化。

　　新闻周刊：人们似乎对原有的价值评判标准失去了信任，现在人们依据什么来决定对一件事的态度？

　　夏学銮：参照美国社会学家索罗金的理论，社会的文化类型有感性文化、理性文化和中和文化三个阶段，社会的发展会在这三个文化阶段之间呈现钟摆循环。从这个理论出发，我们正处在一个以感性文化为中心的个人文化价值体系之中。在这个个人文化价值体系之中，表现为“别的一切都是不可靠的，我能做的惟一的事就是追逐我自己的心情。”

　　新闻周刊：这份调查结果是否反映出现今社会道德滑坡的倾向？

　　夏学銮：调查反映出的变化，有一部分属于左的价值观与现代社会的冲突；另一部分，也确实反映出一定程度的道德滑坡。同情心、正义感和互助性，在以财富为主导的价值取向面前受到挑战。

　　新闻周刊：这种滑坡有可能避免或挽救吗？

　　夏学銮：英国历史学家弗罗德曾经说过：道德律是写在永恒碑之上的。这里我要补充一句：它还是镶嵌在人的本性之中的。

　　中国社会正处于转型期间——个人第一，社会第二；情感第一，政治第二；现代第一，传统第二，成为这个时期的社会价值特点。这种暂时的道德滑坡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转型期特定历史阶段的产物。这种情况一定会得以改善的。

　　我们的社会不会定格在世俗时代，当神圣时代再来，道德滑坡止住，人们边缘化的倾向也将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