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山中一个仅有1300余人的小山村，一夜之间突发震惊全国的灭门惨案：杨荣元、杨荣文兄弟两家8口人被疯狂的歹徒用斧头活活砍死！在警方地毯式搜捕逃匿嫌犯无果的状况之下，当地案发现场村民的心态、生产及生活现状又会如何？

　　8月18日，本报记者专程赶往商洛市柞水县下梁镇明星村，零距离体验了当地村民的夜与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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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本报特派记者 陈奋翔 北鸣

　　昼：惊魂之后的寂静

　　2004年8月18日上午10时1分，商洛市柞水县下梁镇明星村。

　　天空，一片蔚蓝。四野，一片翠绿。村落，一片寂静。

　　如果不是不停地有警车穿梭在村间道路上，如果不是有公安人员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审视着你，如果没有院落间三三两两在一起悄悄闲聊的村民见到你时突然也向你投以审视的目光，你一定不会想象到这里曾发生过一件震惊全国的“8·13”灭门惨案。

　　自柞水县城抵达处在210省道旁“红星小学”后的明星村，沿着“红星小学”北院墙的一条小路西行约70米，记者来到受害人杨荣文的家。从外面看，这里根本不像是发生了五口人被杀戮的现场，一把崭新的挂锁控制了红漆大门，一名公安民警在门前值守，把杀戮后的血腥阻隔在屋内，使记者无法入室感受。除了引水渠的流水声和知了的叫声，这里寂静得让人窒息。

　　10时28分，距杨荣文家200米左右的另一家三口被杀的案发现场——受害人杨荣元家。四间破旧平房的房门也已被挂锁把守，血腥的杀戮现场也已经被寂静淡化……

　　11时12分，一村民家二楼的凉台上。见记者上楼，三位正在一起聊天的村民打住了话头，主人赶忙搬来凳子招呼记者。

　　在与记者聊天的过程中，村民们说，“8·13”灭门惨案发生之后，村民们感到村里很不安全。

　　“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太惨了！”

　　村民们说，之所以让他们感到不安全，主要是嫌犯在逃，嫌犯的报复心很强，村民们害怕他万一偷偷窜回村子，一不做二不休再报复一番。

　　村民们认为现在村里不安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背景。他们说，在1999年的时候，这里也曾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杀人案，罪犯也是以前因盗窃被判刑，刑满释放后为了报复，敲诈不成便杀害了当时的“仇人”一家四口。现在又发生了类似的凶案，而且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一位在一旁剁土豆块的村妇说这话时，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记者发现她干活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眼神中掠过一丝莫名的惶恐。

　　13时25分，下梁苗圃。记者了解到明星村5组的耕地90％都租给林业站搞起了种植五味子的苗圃，虽然地租给了林业站，但村民各自的承包地上种植的五味子，谁的承包地谁代为管理，林业站支付管理费及劳务费，现在正是苗圃里100多亩的五味子锄草、修枝的关键性阶段，但记者在苗圃转了一圈，没有见到有村民在苗圃中劳作的身影，这样的超常“静态”，使记者很纳闷。

　　就此，记者采访了明星村5组组长杨荣青。他向记者介绍说，原本苗圃五味子的锄草、修枝这些轻体力活，都是由各自家里的妇女、老人干的，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还没有抓到嫌犯，村里的人都感到害怕，就不敢让妇女、老人进苗圃干活，怕万一嫌犯没有走远，碰上了就不得了。而同时，这里的主导产业是核桃和板栗，现在正是核桃的收获季节，村民照样是不敢去采摘。

　　他还介绍说，组里的青壮年劳力中除了在外面打工的，还有二、三十人都在县城建筑工地上打工，以前早晨走得很早，晚上回来得很迟，现在都不敢早出晚归了，一是担心家里人的安全，二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看来，在“8·13”灭门惨案发生之后，明星村表面静如止水，但嫌犯没有抓到这块大石头还压在村民心头，静如止水正是这一灭门案的阴云笼罩的结果。在静的背后，其实村民是诚惶诚恐的。

　　此后至黄昏的采访中，5组组长杨荣青及村民们均讲，村民们的“害怕”在白天从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但夜里就会完全表现出来。

　　夜：寂静背后的惶恐

　　18日19时43分，在明星村5组组长杨荣青的家里，记者了解到了案发地明星村5组的基本情况。这个组共有67户252人，此前，村民们晚上的习惯是10时半至11时左右才关门睡觉。睡觉前的屋门只是虚掩着，有的根本就敞开着门看电视，或是干脆在门外一直乘凉到11时左右才睡觉。

　　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5组组长杨荣青告诉记者，现在不但白天村民心里有障碍，不敢到田地里去干活，晚上村民的害怕程度更是到了让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因为嫌犯还没有逮住，村民们总是人心惶惶的，担心嫌犯可能就躲在附近，怕他会杀个“回马枪”，所以天一擦黑，村民们就早早关上了房门，呆在家里，院落间的路上就很少有人走了，即使有胆大的村民出门，但也不敢单个行走，得结伴，而且还少不了要带上防身“家伙”木棒等；以前好多人家里都是分房睡觉的，而现在多一半的村民家都不敢了，都聚拢在一间房中睡觉，以防不测。

　　杨荣青与记者聊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不停地叹着气。

　　他说，现在公安人员和上级领导都在村里驻扎着，村民的安全问题还有一定的保证，但如果不能尽快破案，公安人员撤走之后，村民心里就更有“疙瘩”了。再者，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群众都在看着我们村组干部，他们要靠政府、靠公安，但作为村组干部却是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自己心里总有群众的安全问题这一块石头压着，这块石头不落地，心里就塌实不了。

　　何况在17日中午12时左右的时候，尽管村里的警力很多，但村支书家窗子的钢筋棍竟还是被贼拉弯后钻进屋里，偷走了家里的几百元钱和几条香烟。

　　杨荣青说，这样的“小插曲”整得人不知该怎么说。

　　20时38分，天黑沉沉的。记者想在案发地四周的村民家里随即走访，但几乎所到之处，村民家无一不是房门紧闭，记者有意试图推开，但均为徒劳，因为村民早已将房门关闭上了，房内除了很微弱的电视音量声，根本没有村民的言语声。惟有沿210省道旁的一户村民在挑灯修理推土机，公路边的一家建筑工地尚在干活，一户小卖部尚有一老人在守店，但记者没有见到有一个村民在这里买东西。

　　20时50分，只见一户人家门口的路灯和屋内照明灯通通亮着，很是特别。待记者走近时，坐在房门口小木凳上的一位老太婆和一位小男孩惊讶地站起身子，怯怯地打量着记者。待婆孙俩知道了记者的身份后，才放下心给记者找来凳子让记者坐。今年79岁的老太婆一边招呼记者，一边埋怨自己的儿子杨荣根说，儿子刚刚出去找人去了，承包了给人家盖房的活，要急着找人干活，已经14岁了的孙子杨登鹏害怕，不敢到屋里睡觉，她只好陪孙子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开亮，坐在门口等儿子。

　　约3分钟之后，杨荣根摸着黑回家了。他说没有找到愿意干活的人，还得再出去一下。这时，儿子登鹏见父亲又要摸黑出去，便赶忙喊住父亲并找来手电筒让父亲带上。父亲走后，记者问小登鹏为什么不敢睡觉？他说，自己平时经常和受害人杨家的小孩在一起玩，家又距离特别近，自从玩伴被杀后，他一直很害怕，晚上就必须和父亲一起睡，现在父亲出去找人去了，他一个人不敢睡。当记者离开小登鹏家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没有回家，婆婆只好继续陪着他坐在门口等待。

　　21时9分，记者敲开村民南荣贵家的门。南荣贵说自己是“不怕啥”的人，但他却说，晚上有时候自己家门根本都不拴，虚掩着，在外面乘凉，大都在10时之后才回家睡觉，自从村里出了这起凶杀案后，他“还是感到害怕了，直到过了三四天之后才慢慢感到不十分害怕了”。

　　南荣贵14岁的男孩南华青坐在床沿上对记者说，他到受害人被杀的现场去看过，“死得好惨，现在一想都害怕，之前一直是一个人睡，现在不敢了，得爸爸陪才敢睡。”他还担心说，马上要开学了，早上6时起来，如果没有伴儿，会不敢去上学的。

　　21时28分，记者来到南荣宝家，透过门上的钢网，见屋内有人在看电视，记者有意只敲门不吭声，敲了四次门，屋内的人只是不停地问“谁？”但却迟迟不肯开门。最后待记者亮明身份之后，南荣宝方才打开了门……

　　21时35分，记者沿小河边的村道欲返回设在“红星小学”的县专案指挥部，途经一户人家的时候，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记者发现有两位村民，一路小跑，其中一人手中竟还拖着一根1米多长的木棒。不一会，他们又返了回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瓶酒，与记者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人对着记者说“睡不着，买点酒喝”，并想请记者一起“喝几口，提提神。”

　　记者问他为啥要提着根木棒？他说，不拿个防身的东西，哪敢出门？

　　21时50分，记者返回专案指挥部，恰巧指挥部有位领导在接完一个电话之后透露说：人可能被抓到了！

　　21时58分，记者见到明星村5组组长杨荣青，他脸上的乌云已经散去，没等记者开口问，杨荣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声对记者说：刚才接到电话，人在镇安被抓住了！大快人心！

　　22时12分，柞水县委书记王卫华、常务副县长李选良赶到了指挥部；

　　22时15分，明星村的村民闻讯后涌向了指挥部。

　　22时16分，柞水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王书善赶到了指挥部；

　　22时28分，搜山的武警战士回到了指挥部；

　　22时32分，柞水县委书记王卫华正式向媒体通报：杀人嫌犯在镇安落网。

　　这时，一位村妇感慨地说：“解放了！轻松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