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网讯( 记者何晓波 实习生郑秋霞) 在烟台莱阳市城东的旌旗东路，有一个让世界卫生组织注目的地方，这就是始建于1958年的“老字号”精神病医院：烟台市心理康复医院。该院曾创下的农村精神疾病“三级”防治管理模式，被世界卫生组织高度认可，称其为“特有的‘中国农村模式’”，同时，它也是烟台、威 海、潍坊、日照、东营5地区精神病患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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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病医院、精神病人，这是一个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弱势群体，是一个不为外界所知晓的“神秘”地带，所有精神病患者的患病背后都充满了血和泪的故事。

　　近日，在烟台市心理康复医院的支持和配合下，记者乔装成大夫、病号，顺利“卧底”病人身边，得以零距离感受着精神病人的痛苦与无奈，感受着医护人员的酸甜苦辣。

　　走进特殊病房

　　精神病患者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治疗生活？这成了记者首先想了解的。去病房前，该院的专家介绍道，精神病患者从不认为自己得了病，对他们进行正常治疗时，他们会认为是医生在毒杀、残害他们，没有一个精神病人是心甘情愿地走进病房的。也就是说，这些思维、行为失去自控能力的人们时时刻刻想着要逃离医院。因此，几乎所有的精神病医院都要用铁门、栏杆等将病房区隔离开来，而且任何医护人员进出病室大门都自带钥匙，以做到随时进出随时开关病房的门，实行严格的封闭管理。

　　我们进入的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病房。

　　女病房来了新“大夫”

　　13日上午，由于事先沟通好了采访意图，在医院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记者先以实习大夫的身份进入女病房。穿上值班的护士长找来的白大褂，小心翼翼地跟在该病房的副主任医师身后。

　　进入病房区抬眼一看， 位于二楼的一病房区占了住院部大楼一整层的空间，非常开阔。一条很宽的走廊，把医生、护士办公室和病房隔开。走廊边上有几排固定座椅，病房内有十几张床铺，所有的窗户都设有防护栏，床上有枕头、薄被、垫子，病房内惟一的家具是一个装洗漱用具的柜子。

　　年龄各异的女病人或坐或躺或站，见到她们熟悉的主任陪着一位新来的“大夫”，这些女病人便用直勾勾的、漠然的眼神盯着我们。听说过精神病人发病没有时间规律，初次进入精神病房区的记者感觉到心跳加速。旁边的主任看出了我们的紧张，微笑着说“放松点，有医生在不会有事的。”

　　男病房，紧张气氛陡增

　　下午进入男病区。随行人员告诉我们，比起女病人来，男病人更危险些。有个别身高马大的病号发病的时候，几个护士和医生都未必是他的对手。记者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本已放松的心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我们进入的是位于住院部大楼第5层的男病房区。那天下午是阴雨天气，整幢大楼都停电了。由于停电，整个病房区显得压抑而沉闷。见有人来到他们身边，这些精神病人有的眼神多疑机警，不停地环顾左右；有的眼神空洞茫然，好像超然物外；有的眼神则是直直的，你以为他是“直视”着向你走来，可直到从你身旁经过后他还是“目不转睛”地向前走去……该病房区的主治医师说，在这里工作的确是很危险，在收治的病人中，有些是杀过人的，也有些长得很高大健壮，力气也很大，犯病的时候还真是医生和护士们的大难题。比如有一位病人，曾经在全省散打比赛得过名次，有一次他犯病，5个医生和护士一起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制服。

　　看着周围走来走去的病人，记者的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在乔装成大夫进入病房区，进行了心理上的“适应性训练”后，记者决定以“病号”的身份再次进入病房，深入到病人中间去。院办领导紧急磋商后，初步同意但要求记者接受一个条件：为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必须由医护人员陪伴！于是，就有了记者、医护工作者和患者三方的亲密接触，也就有了流淌在整个病房区的感人的故事。

　　杀了3人，他现在“才明白不该”

　　医生向记者推荐了一个典型病例，曾经因为精神疾病杀过3个人的李某。

　　李某今年31岁，家住某市靠海边的一个渔村。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与母亲离婚后，父亲又娶了同村的一个女人。年幼的李某和母亲一起生活，他17岁时，母亲因故去世。在他22岁的时候，李某一连杀了3个妇女，制造了震惊世人的惨案。后经鉴定，李某系妄想精神病患者，目前他在医院已呆了近10年。

　　走近他的身边，记者实在顾虑重重，不知问及他关于曾经杀人的经历是否会让他受刺激？还有，采访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如果他突然“犯病”，可如何是好？主治医师介绍说，李某现在对自己过去的行为已经有意识了，情况也比较稳定。他平日爱下象棋，据说是该病房区的象棋“高手”，记者边和他下棋边开始了采访。

　　就这样一边下棋，一边听李某回忆叙述。他说，杀人是因为有一天他在BP机上看股票信息，看到了“21384”这几个数字，他说这就是“我要三八死”的意思，还特别指出“三八”就是指女人的意思。突然他又说在自家的后窗上看见了一个女的，所以就用刀子一直捅她。问他为什么要捅这个女人，他说是因为他有冤屈，所以必须那样。一会儿又对记者说那段时间有人在追杀他。他所叙述的内容缺乏逻辑，记者也无法从中理出一个头绪。

　　主治医师说，李某因为从小遭遇父母离异，得不到父爱的关怀，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父亲后娶的那个女人所致，因此他对女人充满了仇恨，加上相依为命的母亲突然离世，对他刺激较大。李某患的是严重的妄想症，经常会根据一个词的读音联想到另一个词。说起“蚊子”，马上会被他想成“问他的儿子” 后来记者问他，现在觉得当初该不该捅人？李某回答“不该。”记者又问，为什么不该呢？他想了一会，没给具体解释，好久才从嘴里迸出几个字“现在脑袋转过弯来了。”

　　据了解，现在已经可以出院的李某目前没有地方可去，村里不敢让他回去，亲戚没有条件收留他。没有亲情温暖的李某就只有呆在病房里，他木然地说“没有地方可去，这里就是家。”

　　善良的“皇帝”为记者打菜

　　和“皇帝”共接触了两次。第一次，记者是以大夫的身份到男病房的，第二次，记者则是以患者的身份来到病区。当“皇帝”看见记者穿着和他相同的服装，知道记者也是因为“犯病”才进来的，“皇帝”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光看着记者，惋惜地拉着记者的手安慰道“来这里很不错，安心地治吧。”

　　已经在医院呆了11年的“皇帝”，先前系某市政法系统的一位工作人员，1993年因为他老说自己是“皇帝”而被家人送到医院来医治。10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皇帝”。“皇帝”惟一的爱好，就是爱拉着人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皇帝经历，对记者说医院里的护士是他的妃子。

　　他非常急迫地说“他们老是以为我有病，其实我真的没病啊。我是‘皇帝’，是‘国家主席’，是‘联合国主席’，这些都是真的啊。”随即，记者问他根据是什么？他说“有一天晚上我做梦就梦见神仙了，他告诉我是‘皇帝’，江山都是我打回来的。吕洞宾附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也是神仙啊。”

　　说话间，快到开饭时间了。记者站在病号的队伍中，慢慢地进入餐厅，等候护士分发馒头、蔬菜等，记者领到了一个大馒头，坐在墙角的一个凳子上慢慢地啃了起来。不一会儿，“皇帝”用他的碗给记者端来一碗蔬菜汤，热情地说“吃点菜吧，光啃馒头不舒服。”记者使劲地咬了几口馒头，大口咀嚼起来，看到这一切，“皇帝”开心地笑了。

　　主治医师说，“皇帝”已经50多岁了，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老婆孩子在过年过节时，还经常来看他。他现在除了不能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之外，应该说日子是过得“无忧无虑”。

　　主治医师介绍道，男性精神病患者患病原因主要与年少时的家庭经历、就业压力、工作环境、人际关系等是否和谐有关，这两个病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之后，记者再次进入女病房，她们的故事却是另一番的心酸与无奈。

　　在女病房区，记者仍旧以“实习大夫”的名义和她们聊天、谈心。这些年龄各异的患者刚开始对记者有一定的戒备心理，不久，就有不少病人围上来，争相诉说自己的“委屈”。记者从她们重复、含混不清的话语里感受到了她们曾经遭受的痛苦、委屈.....

　　固执的上访者

　　女病房里的张某拉着记者的手说着说着眼眶就潮湿了。入院前，长达几年的邻里纠纷使丈夫离她而去，孩子也不理解她，对她不理不睬。张某因此感觉到上天对她不公，就开始了不停地上访，要求有关部门替她说话“伸冤”。当地政府、妇联等部门多次出面替她协调解决，可张某就是认为邻居在陷害她。于是，张某不停地上访。

　　记者面前的张某，年近50岁了，看上去比较憔悴，脸色苍白。她不停地说“我真委屈啊，谁来替我说话？那个邻居真坏，弄得我家庭破裂，你们要替我伸冤，我要早日出去！”见她眼眶慢慢地潮湿了，记者安慰了她，告诉她先慢慢地养好病，有什么事情出院再解决。随后，来了两位护士将张某劝离开。主治医师解释道，张某是属于更年期精神障碍，由于没有及时就医导致病情加重，致使精神异常。

　　“34岁的情人骗了我”

　　在3楼女病房区，一位长相白皙清秀的姑娘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她留着“幸子”一样的发型，乌黑滑顺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要不是她穿着病号服，决不会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孩。主治医师说，她今年20岁，来医院有两年时间了，是因为失恋精神受到刺激入院的。

　　女孩对记者说“这个世界上好人多，世界充满了爱。我恨的是，那个欺骗我的感情，夺去了我的纯真情感的臭男人，要是让我遇见他，我会一刀子捅了他。”刚才还温柔纯情的女孩，说完这句话时，眼中含泪，流露出一束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记者得知女孩曾是某职业学校学生，和专业课老师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师母”探明了情况跑到女孩家里大闹了一场。此时，恋人老师不但没有维护女孩，替她解释，反而说是因为女孩勾引他。丢尽颜面的女孩不吃不喝几天后，疯狂地要去杀这个老师。

　　主治医师介绍道，因为情感问题导致精神障碍的，一般女性比男性多。这与她们的性别特征有关，另一方面也与社会往往以有失偏颇的眼光看待女性分不开。

　　强烈要求读书的孩子

　　在一个特别的病房，住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她的母亲陪在这里。小女孩今年只有19岁。据妈妈张女士说，她入院前在日照市一所中学念高一，由于是在重点班，学习压力特别大，再加上一次意外的事故使孩子受了惊吓，造成严重的睡眠障碍。张女士很着急，就把孩子送来住院治疗了。她说，“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现在孩子情况稳定下来了，整天说着要回学校，我都没让，想让她好好的休息。”

　　记者向躺在床上这位女孩打了个招呼，她看了看记者，说自己想读书。有点担心回去后，同学们歧视她。不过，张女士很平静地告诉记者，孩子在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把孩子及时地送到医院治疗，她认为是惟一正确的做法。

　　女病房的主治医师也说，正因为张女士带孩子看病很及时，所以小姑娘的病很快就得到了控制，现在正在恢复期，情况很乐观。当初刚来的时候张女士由于担心女儿，天天以泪洗面，看见她现在和女儿每天有说有笑，作为医生也由衷的高兴。

　　在“卧底”的两天中，记者接触到不少精神病患者，也听到了许多关于精神病患者的故事。据主治医师介绍，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患病后更容易受到歧视，她们也更不容易得到社会的理解和家庭的关爱。

　　医疗科的专家告诉记者，精神病患者是特殊的弱势群体，还表现在他们从不认为自己有病，医护人员对他们实施治疗，被精神病患者说成是毒杀、毒害行为。在精神病医院的医护人员因此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个个是善于察颜观色的好手，因为这些患者常常会和医护人员“对着干”，甚至会冷不丁地对医护人员实施“报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