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军实习生周玥君本报记者李永明/文

　　新闻背景

　　十年前，两起令人发指的劫杀案震惊了整个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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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4月，哈市城郊接连惊现两具裸尸，被害人均为年轻女性———一名是出租车司机，另一名是某商场老板。两个无辜的生命惨遭摧残，一时间，惊惧、恐慌笼罩着所有年轻的女业主……

　　1995年5月，涉案的一名犯罪嫌疑人杜良被警方抓捕归案，另一名犯罪嫌疑人李刚随即浮出水面。然而，狡猾的李刚早在一年前就携妻女悄然“人间蒸发”，行踪成谜……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年7月，一直在逃的犯罪嫌疑人李刚及其妻子刘小珍在青岛市被警方抓获。8月28日，李刚因涉嫌“故意杀人、强奸、抢劫、伪造、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被检察机关正式批捕；妻子刘小珍因涉嫌“包庇、伪造、变造国家机关公文罪”一同深陷囹圄。据了解，这是近一段时期警方追逃时间最长、且一人作案夫妻共同逃亡的典型案例！

　　时隔10年，亡命天涯的劫匪终落法网，留给人们更多的是“恶有恶报”的酣畅。如今人们已不愿再谈论劫匪的凶残、以及10年前那些惨案的血腥。然而，所有关注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甘愿付诸青春、前程，并用近乎扭曲的“爱”与恶魔丈夫如影随形的女人！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10年？24岁到34岁，人生中最为宝贵的一段时光，而刘小珍的这段光阴，却消耗在陪着丈夫苟且偷生的逃亡路上，岁月吞噬掉的不只是她曾经娇美的容颜，还有一颗年轻的心对未来所有美好的憧憬……

　　9月5日，透过警方厚厚的卷宗，展现在记者面前的是夫妻俩10年里共同勾勒的一张“逃亡路线图”，每一个“驿站”都记载着他们如同“鼹鼠”一样阴暗的生活，都记载着一个女人人性中所经历的彷徨和挣扎，而终点，永远指向铁窗、电网和高墙！

　　“我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10年的逃亡生活，留给她的只能是痛苦的回忆和悔恨的泪滴……丈夫杀人越货妻子追随远走他乡

　　目睹刘小珍当年的玉照，极尽端庄、秀气的淑女模样，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然而，这幸福只能定格在10年前。

　　“1992年，我从卫校毕业后，经人介绍，和同龄人李刚结了婚。去登记的那天，新人当中只有我手里捧着他送的一大束玫瑰……婚后的日子同样幸福，他每天下班后去单位接我，我们一起去市场买菜，一起回家做饭。”让刘小珍万没想到的是，婚后这样的幸福会是那么的短暂，在女儿出生一年后，家中的宁静被打破了……

　　“1994年4月的一天下午，李刚突然慌慌张张地告诉我他跟别人打仗了，还说事儿闹得挺大的，他得出去躲一躲。看着他惊恐的表情，我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我想留住他，可他说完话后转身就离开了。在惴惴不安中，我勉强熬过了3天，每晚都吓得睡不着觉，一听见电话声就冷汗直冒。第4天，他终于打来电话，却告诉我说他在鸡西，叫我别声张，带上孩子和家里的钱过去看他，而后就挂断了电话……”刘小珍说，接到这个电话后她非常害怕，对丈夫的担忧也达到了极致，来不及多想，她抱着孩子就踏上了去鸡西的列车，没想到，这一走，就是整整10年！

　　“在车上熬了8个多小时后，我终于见到了失魂落魄、一脸憔悴的李刚，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蓬头垢面的男人就是我那个英俊的丈夫。在租住的小平房里，李刚安顿好我们母女后，才告诉我那个可怕的消息———他杀了人！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不愿相信他所说的一切，我狠狠扯着他头发质问他，‘你怎么这么糊涂哇！’……”刘小珍说，丈夫当时只说杀了人，但具体情况则只字不提，并且当她提出让其投案自首时，李刚更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自首，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了，你和孩子咋办？我还想活，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目睹此状，刘小珍一下子变得茫然失措。

　　“丈夫的话，每一句都如针一样刺中了我的心房。那一夜，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在可怕的沉默中，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新婚时偎依在他怀里的情景，回想起我生下女儿后他脸上流淌着的幸福泪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女儿已经1岁了，我能做的，也许就是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被“夫妻感情”所左右的刘小珍，此时，侥幸心理占了上风，她自欺欺人地相信，时间，也许会冲淡丈夫曾经犯下的过错。然而，她却无视甚至回避了，丈夫曾犯下的累累罪行———

　　1993年12月，欠下外债的李刚在高中同学杜良的怂恿下，一起蓄意抢劫。1994年1月12日，两人对一女被害人实施抢劫后，又在车内将其强奸，并勒死；同年4月18日，两人又劫持了一辆出租车，将女司机杀死后驾车逃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丈夫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躲在屋里惶惶不可终日。只要听到警笛声，就心惊胆战，生怕警察上门抓捕。好在，几个月过去，一直相安无事。现在才知道，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警方的缉凶工作一直在进行。”

　　1995年5月，犯罪嫌疑人杜良被警方抓捕归案，之后，他向警方检举了同伙、驾车逃走的李刚。至此，李刚连同其所有的亲朋好友走进了警方的严密监控中。得知事情败露，李刚非常害怕，刘小珍更是惊恐万分，她深感问题的严重性。

　　“看出了我的心思，丈夫说明‘利害’：‘我如果自首了，你也好不了，一旦构成包庇，你也得坐牢，那时孩子可就成了孤儿。’这一次，我妥协了。能逃一天算一天吧，毕竟一家三口能在一起。”一年的逃亡生活，已经崩溃了刘小珍理智的防线，她学会了极端错误的“道理”———留下或离开是“审时度势”的抉择，承认或否认是生死攸关的“坚持”。在这种思维方式的误导下，一个原本无辜的女人，就这样一点点开启了罪恶之门……

　　辗转全国5城市亡命夫妻多次“创业”

　　坚定了和丈夫一起逃亡的信念，夫妻俩互立了“攻守同盟”———好死不如赖活着，逃一天，“赚”一天！

　　“为逃避公安机关的抓捕，我们开始了一系列的‘造假工程’。首先花高价从假证贩子手里，购买了假驾驶证、假户口和假身份证。之后为了维持生计，丈夫用抢来的那台夏利换了一台‘黑’面包车，在当地开始拉脚赚钱，而我则负责卖票。每天我们都能有几十元的收入，一家三口的吃喝勉强维持。后来，车发生了故障，不敢维修，只好将其遗弃。”起早贪黑地赚钱，两人还要时时提防警察的追捕。

　　“丈夫落下个‘毛病’，他说只有坐在屋外才稍稍有安全感。而我也习惯了每晚敞窗睡觉，这样一旦遇到‘危险’，丈夫可以‘跳窗户逃跑’，可以说，我们一直在如履薄冰地过日子。每每刚熟悉一个地方就要离开，因为对我们来说，越多人认识我们，就意味着危险越大。到鸡西第二年，见孩子终日跟我们四处受苦，我们非常愧疚。于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把孩子托付给了一个同学，求他把孩子带回哈市的亲戚家，而他并不知道李刚犯了事儿。”送走了女儿，夫妻俩马上离开了鸡西去了佳木斯。

　　在佳木斯生活一段时间后，见这里风声不紧，李刚用手中的钱兑了一个小饭馆，当起了小老板。由于两人能说会道，小饭馆的生意还算红火。

　　“可生意越好我们心里反倒越不安，怕‘树大招风’惹人注意。1997年2月，我们就忍痛兑掉了饭店，一起去了北京。在北京，丈夫不但买了假身份证还考取了厨师等级证书，我也做了假身份证。有过开餐馆经历的丈夫应聘在一家餐馆做了厨师。而我先是给一家服装店卖货，摸熟路子之后自己干起了服装买卖……短短一年半，亡命途中的我们攒了一些钱。可有了钱，我们从不舍得浪费一分钱，钱要节省下来留给孩子，这是我们惟一能为她做的！”

　　10年，对于生活在常态下的人们，尚且漫长。但对于他们夫妻俩，更是一种无休无止的恐惧，是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精神的渴念远胜过肉体的痛苦。脑子一走神儿，我就想父母，想孩子，刻骨铭心地想，想给父母尽点孝心，想抱抱孩子。因为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煎熬，我常常恍恍惚惚，心乱如麻，彻夜流泪。在逃亡的日子里，我们不能生病，因为不敢去医院；给女儿寄钱要坐车到很远的地方。”据办案人介绍，李刚和刘小珍是两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们隐姓埋名，几次在追逃中利用反侦查手段逃脱法网。

　　法不容情悔不当初泪水铺就逃亡路

　　2000年3月，在一次清查外来人口中，感到不妙的夫妻俩从北京逃到了烟台。靠卖服装生活了两年后，两人又辗转去了青岛。

　　在青岛，整日奔波的李刚突患重病，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到了刘小珍一人身上。“为了找工作方便，我做了一张假毕业证，专业是临床医学。随后，凭着当年学的一些医学知识，顺利地在一家医药公司做了推销员。因为在当地没有熟人，又不敢抛头露面与人交往，我处处碰壁。有时，要冒着大雨站在别人店门口求情求很长时间，别人才勉强同意帮忙代售，货卖完了才给结账。就是遇上迟迟不给结账的客户，我们也是敢怒不敢言……逃亡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只有低头拼命地干活儿，才能有片刻忘了自己是一名逃犯的妻子。我常常在想这种悲惨的日子何时能熬到尽头，何时不用讲假话？何时不做噩梦……”

　　今年7月27日，警方在青岛市将夫妻俩一并抓获，终止了他们的逃亡之路。“是我害了妻子！”这是李刚被捕后反复说的一句话。如今，羁押在看守所中的刘小珍显得一脸的平静。“尽管是在失去自由的看守所，可我却感觉到回家一般的安心。我终于回来了！自从踏上了‘随夫逃亡’这条路，就注定了我未来悲惨的命运。当灾难降临时，我本能地试图抓住曾经拥有的一切，害怕失去丈夫、女儿、家庭幸福，也恰恰是这种恐惧，让我在法律与亲情面前做出了错误的取舍。我本来不想让女儿小小年纪就失去父亲，用陪丈夫逃亡的方式维护一个完整的家，可这是对丈夫罪行的回避，更是对自己、对女儿、对家庭的极端不负责；踏上逃亡路，不但加重了丈夫的罪孽，也让女儿失去了母爱，如果不是被捕，我们也许还在逃亡，到那时，见到女儿的希望就会越来越渺茫……”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刘小珍一直寄居在亲戚家的女儿，在得知多年未见的父母被抓时，竟然试图离家出走。这一幕，相信是身陷囹圄的刘小珍夫妇所不愿看到的……（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