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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自尊却怕被歧视” 贫困生象牙塔里的情感沉浮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24日17:16 青岛新闻网

  情感热话

  当大学贫困生的心理问题随着新学年的到来,再次成为焦点话题时,扬州大学的“贫困生楼”引起的各方争议,也使这个话题变得更加突出。通过以下的“贫困故事”和“贫困心情”,我们也许能对贫困大学生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和认识。 贫困故事:“我渴望人格尊重和精神平等”

  ——李小军(大四学生)

  2001年8月,我终身难忘!在那个炎热的日子里,父母为考上大学的我到处筹措学费,但到了8月底,才只筹得3000多元,父亲急得甚至想卖房,但我们家那套不足50平方米的破平房却是不能卖的,因为它的产权仍属于父亲下岗的那个工厂,而且据说这套破房子之所以至今还让我们家住着,是因为父亲原来的单位不忍心让我们全家流落街头,但他们曾经向父亲打过招呼:我们只能住到我大学毕业。

  8月25日一早,父亲带我去县城东边一个远房伯伯家,伯伯刚从菜市场卖菜回来,父亲向他报喜说我以高分考上了大学,而且是今后能赚钱的法律专业。伯伯很高兴,立刻给我封了一个300元的大红包。我兴奋地接在手里,嘴里不停地道谢。伯伯摆着手说,不用谢,如果我有钱,就会资助你一点学费,但我现在真的手头很紧,生意现在又不好做。趁伯伯去倒水的空隙,父亲红着眼哑声对我说:“你一会儿就给他下跪,否则你的学费我真的没办法了!”但直到我们从伯伯家出来,我也没有给伯伯下跪,当然也没借到钱。父亲绝望地埋怨我不听话,但我坚持认为,我们已经欠伯伯一万多元了,他有充分的理由不再借钱给我们。

  离开学的日期只有几天了,在县政府打扫卫生的妈妈回家兴奋地说,她在县政府看见了她在广州工作的表弟——我的表舅一家,他们住在县政府招待所。我和妈妈立刻换好衣服去见他,妈妈还特意给表舅的女儿买了一瓶水果罐头。表舅对我们很热情,他女儿知道我是大学生,就用英语问我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上学?我奇怪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怎么会说英语?表舅说她上的是中英文幼儿园。她一年的学费,是我大学四年学费的总和!我在这个比我矮一半的小女孩面前,感到空前的自卑!那天离开表舅的时候,他给了我几千元,那是我第一年的全部学费,我感激得差点哭出来,但我内心却异常沉重——并没有因为学费有着落而轻松起来。

  我就在这种沉重的心情下认识了大学的同学们。我的同屋有两个是“电脑族”(有手提电脑),一个是“手机族”(有手机)。我从他们那里知道了各种手机的品牌,还知道了不但衣服裤子,就连袜子都讲究牌子。第一次用同屋的手提电脑时,我拿鼠标的手竟然莫名地发抖!这时我才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不幸——我为什么是与他们同屋呢?进校的最初几餐,我们是一起去食堂的,但后来我就找各种理由摆脱他们了,我实在无力硬撑着和他们同等消费,但也不愿意他们看见我碗里的“真实内容”。晚上熄灯后的夜谈时间,同屋们喜欢讲各种段子和身边的女孩,而我却因知之甚少或者是无知,不能开口。这使我又一次感到自卑,也逐渐使我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我通过老乡校友,找到了一份星期六、星期天做家教的工作,这样我每月可以有200多元的收入,够吃饭了。我很爱惜这份工作,每次上课前都要做很充分的准备,但我不愿同屋看见我书包里的高中课本、小学课本,所以,最初的几次备课,就像是在做地下工作一样。

  我从小就爱说话,高中三年都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常在讲台上给同学解题示范,但进大学后却难以开口。学院开展演讲比赛,我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报了名,同学们对我的表现很吃惊,同屋更是像不认识我似的。我不好意思地向他们解释说:“我今后要做律师,想借比赛训练口才。”他们听后并没什么反应,这使我有了一种受辱感。演讲比赛我获得了第二名,我内心第一次有了一点点自信。

  但在大二一开始的时候,我的自信心又开始动摇了。始作俑者,仍然是那学费。我虽然假期里晒得又黑又瘦,扎扎实实地打了一个多月的工,但拿到的工钱只够学费的一半!妈妈让我给广州的表舅打电话求助,但我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了。我在内心深处抗拒施舍——哪怕是善意的施舍!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有关自己家庭经济情况的证明材料交给了班主任——申请助学贷款。在与班主任告别的时候,他表示理解我的心情,会帮我保密。但两周后,黑板一角出现了催交学费的名单,我竟然名列榜首。我悄悄擦去了自己的名字,暗自庆幸补救及时,名字刚上黑板还没有多少人看见!但过了约两周,班长又在黑板的另一角,写下了获得助学贷款的同学名单,我又名列其中,但这次我却因为去了家教没能及时擦去自己的名字。

  同屋的同学突然关心起我的手机来了,我知道他们在想,一个要助学贷款的人,怎么用得起手机?我不想告诉他们这是非常便宜的二手货,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它是我的劳动工具,我靠它寻找每天碗里的饭菜。但这之后一段时间,我和同屋们几乎处于不交流状态,我甚至考虑要搬出宿舍。

  不久,媒体报道了马加爵事件,接着,媒体对贫困大学生的心理问题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最初我很反感将马加爵的变态行为与他的贫困连在一起来讨论,我认为这是对贫困生的歧视。我发现,同屋对我突然宽容起来了,他们不再刻意抢在我前面洗澡(以前我总是最后一个进洗澡房,而且进去前,他们常要提醒我“用水冲干净墙和地”),夜谈的内容变得很刻意照顾我的兴趣,他们甚至还主动要我发表意见。有一天夜谈时,我突然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担心我会像马加爵那样对你们施暴?”他们听后好几秒钟不敢吭声。我冷笑着说:“放心吧,马加爵是贫困生中的败类,你们不会碰到这样的人。”一个同屋试探着说:“其实,我们是觉得你变得有点不合群,我们自我检讨,觉得有时候我们太自我了,可能无意中伤害了你,所以,很想向你道歉……”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像突然开了窍:贫穷虽然不值得宣传,但也不是耻辱。我决定彻底结束那段刻意遮掩贫穷的历史,让自己精神轻松地活着。于是,我有点哽咽地向同屋如实坦白了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目前的生存状况。

  从此,我和同学们的关系逐渐融洽起来了,有活动他们都会叫上我,但“AA制”时,他们又会找各种理由让我少出或不出,这时我就大方地说:“心领了,等毕业后我再多埋几张单吧。”一个同学假期还介绍我到他父亲好友开的律师楼做兼职,这样我不仅多了一条赚钱的路,而且还可以借机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静心细想,我之所以会有那段试图掩盖贫穷的历史,是担心会因为露穷受到歧视。大学里的贫富差距,使我们贫困生从一进校就开始产生一种“不平等竞争”的感觉,而来自富有同学的一些无意或有意的言行伤害,也难免会使我们稚嫩的神经变得敏感和脆弱。我们贫困生表面上缺的是学费和生活费,但内心深处更渴望得到的,是精神上的平等和人格上的尊重。

  当然,贫困绝不可以作为贫困生沉沦的借口!更不可以成为我们向社会无偿索取甚至仇视社会的理由。

  贫困心情:“我很自尊,我怕被歧视”

  ——罗辉宗(大一学生)

  我的高考成绩,在我们县排名第二。当我兴高采烈回中学拿录取通知书时,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其中的一页清清楚楚列明了我报到时需缴纳的学费金额。

  其实,自我高考结束后,父母就已经开始四处为我筹措上大学的学费了,我们家四兄妹读书的费用,父母历来都是靠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借来的,所以,我们家债台早已高筑,现在真是到了找不到可以借钱的地方了。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一边,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在为学费发愁,她还告诉我学费是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的。我对老师说出了我的担心:“如果我不带齐足够的学费,到学校后不给我安排住处怎么办?上两届的师兄曾告诉过我,助学贷款要经过层层审批,不是说贷就能贷到的。”老师咬着唇想了想,建议我给报社写封求助信。我回家后,立刻照办了,而且还在信里寄上了镇政府出具的有关我家经济情况的证明。

  就在离开学只有几天的时候,我接到了报社记者的电话,他问了我一堆问题后,很慎重地问我是否愿意将我说的情况在报上公开?我想了想说,我愿意,但请不要用我的真实姓名,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的处境。记者表示尊重我的意见,他接着又问我:“你不愿露穷,那你到了大学后如何面对同学聚会等活动呢?”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找各种理由回避。”

  但一直到了开学,报社那边也没有给我什么消息。父亲把还没长肥的两头猪卖了,得了两千多元钱,妈妈又将养了七八个月的二十几只鸡卖了,得了3000多元,父母很兴奋地告诉我:“学费已经凑足了,生活费再另想办法,随后寄到学校。”我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里屋。我不想也不能让父母看见我的眼泪。

  我到学校不久,记者通过我父亲找到了我学校的电话,记者告诉我,我的求助信已经见报,有位先生愿意资助我的学费,问我愿意以什么样的形式和资助者联系?我脑子立刻一片空白,我语无伦次地说:“我已经交了学费了,我不愿再见报。”但我接着又说,我愿意以资助者喜欢的任何方式和他联系。记者立刻怀疑地问我:“你的学费从哪来的?你出具的那些有镇政府公章的家庭经济证明是否真实?”我激动地答到:“学费是我父母卖了全年的农副产品换来的,我下面的3个弟妹也许就因此而辍学了。”这时,有同屋走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挂断了电话,我的心在胸腔里一边咚咚直跳,一边祈祷同屋最好什么也没听见!我又担心记者会再打电话进来,于是我坐在电话机旁等了近20分钟也不敢离开。我一路小跑到学校外面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接通了记者的电话,我向他解释刚才挂电话的原因并很诚恳地向他道歉。记者担心地说:“你这样会变得神经质的。我给资助者转达你的意思后再给你电话吧。”第二天父亲来电话,问我是不是获得了资助?因为屋里有同学,我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但父亲仿佛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你就谢谢人家好心人吧。反正今年的学费已经交了,你就安心读书吧。”我又一路小跑到校外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请记者代我向资助者致谢,告诉他我不要资助了。记者问我:“你弟妹的学费解决了?”我沉默。记者说,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采访时你说过:贫困者最宝贵的是志气和斗志。你只是想通过媒体向好心人借钱,以解决入学之初的经济问题。如果你现在为了“面子”而不惜牺牲你弟妹受教育的机会,今后你会为你的幼稚决定而悔恨的。记者最后将资助者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我。但我至今还没有决定是否要打这个电话。我从小就很自尊,内心十分害怕受歧视。这几天我都在反思,我的感情是不是太脆弱了?我是不是有点心理问题?

  (文中人名均是化名)

  专家观点

  如何面对象牙塔里的贫富差距?

  如何面对当今部分贫困生中存在的各类心理问题?记者与心理学专家张曦明老师进行了一次对话。(在下文中,张曦明老师简称“张”,记者简称“记”)

  记:请你就这两名贫困生的心理状态谈谈你的看法。

  张:我关注到李小军要求给予贫困生人格的尊重和精神的平等。我认为学校应该开展这方面的教育,社会和传媒应该呼吁这种尊重和平等。然而,任何外在的力量都帮不了贫困生,只有他们自己的人格力量才能令其获得尊重和平等。如果贫穷令他们产生了“弱者情感”,无论周围的人怎样对待他们,他们都会怀疑别人不怀好意。李小军在马加爵事件后对同学的感受就很有代表性。

  记:你刚才提到“弱者情感”,这种情感有什么特征?

  张:自卑、嫉妒。值得注意的是,社会的弱势群体或个体不一定就有“弱者情感”,而有一些社会强人,例如富人和权势者或社会成功人士,“弱者情感”却十分强烈。

  记:排解这种“弱者情感”有哪些方法呢?

  张:第一,多想想那些比自己处境差的人。比如:贫困生可以这样想:我现在过得已经比我的乡邻们好多了,而且今后会比他们更好。第二,为自己的处境找理由。比如,罗辉宗同学可以这样想:如果我的父母不生这么多孩子,我就不会出现这种没钱上大学的情况。我是在为父母超生多生而食恶果,就权当是在尽一种孝道吧。第三,设法减轻嫉妒。如果你妒忌同学的富有,你可以这样想,那些钱都是他父母的,而他的父母过去可能都是穷人,也面临过我现在的苦况。第四,寻求社会支持,或者是同类人的互相安慰、支持和鼓励,穷学生扎堆在某种意义上是有必要的。但贫困生聚在一起,切忌同病相怜、自艾自怨或怨天尤人。第五,进行“脱敏治疗”。李小军就是一个脱敏治疗成功的样板,他对“露穷”过敏,他就是靠“脱掉”“露穷”这个“过敏源”而获得自身的心情轻松和良好的同学关系的。第六,学会与不同的人沟通,锻炼自己的情感承受力。贫困生扎堆可以获得情感的宽慰,不过,家庭经济较好的同学也许更能提供实际的帮助,因为他们的社会关系往往比贫困生强。李小军与同学关系变融洽后,就有同学帮助他在律师楼找到了暑期工作。

  记:你对罗辉宗不愿接受资助的心态怎么看?

  张:完全可以理解。其实受人恩惠的心理负载是很沉重的,除非你是个无赖。我认为贫困生最好能获得助学贷款。有心行善的社会人士或机构也可以向其提供无息贷款,这比捐助更好,因为这个群体是有还债潜力的。我注意到罗辉宗说要穷得有志气,这很好,落实到行动上就是勤工俭学,这不仅能挣钱,还能建立自信。我在这里还想提倡大家一起关注贫困生的心理健康,这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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