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为高额奖励栽赃司机 打黑车竟现职业设套人

　　新华社记者张洪河 张涛

　　在河北省秦皇岛市，专门有一些人为获取向交通部门举报非法营运“黑车”的高额奖励，采取布设圈套诱导司机收费并栽赃的手段，不管是否“黑车”，统统纳入他们的举报范围，这些人通常被称作“钓鱼族”。

　　近日，2名“钓鱼族”被怀恨在心的车主杀害，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记者调查发现，这些“钓鱼族”有组织、有分工，已出现职业化苗头。

　　“钓鱼族”成为新兴“行业”

　　7月6日，秦皇岛市山海关区发生一起杀人沉尸案，杀人者肖胜利是出租车司机，其车没有办理营运手续，被杀者温秀云、汪立军是专门的“钓鱼族”，血案便因“钓鱼”而起。据山海关区公安局刑警大队有关干警介绍，肖胜利曾于6月底被专门组织“钓鱼”的温学辉举报，受到海港区交通局罚款，一直怀恨在心。当他再次被“钓鱼”并得知温秀云、汪立军受雇于温学辉时，便动了杀机。

　　温学辉在讯问笔录中承认了自己的“钓鱼”行为：“我让雇的人去坐没营运证的车，告诉他们引司机去哪儿，我就向交通局举报，交通局的人给我奖金。”肖胜利则在讯问笔录中说：“社会上屡屡发生车主被‘钓鱼’的事，他们就是为钱，我痛恨他们，当确定他们是‘托’之后，就产生了杀他们的念头。”

　　近年来，秦皇岛市没有合法手续而搞非法营运的“黑车”数量不断增加，1999年，该市海港区交通局出台政策鼓励群众举报“黑车”，“黑车”一旦被查获，将被罚款5000元到1万元，举报人获罚款额的20%奖励。据车主反映和记者调查，这项措施实施后，当地形成了不少“钓鱼”团伙，组织者是像温学辉一样的领头人。领头人从社会闲杂人员中招来“托儿”，散布于全市各地，到处寻找所谓的“黑车”。这样的手段确实给“黑车”以很大打击，但“钓鱼族”受利益驱使，经常布设圈套、诱骗不是非法营运的普通司机上当，主要手段为：“托儿”被领头人拉到可以拦到车辆的路边，编造“有困难或有伤残”等借口欺骗司机，在一些好心司机按要求停在某处后，闻讯赶来的交通部门执法人员便冲上来，在“钓鱼族”指引下在车内找到非法营运的所谓证据———事先放下的钱。“人证”“物证”俱在，司机就会因“参与非法营运”而接受处罚。

　　受害司机：谁来还我清白

　　王新行是秦皇岛市技术监督局锅炉检验所一名工程师，2002年9月6日，他开单位的面包车去昌黎县检验锅炉，在回来的路上被“钓鱼”。据他叙述，出县城刚上205国道，路旁一老一少两个女的向他摆手，他想一定是老人有难处，就停了车。年轻妇女说：“到市里上班，错过长途车，希望搭车。”看两人焦急，他答应了。

　　按照两名妇女的要求，车开到市区“夜光娱乐城”，年轻妇女非要给钱，被他拒绝，可是那女的把钱扔到仪表盘上就下车向一辆白色富康轿车跑去。这时，一个男的从他左车窗外伸进手来，拔下车钥匙，另一只手拿起扔下的钱说：“有人举报你非法营运！”另一个男的出示证件说：“我们是海港区交通局的，跟我们走一趟。”

　　随后，区交通局以“无营运证”为名开出了一张5000元的罚款单。王新行说：“因我后来多次向上反映问题，交通局不再追究此事，但并没有给正名，谁来还我清白？”

　　此外，青龙祖山镇的许世瑶、在市区卖肉的李中华、山东来秦皇岛工作的张宗堂以及家住山海关区的赵丽英，都有过开着私家车被“有困难的妇女”拦住搭车，最终被“钓鱼”并受到罚款的经历。

　　一些受害司机认为，交通执法人员有点过于轻信“钓鱼族”。据司机李中华叙述，2002年9月13日，他开自家面包车被一男一女以“帮助拉电视”为由引入圈套。海港区交通局一位执法人员当时说：“我知道你不是跑出租的，但你这次是非法营运了。交通部的文件没有规定多少次确定为非法营运，你以前干没干我不知道，就是针对你这一次！”

　　而司机冯广鹏说，他被“钓鱼族”欺骗后，双方发生口角，那人便拔下他的车钥匙，喊来七八个人将他毒打一顿，一颗牙当场被打掉，而当时接到举报的海港区交通执法人员就在一旁观看，没人阻拦。

　　专家说法：“钓鱼”行为属违法敲诈

　　一些受害司机说，“钓鱼族”为达到目的，手段越来越残忍。有的“钓鱼族”在途中用匕首胁迫司机驶向预定的“钓鱼点”。受害司机则千方百计在寻找“钓鱼族”实施报复，不少人转而对交通部门产生不满，怀疑他们与“钓鱼族”串通一气。

　　一些普通司机表示，现在在路上碰到需要搭车帮助的人，肯定不会停车，因为有“钓鱼族”，谁还敢做这样的好人好事？这直接造成了社会公德的丧失。

　　针对“钓鱼族”存在的事实，海港区交通局负责人说，全市有合法手续的出租车3000多辆，粗略估计“黑车”有300多辆，打击“黑车”任务很重，但执法处于两难境地：不打击，合法出租司机有意见；打击，很难发现线索和抓到现行，所以只能发动社会力量。

　　一些法律界人士认为，尽管打击“黑车”的初衷是好的，但“钓鱼”这种诱人违法的行为本身是违法的，因为引诱犯罪在先，属于以恶治恶的敲诈行为。

　　一些市民呼吁：交通执法人员应提高执法质量，慎重审查“线人”提供线索的真实性，明令禁止“钓鱼”等欺诈行为，不要再让更多的车主蒙冤。

　　有感于执法人员“做笼子”

　　阿平/文

　　出台奖励政策鼓励群众举报“黑车”，应该说是件好事，至少不能算坏事，然而秦皇岛市海港区交通局出台的相关政策执行下来，我们看到的却是咄咄怪事：不法之徒胁迫诱骗守法的司机朝违法的圈套里钻，执法人员张网守候只管罚款，对不法之徒暴打无辜的行径不闻不问，对无辜者的分辩申诉无动于衷。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不对海港区交通局一些执法者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这是整治“黑车”吗？与其说这是整治“黑车”，不如说这是在鼓励不法之徒“制造”“黑车”，执法者则利用法律赋予的权力大大地赚上一笔，然后和不法之徒“坐地分赃”。

　　这样的例子并不罕见。今年8月，本省某地交通局执法人员和社会闲杂人员合伙“做笼子”，引诱车辆“非法营运”而后处以重罚，被媒体曝光；重庆则出过这样的丑闻：某私家车主经不住“路人”央求带了他一程，被运管人员以“非法营运”为由拦下罚款，后来发现“路人”竟也是运管人员……至于一些警察和色情场所或赌场的不法之徒联手“做笼子”、引诱他人嫖娼赌博而后罚款分成的事更是屡见不鲜，甚至因此闹出过人命。有些地方的交警不站在显眼的地方执法，却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罚款，同样令人反感。

　　不以维护社会公共秩序为追求，却将罚款当成执法的主要目的；不是希望通过执法减少违法行为，而是希望出现更多的违法行为以便得到更多的罚款，乃至“做笼子”让守法者违法———这些执法犯法的执法者打着维护社会公共秩序的旗号，干的却是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事，以执法的名义谋求私利，以法律的名义践踏法律，得到的是一己之私利，伤害的却是执法部门的整体形象乃至政府的社会公信力，长此以往，只会恶化而不是改善执法环境和社会公共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