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刑警与聋哑犯罪打交道25年 既受震撼又感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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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婉和善的女刑警

　　聋哑犯罪是我们这个社会一个既寻常又特殊的现象。有这么一位女性，她专门和聋哑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已有25年，可以说生命中大半辈子的时光，她都在与聋哑人交流，她了解他们的世界，并且怀抱深深的同情。

　　她是合肥市公安局刑警支队警官李卜，审讯聋哑犯罪嫌疑人的专家，曾经协助破获大量涉及聋哑犯罪的案件。当记者在刑警支队见到李卜时，她与想像中精明干练的女警官形象大相径庭，面前的李卜身着便装，温婉和善，不时面露微笑，让人一见便生亲切感，全无作为一名审讯专家的咄咄逼人之态。李卜笑着说，协助办案民警审讯聋哑人时，她从不穿警服，为的就是先消除对方的敌对和戒备心理。

　　李卜之所以在刑警队专事聋哑犯罪嫌疑人的审讯，缘于她从警前的经历。从警前她在盲哑圆钉厂从事共青团工作，年纪轻轻便接触了许多聋哑人。当时公安机关苦于抓获聋哑犯罪嫌疑人却无法审讯，希望物色一名懂哑语、了解聋哑人，同时自身素质较好的人担当这一重任。1980年，李卜调到刑警支队，那年她23岁。

　　不放弃交流与沟通

　　一个身体健全的人，如果没有血缘关系，融入聋哑人的世界是非常困难的。李卜形容说她在工厂时想学哑语，但很多聋哑人不愿教，他们说你是一个正常人，如果教会你哑语，那我们不是什么秘密都没有了吗？李卜只好找关系不错的聋哑人教自己。这件事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那些能够正常生活的聋哑人都如此封闭、排外，又更何况是那些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的聋哑犯罪者呢？”

　　“我走在大街上，经常能碰到讯问过的聋哑人，他们都和我打招呼，说一些现在的情况，说他们已经改好了。我未必全部相信他们的话，但至少那种态度让我觉得，他们还是希望过上正常的、有尊严的生活的。”正因为如此，李卜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每一个聋哑犯罪嫌疑人的交流与沟通。

　　常常受到震撼

　　从1980年到现在，李卜每年都要参与侦破十几起聋哑犯罪案件。这种经历带给她的不仅是成就感，还有无数的震惊与痛心。

　　1994年的一天凌晨4点，正在睡梦中的李卜被电话吵醒，接到队里布置的紧急任务后，她立即赶往省立医院。眼前的惨景令她震惊不已：两伙聋哑人发生群殴，一人被殴打致死，十几人受伤，伤者血流遍地，痛苦呻吟。事情的起因是两个聋哑偷窃团伙互相抢人入伙，参与人数达30多人。但令李卜最感震惊的并非人数之众，而是聋哑人在斗殴中表现出来的残忍，“他们上来就砍对方的手筋、脚筋，虽然不致命，但比致命还可怕。他们之间谈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却用这种很极端的方式解决问题。”谈及此，李卜陷入沉思。是什么让这些聋哑人变得如此残忍？成长的环境？社会的歧视？抑或生存的必需？在这个小圈子里，他们遵从的又是什么样的规则？很少有健全人真正关注这些问题，李卜却很自然地进行自己的思考。

　　“我印象中好像1994年那场斗殴就是个分界线，之后聋哑人犯罪的现象越来越多。他们之中大多是年轻人，40岁以上的聋哑人却很少见。”李卜分析说。正因如此，李卜对很多聋哑犯罪嫌疑人有着巨大的同情。在她眼中，他们是罪犯，同时也是弱势的、被伤害的群体。在讯问时，李卜从不以威风严肃的面目出现，她像一位邻家的大姐，亲切、和善，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许多聋哑犯罪嫌疑人放下戒备心理，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干起坏事来确实不计后果。”李卜接触了几乎所有的聋哑犯罪类型：往自行车的轮子上缠布条然后抢包，最初就是聋哑人“发明”的，万一抢不到还会狠狠地踢上几脚。在路口等红灯亮时，看到好轿车停下来就开门抢包，往往是几个聋哑人一伙，抢不到就打人。在公交车上、商场里小偷小摸更是惯常伎俩。

　　李卜印象很深的一次是一个小哑巴在女人街偷东西被派出所民警逮到了，谁知，小哑巴很机灵，钻了个空子又跑掉了。李卜和民警们一起开车追到合作化南路的窝点，她没想到小哑巴在门口朝他们洋洋得意地笑，那张仍带着孩子气的笑脸一下子刺痛了李卜，那样的笑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啊！

　　还有一次，一对聋哑夫妻涉嫌当中间人买卖毒品被逮捕，在南七的出租房中找到100多克毒品，开始两人不承认是买卖毒品，只说买了自己吸，但经检查女的并无吸毒的迹象。最后两人交待了是从阜阳购买毒品转送到合肥的一个毒贩手中。李卜问女的为什么男的吸毒她却不吸，女的回答：“吸毒对生小孩不好。”这一句话令李卜动容，她不能无视一个聋哑女人因为对下一代的希望而对自己的坚守。

　　很多聋哑犯罪嫌疑人都有着家庭的不幸，李卜说他们常常先被自己的家庭抛弃，然后自弃，再被弃于社会。但也有一些人，因为残疾备受父母的溺爱，也造成另一个极端的恶果。李卜参与破获一起偷盗团伙的案子就是如此。一个聋哑头目的老婆拿了手下人偷来的商之都购物卡去消费，但是该卡被盗已在公安机关报案，结果民警轻而易举抓到了这个头目，在他家的天花板上发现一大堆牛皮夹。这个头目的老母亲得知后跑到派出所哭闹，诉说自己如何辛苦地把这个最小的残疾儿子养大，又说购物卡不是儿子偷的，为什么要抓他。其情既可怜又可恨，目睹此景的李卜深深感到一个健康、充满理性的爱的家庭对一个残疾人来说有多么重要，而现实中太多的家庭有着太多的缺失！

　　25年的时间不算很长，也不算很短，李卜还将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这位合肥市唯一一位长期与聋哑人打交道的审讯专家心中还有一个愿望，除了法律的天平，我们这个社会对待残疾人还能更多一些温情和实际的关怀。(刘振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