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官司在我这儿才刚刚开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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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2日04:24 北京晨报 | ||||||||
10月19日,著名作家梁晓声发表致传媒书:他不会给吴戈公开道歉。如果法院强制他这样做,那么将由法院代行这一判决。 梁晓声发表这份“告传媒书”缘起于9月18日海淀法院对吴戈诉梁晓声名誉权纠纷案作出的一审判决:判定梁晓声侵害了吴戈的名誉权,应登报向吴戈致歉。
对于这桩官司,梁晓声自己究竟怎样看待,对他的内心又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和触动?梁晓声将其亲历的与本案相关的详细情况,首次向本报作了披露。关于官司 “为使牟其中不再冤枉他人,我把吴戈找我出书一事在文章中点了出来,由此种下官司祸根” 记者:不久前传出了您的官司一审败诉,被判向吴戈赔礼道歉的消息。据说您和吴戈的官司由来已久,但是很多人至今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什么埋下了官司的“伏笔”? 梁晓声:吴戈被南德集团开除后,把在南德掌握的资料卖给了书商,非法出版了《大陆首骗》一书。一天,他以李一凡的名字求见,按照他的说法,他当时只是送给我三本书。实际是他请我帮他在境外继续出版这本书,被我拒绝了。 我已经知道牟其中因《大陆首骗》一事非常恼火,正在南德公司内部展开调查。而吴戈做了事,却躲在别处不敢挺身承担,这让我尤为反感。 为了使牟其中停止盘查、猜疑,不再冤枉他人,我在与牟其中公开论战的文章中用一百多字点到了吴戈找我出书一事。对于我的这个做法,吴戈是比较恨的,也由此种下了官司的祸根。 “吴戈和柏晓青炮制刊物对我进行攻击和侮辱,患精神病本已康复的哥哥,看到这本刊物导致旧病复发” 记者:吴戈后来出了一本刊物称要“扒下梁晓声的伪装”、“把梁晓声拉入世纪末审判台”,也和此事有关? 梁晓声:是的。1999年牟其中被审判。吴戈就和为《青年与社会》杂志做发行的柏晓青炮制了一册所谓“直击世纪末大审判”的刊物。刊物首发6万册,封面以牟其中被审的法庭为衬底,牟其中照片居中,上下左右和封底、内页有20多条标题,全都是文革式的语言,对我进行攻击和侮辱。我的一个哥哥患有精神病,本来已经康复,无意中看到这本刊物,导致旧病复发,又不得不住进了精神病院。我也是有口难辩,如坠迷雾之中。 “我决定起诉吴戈,但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具体工作单位、住址、电话,连立案都立不上,就写了三篇文章说明情况” 记者:既然这本刊物对您和家人造成了如此的伤害,您当时为什么不起诉他们,而一直等到吴戈两次把您告上法院? 梁晓声:不起诉和我的一个承诺有关。当时《青年与社会》杂志通过媒体宣布刊号被盗。柏晓青的男友专程从南京赶来找我,希望我原谅柏晓青,我答应了。 可是我的宽容并没有终止吴戈的攻击。吴戈在刊物上说我倚仗政协委员的身份挟持柏晓青道歉。不久,新闻出版署查禁了该刊物。 我决定起诉吴戈,但是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是李一凡还是吴戈,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单位、住址、电话,连立案都立不上。我觉得我有责任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向社会说明,就写了三篇文章发表在《作品与争鸣》。当时出于愤慨,笔下用了“赌徒”、“小丑”等词语。 关于宽忍 “我在文章中称吴戈是‘赌徒’、‘小丑’,是不是也是一种文革遗风?吴戈也有父母,我向间接受到伤害的老人道个歉有何不可” 记者:虽然目前只是一审,但是大家都很想知道您对这个判决的态度,您会向吴戈赔礼道歉吗? 梁晓声:早在吴戈刑事自诉我诽谤的官司中,我就向法官说过,只要吴戈对他的行为有一个认错的态度,不是对我,而是对法律,不必当着我的面,甚至只要法官问他,他点一下头作为表示,只要有这样的表示,让我做什么都行。 记者:要对一个首先向自己发难的人赔礼道歉,这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梁晓声:我也不是一个圣徒。我也常常自省:我在文章中称吴戈是“赌徒”、“小丑”、“卑鄙小人”,是不是也是一种文革遗风?吴戈也有父母,我向间接受到伤害的老人道个歉有何不可? “作为一个文化人,尤其是到了我现在的年龄,总愿意自己更宽忍。可是我的每一次宽忍不是中途被破坏,就是走向反面” 记者:这种宽忍的态度是您一贯的处世方式,还是阅历和年龄使然? 梁晓声:我们这代人可能和当代的新人有所不同,长期受传统教育,一事当头,首先反应的是能不能忍。民间有一种说法叫退一步海阔天空。作为一个文化人,我是比较欣赏这种态度的。尤其是到了我现在的年龄,总愿意自己更宽忍。 记者:可是这种宽忍有时也会给自己带来委屈和伤害,这种时候您还能宽忍吗,还有必要宽忍吗? 梁晓声:是的,我以为我能宽忍很多,可是事实上在生活中我可能做不到像我所想的那样,不能做到打了我的左脸,我把右脸也送过去。我也意识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我也开始不忍的时候,不但自己有可能陷入被动,也会给周边带来麻烦。 一中院的一位女法官曾经对我说:“你开始就先起诉,不就完了?”可是作为一个半公众人物,经常会碰到这样的事,我能每碰一件事就上法庭吗? 记者:官司败诉的结果是否会对您一贯的宽忍态度有所影响?是否会让您陷入困惑中? 梁晓声:是的。关于宽忍,我发生动摇了。因为我的每一次宽忍不是中途被破坏,就是走向反面。 关于今后 “从现在起,任何人企图将我所亲历而且证据确凿的事实真相加以歪曲、掩盖,都不在我宽忍之列” 记者:官司的败诉对您现在的生活、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吗?下一步您会怎样?听说您和吴戈都已经上诉至一中院。 梁晓声:我的上诉状是在上诉期的最后一天,10月8日提交的,当时也是犹豫再三。但是我想如果我不上诉,如果真相被颠覆,那就已经不是对我个人名义的损害了,而是对社会不利了。 败诉后,在我所工作的北京语言大学里,老师和学生们依然对我很好。我的新长篇《明月几时有》刚刚完成,描写的是几代人的爱情故事。 我可以宽忍很多,但是如果起初的恶劣居然变成了正面之事,变成了“完全合理合法,有利于社会文明进步的事”(吴戈在上诉书中所言),那么就超出了我容忍的底线。 记者:不再宽忍后,您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呢? 梁晓声:从现在起,我要发出一个正告,也可以说是一个警告——我一旦认真起来,那是一定要有一个明白的结果的。任何人企图将我所亲历而且证据确凿的事实真相加以歪曲、掩盖,都不在我宽忍之列。前一时期我太忙了,身体也不好,现在,为了还原真相,这件事在我这儿,才刚刚开始。 晨报记者赵孟轶记者后记 把宽忍当成信仰 在梁晓声略显寒酸却纤尘不染的家里,听他讲述这起官司的来龙去脉,我的第一反应和文中提到的那位女法官相同:“您为什么不先告他?”于是在我们的交谈中开始不断出现这样一个词:“宽忍”。 印象中,那一代知青作家都有一种清教徒的气质:律己、忧民,有一颗承重的心。在他们的著作中品味,总有一些不解和怀疑:这会不会是一种矫情?但是当我坐在梁晓声面前,听他以平静的口吻讲述与吴戈的这场官司,我的怀疑开始动摇了。因为对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而言,与其说宽忍是一种美德,不如说那是一种信仰,是经过动乱、坎坷后的沉淀。 梁晓声与吴戈的官司在7月份立案时,本报曾作过报道,梁晓声对此文提出异议。在为此事向他道歉时,梁晓声爽快地接受了,还一再让我告诉当时写稿的记者:“可以无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