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对骂”致死，责任谁承担？

　　黄颖鹤

　　中年男子神秘死亡

　　驮卢镇是江州区的一大古镇，它距离市区40多公里，因为镇子较大，经济相对发达，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赶圩和逛夜市的人们熙来攘往，热闹非凡，悠悠的左江水从镇子的中间 穿过，就像美丽的东方之珠，所以不少人都称它是江州区的“小香港”。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座古老而纯朴的镇子上，最近却发生了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去年8月18日，天气异常炎热。虽然夜幕已降临多时，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为了驱走夏日的炎热，还是三五成群地聚在小镇的街头，或小酌一杯，或斟上一杯热茶，悠闲地享受着丰收季节所带来的喜悦，谁也不忍离去，以免打破这幸福温馨的时刻。晚上8时30分左右，该镇的村民廖某的家中突然传来阵阵凄厉的哭泣声和呼救声，众人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杯，迅速赶到廖某的家中，人们发现在距离她家厨房一米远的地方，她的丈夫甘某正一动不动地仰倒在地上，廖某伏在丈夫的身上痛苦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几个未谙世事的孩子也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恸哭，躺在地上的甘某目光呆滞，两脚僵直，众人立即七手八脚地上前又是压人中，又是按脚部，可他嘴唇只轻轻的抽搐了一下，便什么声音也没有，其状催人泪下，惨不忍睹。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就近找来了医生，虽尽力抢救，终究回天无术，甘某的双眼瞳孔已经扩散，这个平时没发现有过什么大病的中年汉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离开了人世，人们无不为之感到惋惜和惊讶。

　　据知情人透露，甘某夫妇与女邻居吴某素有积怨。平时常因两家之间的通道等问题发生口角，关系十分紧张。事发当天姓甘的夫妇请人来看日子准备筹建新房，由于人多嘴杂，下午6时许，有人告诉甘某夫妇说，近日吴某曾经对别人说准备与廖某大吵一场。甘某夫妇闻言十分气愤，当即在家中用污言秽语破口大骂吴某，听到骂声后的吴某也爆发出了隐藏在心底多日的怨气，她不甘示弱地跑到自家二楼的窗台，对准甘某的家，也用不堪入耳的语言攻击对方，双方互不避让，后在旁人的极力劝说下，僵持了半个多小时的对骂才宣告停止。随后甘某连晚饭也没吃，便到附近其胞弟的店铺看电视、聊天。这一点甘某的胞弟予以证实：“我哥刚刚才说肚子饿了回去吃晚饭的，从离开自己的店铺到昏迷前后不到一刻钟，谁知这一走就真的走了。”除了这些，甘某死前没有发生过什么事。那么甘某在与吴某对骂后死亡，是巧合还是另有其因呢？为了弄个水落石出，对甘某的死有个说法，他的亲属经商量，第二天还是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接到报案后，当地派出所立即会同镇政府司法所的同志前去处理，经多方调查核实，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同时认为：甘某的死不属于刑事案件。对此结论，争吵双方均没有任何异议。公安机关也觉得没必要对尸体进行解剖了。但甘某确确实实在与吴某争吵后于当晚死亡，至于因何种病变致死也无人知道。他的意外之死成了古镇里一个解不开的谜。

　　民间调解：协议书成空白纸

　　面对甘某无缘无故的离开，廖某和家人自然悲痛万分，他们一直认为甘某是被吴某辱骂后气死的。而对于甘某死前刚与之争吵的吴某来说，不知是属于同情还是为了息事宁人，她主动和廖某一家商量，请派出所和司法所的同志主持调解双方的赔偿事宜。为了稳定双方的情绪，避免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两所的同志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经调解，双方当事人自愿达成如下协议：一、由吴某五日内付给死者家属经济补偿费2000元人民币；二、协议后，双方不能再以该事件为由挑起事端；三、本协议一式四份，双方当事人各执一份，参加调解的两所各执一份，双方当事人签字后生效。

　　既然是在两所的主持下吴某与他们达成了补偿协议，廖某一家也就没再说什么，很快就签订了协议书。然而，吴某签订协议书不久，在别人闲言碎语的蛊惑下，她又后悔了，甘某的死与她何干？本来跟其对骂已受了一肚子的委屈，为何还白白倒贴人家2000元？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于是协议约定的付款时间超过后，她竟然横下心反悔了，几个月过去了，她没有履行协议书所确定的义务，协议书也就成了一张空白的纸。

　　法槌落定：调解协议须履行

　　人走了，协议也订了，吴某又拒不履行协议书规定的义务，无疑给廖某一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在多次追讨未果的情况下，甘某的妻子廖某持着那张空白的协议书一纸将吴某告上了法庭。她认为，甘某的死使自己永远失去心爱的丈夫，所造成的痛苦深重而久远，同时也给子女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邻居吴某使用了极其恶毒的语言指名道姓地辱骂自己的丈夫，是使丈夫精神上受到严重创伤后致死的根本原因，吴某主观上有杀人不用刀的动机，而且吴某在派出所和司法所同志的主持下与自己签订了协议书，承诺赔偿2000元死亡补偿费，但过后又拒不履行。故本人只好诉至法院，请求判令吴某赔偿经济损失3000元。

　　对廖某的起诉，吴某自然当仁不让，她认为，当天她与甘某夫妇争吵是事实，但争吵过后，甘某便到其胞弟家看电视、聊天，昏倒死亡与争吵时间相隔三个多小时，他的死与自己的争吵行为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其死后跟廖某之间达成的调解协议，是在对方亲属威胁的情况下签订的，应属无效协议，对廖某的要求不予赔偿，恳求法院驳回她的诉讼请求。

　　甘某之死，吴某是否承担责任，或者应当按何种方式承担责任的问题，法院有其本身的说法。2004年7月，崇左市江州区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甘某在与吴某争吵后于当晚死亡是事实。因公安机关未对其尸体进行解剖，其死因无法查清，因而无法确定甘某是否因为争吵引发身体病变而死亡。双方于2003年8月19日在公安机关及司法所的调解下所达成的协议，是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且没有违反法律的规定，也不存在以欺诈、胁迫手段或乘人之危。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涉及人民调解协议的民事案件的若干规定》第一条，经人民调解委员会调解达成的、有民事权利义务内容，并由双方当事人签字或盖章的调解协议，具有民事合同性质。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不得擅自变更或者解除调解协议。虽然该条规定的调解协议是指人民调解委员会主持所达成的协议，但本案在公安机关及司法所主持下达成的调解协议，并没有违反法律规定，达成的协议也具有民事合同性质，其内容合法有效，应予以确认。对于甘某的死亡是否因争吵引起，原、被告均有权利要求公安机关对尸体进行解剖，以查明死因，但双方放弃了权力，是对自己权利的放弃，所达成的协议是双方真实的意思表示。廖某的诉讼请求有事实和法律依据，法院予以支持，赔偿的数额应以协议书所确定的数目为标准。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八条和最高院《关于审理涉及人民调解协议的民事案件的若干规定》第一条的规定，经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判决吴某赔偿廖某一方经济损失2000元，并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380元。

　　判决后，吴某不服上诉至崇左市中级人民法院，8月25日，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作出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判决。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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