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北村选举：尴尬的标本(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25日10:00 华商晨报

吵闹声中，村委会选举被迫中断，部分村民还在等待选举的继续

　　贾民　摄

　　沈阳市辽中县茨榆坨镇黄北村的新一届村委会选举比省内其他村晚了3个月举行。

　　一位县里的负责同志曾对记者说过：“黄北村的事情非常复杂，非常具有代表性，县里对他们的选举非常慎重。”

　　“比美国大选还热闹”，有村民如此评价这场选举。

　　11月9日，对沈阳市辽中县茨榆坨镇黄北村57岁的田军（化名）和55岁的李志（化名）来说，是不同寻常的一天。

　　新一届村委会选举要在这一天举行，而他们俩是村主任一职的有力争夺者。田军是上一届村委会的村主任，作为竞选者的李志曾在10月29日一次海选中比田军多出一票。

　　参加选举的村民们的热情也没有受当天阴暗天气的影响，他们早早地来到了选举地点———黄北村小学。吵闹的选举

　　选举开始后的一个多小时，天空暗了下来。

　　突然，从候选室里传出“委托的选票有假票”，这说法迅速蔓延至整个校园，原本就十分吵闹的会场顿时大乱起来。

　　选举陷入了停顿。该村临时调来的村支书程显秋和茨榆坨镇党委副书记陈印林急忙商量解决的办法。

　　此时，天空下起了雨，村民们拥进教室，不足30平方米的屋里站了70多人。拥护田军和李志的村民开始争论起来。

　　“李志在生产队的时候偷过苞米，让他当村主任，他还不把村委会都搬他家里去啊？”

　　“李志在黑龙江还有事情，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你以为田军就干净啊？他们那一届的村支书、会计、副主任都进去了，他能没有事？”

　　吵闹声中，田军、李志各自回到家中。选举室里，程显秋等人仍然没有商量出解决的办法，等待继续选举的村民的热情逐渐被连绵不绝的冬雨浇灭，村民开始退场，而选举委员会对这种情况一筹莫展。留下的近百名村民大都是田军的支持者，他们等待程显秋能有一个说法。纷争的选举

　　在此次选举中，土地成为各方争夺的最大焦点，田军和李志是不同利益的代表。

　　田军和李志都曾对记者说过：“黄北村算上河套地（指靠近河边的土地，会随着河水的涨落而失去耕种的价值）能有近9000亩地，如果实行土地量化，除去机动田等，全村3000多口人每人能分两亩多地。”

　　田军代表的70多户占有村耕地近5000亩，李志则是其他小户和没有土地的代表。李志的浮出水面则是因为其不停的上访。正是因为他的不停上访，隐藏在黄北村上一届村干部中的一些不法行为才被查处。

　　村民孙长安、门万红等人均是村里的种地大户。孙长安承包土地近500亩，他说：“80年代末，黄北村开始发展皮衣加工产业，那时候种地赔钱，渐渐就有越来越多的人不种地，从事其他产业。于是，由村委会牵头，把那些没人要的地组织人承包。最近皮衣加工行业不挣钱，种地开始挣钱了，有些人就开始要地。可是我们在土地里的投资，比如说栽的果树等，谁来赔偿？”

　　门万红则直指李志：“把我们手里的地分出去也行，国家也有文件，就是补偿我们这些大户的损失，可李志曾许诺，‘他要是当选，无偿把地分给那些没有地的村民’，这次中央出台的新政策是改革而不是第二次土改。”

　　支持田军的村民认为，正是李志违反国家政策的许诺才迷惑了相当一部分老百姓。

　　对于一些村民的指责，李志显得很淡然：“年轻的时候是偷过生产队的苞米，其他的问题没有。”

　　李志表示：“最新的政策是耕者有其田，对于以前拥有土地并进行基础建设的大户应该予以赔偿，这些我都懂，我怎么会作出那些违反国家政策的许诺呢？”

　　辽宁省委党校韩秀晨教授对黄北村因为土地而出现的选举纷争表示：“全国大多数省农业税率一般都减到5％以下，农民种地的负担相对于2000年减少70％；而另一方面，粮食等农产品又大幅涨价。以稻谷为例，每公斤涨到1.7元，涨幅为70％，而农业生产资料的涨幅只有20~30％，这样一来，种一亩地收入相对于2000年增加了500元以上，由此诱发了一系列矛盾。”

　　韩秀晨教授分析说，“一是大量农民工返乡种地，深圳的民工荒也反映了这一点；二是过去抛荒地，由村委会包给其他农户承包，现在外出打工的人回来要土地，而占用土地的人以合同没有到期为由不同意给地；三是在1997年国家第二轮承包时，由于当时种地收益小，所以有很多农民不要地，出现土地占用不平衡，而占地多的农民认为，农民负担政策中央有规定，调整土地必须遵守30年不变的政策，矛盾由此产生。”形式的选举

　　对于选举的结果，田军这样分析：“村里差不多有40％的村民支持我，20％多的村民支持李志，而近40％的村民则属于中间派。”

　　在选举的当天，记者听到几十个村民以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这次选举：“选谁都一样，反正看着挺热闹的，田军和李志还都有竞选演说哩。”

　　李志对自己的估计明显高于田军：“应该有超过一半的村民支持我。”

　　尽管竞选双方都把自己视为民意的最佳代表，但是从两个人的竞选演说稿来看，所谓的民意最佳代表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口头上。

　　在李志的竞选演说稿中，开始是对村里情况的介绍，竞选词中虽然有“为村民办实事”等话语，但是并没有具体的施政纲领，也没有在三年任期内的具体计划。

　　“形式大于内容。”沈阳师范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徐成芳院长评价这次选举说。他认为：“虽然农村基层民主取得了一定的发展，但是参与者的素质依然令人担心，有些竞选行为还不规范，这需要民政局等有关部门加强指导。”

　　辽中县民政局王连深局长表示：“村委会选举正在体现村民自治，所以我们不可能对黄北村的具体村务进行干涉。”

　　辽宁省社会科学院的李志国说：“我研究过一些农村推行民主建设的措施，但是发现很多内容是经过加工的，不真实的，这就反映出农村缺乏监督机制。村民委员会不仅是单纯的群众自治组织，它实际上还扮演着政府代理机构的角色，承担着延伸国家行政权力和行使村民自治权力的双重功能。而村委会的管理者既要扮演完成国家和政府任务的‘代理人’角色，更要扮演管理本村事务、为村民提供服务的‘当家人’角色。”发展的选举

　　中共十六大后，中央相继出台了包括税费改革、减免农业税、种粮补贴、增加农民收入等一系列事关农民切身利益的新政策。

　　农村集体上访其深层次的原因很复杂，但直接原因多是由于村务不公开，民主管理跟不上造成的，即使公开也是形同虚设，没有来自农民的有效监督，从而导致流于形式。

　　虽然是农村的基层选举，其体现的是不同利益对权力的争夺，但是它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徐成芳说：“黄北村的情况在其他村庄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拘泥于一个村子的变革意义并不大。我想说的是城市的民主建设应该从农村的基层民主建设吸取一些什么。”

　　“国外对中国农村的民主建设发展取得如此成绩也是非常佩服的，关键是民主建设它并不是人为地隔离成农村民主建设和城市民主建设。现在国内有一种意见是中国的民主建设应该是城市带动农村，但我认为民主建设应该是农村带动城市。实践证明，中国诸多的变革都是由农村促进城市的，远的有各朝各代政权更替大都是由农民起义开始的，近的是改革也是从农村开始的，所以，农村的民主建设会给城市带来一些经验。”徐成芳强调。

　　辽宁省社会科学院的李志国认为：“从90年代中期开始，由于‘三农’（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日趋严峻，同时全社会再度呼唤民主政治建设，村民自治被赋予了加强和巩固农村基层政权以及为中国民主形象提供范例、为政治改革提供经验的双重使命，因此近几年来开始比较切实地按照相关法律规定的原则和程序来组织村民自治。实行村民自治产生了不少积极效果，它有利于调动农民的积极性，防范和制裁村干部的腐败，协调和化解农民和基层干部之间、农民与国家之间的利益矛盾，保持农村社会的稳定，促进农村经济发展。”本报记者　丛治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