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文楼跑步进入“希望岁月”

　　本报记者 王芷荭/文 李康/图

　　位于河南省上蔡县芦岗乡的文楼村，因上世纪90年代初期违规地下采集血浆，引发村民集中感染艾滋病病毒而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多人患病的村庄，如何维持生产？被艾滋病夺去父母的孩子，会遭遇怎样的童年？饱 受疾病困扰的人群，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关于这个小村落的每个问号，紧紧缠绕在人们心间，让人难以释怀。

　　今年2月，省委、省政府抽调省、市、县三级共380名机关干部和医务人员，组成38个工作队，由省直副厅级领导干部带队，分赴全省38个艾滋病疫情高发村，生活至少一年，照顾艾滋病患者的生活，倾听他们的声音，帮助他们尽快摆脱因疾病导致的贫困处境。

　　9个多月过去了，驻村的干部们为村民们做了些什么？这些村子有没有变化？在第17个世界艾滋病日到来之际，记者走进河南省卫生厅的几名干部负责的文楼村，感受这里的点滴变化。

　　学校、卫生所是文楼村最漂亮的建筑

　　沿着笔直平整的乡间柏油路，记者驱车驶入文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栋粉墙红顶的漂亮建筑。当地的村民告诉我们，这两栋建筑分别是文楼村的小学、卫生所。

　　学校是一栋三层小楼，宽阔的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小楼旁边，是崭新的篮球场和刚刚修好的跑道。孩子们高声朗诵课文的清亮童音，透过窗子，迎面扑来。

　　10岁的蒙蒙（化名）是文楼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也是小学里6个艾滋病致孤儿童之一。3年前，她的父母因为身患艾滋病，双双离开了人世，之后，她由叔叔收养，学费和课本费被免除后，她和同伴在村里原先那间破旧的教室里上课。

　　今年2月份，省卫生厅的驻村工作队进村后，经多方联络，4月份，省教育厅投资23万元，对学校进行重新建设。6月份，蒙蒙和400多个孩子一起，进了新校园。昨天上午，趁着课间休息，记者把她叫到跟前，这个漂亮的孩子头上别着小猫脸的卡子，脖子里系着一条紫色的小围巾（题图）。她现在是学习委员，是班里成绩最优秀的孩子。

　　据文楼村小学的校长刘亚伟介绍，今年6月份，新学校交付使用时，教育厅又投资12万元配备了教学设备，包括图书、书包、办公桌椅、图书柜等等。另外，一家电脑公司还捐赠了30台电脑、两台投影机。“也许文楼小学是全省拥有最先进电脑室的农村小学。”刘亚伟笑着说。

　　按照有关规定，蒙蒙和上百名生活在艾滋病家庭中的小伙伴，不用交学费就可以上学，直到高中毕业。

　　村卫生所就在学校的前面，分前后两排房子，很大的院子，前面是门诊，后面是住院部。卫生所工作人员为全村的每个艾滋病患者制定了动态的健康档案，艾滋病患者可以定期在这里领到政府免费发放的抗病毒药物，并接受对症治疗。卫生所拥有B超等检查设备，甚至比一些地方的乡镇卫生院条件还要好。

　　最近半年来致富是文楼人重复最多的字眼

　　在驻村工作队队员带领下，记者随意走访了一个又一个文楼小院，惊讶地发现，几乎所到的每一个农家小院，都正在垒或者已经垒好了猪舍。“你不知道吧，在最近的半年时间里，文楼人重复最多的字眼，就是致富。”驻村工作队队员郭茂华说。

　　今年49岁的程富（化名）家拾掇得非常漂亮，小院子里种满了韭菜、菠菜，此外还有三间崭新的猪舍。程富夫妇俩都是艾滋病病人，四年前被确诊患了艾滋病。“当时心都冷了，得了个治不好的病，还活个啥劲呀，自己难受不说，孩子也抬不起头，找不来媳妇。”回忆刚得病的那段岁月，程富依然很沮丧。

　　今年春天，工作队驻文楼村后，队员们分成预防救治组、教育救助组、经济发展组三个组。在医生的帮助下，程富夫妇俩连续服用了一段时间的免费抗病毒药物，健康状况有了很大改变。今年6月，程富买了几头猪，开始想办法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猪已经长成了，刚刚卖了一头，800块。还有一头马上要下小猪了。”程富说。

　　养猪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驻村工作队还帮助他家挖了沼气池，猪粪可以制造沼气，沼气直接通到厨房，连煤球都不用买了。他的好消息还不止一个，小儿子找好了对象，今年年底就要办喜事了。

　　40岁的吴晓（化名）也是一名艾滋病患者，她的丈夫两年前已经去世。吴晓是文楼村的艾滋病协会会长，是有名的热心人，今年5月份，在驻村工作队队员帮助下，她跑到周口，买来锣鼓和二胡，组建起了锣鼓队，每到晚上，小学门口的广场，都是其尽情舞蹈的舞台。村锣鼓队里有三十多个人，其中二十五六个都是艾滋病患者。“村里很多人今年都开始养猪了，挣了点钱，也得娱乐娱乐。”吴晓笑着说，她穿着件紫色的鸭绒袄，脸上红红的，看不出一点点病容。

　　如何让村民快点富起来，带队驻村的省卫生厅刘学周副厅长想了很长时间，文楼离县城很近，路已经修好，他认为发展饲养业会很有前途。很多村民前几年看病，已经耗尽家资，根本没有资金买仔猪，刘学周又多方联络，跑来了几十万元贷款。队员和村民一起，到外地买回仔猪。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养猪致富的队伍，省卫生厅决定对村里的养猪户实行奖励，只要是艾滋病家庭，如果养猪超过3头，就奖励300元钱。农民家里改造沼气池，大约需要1400元钱，自己只需要出300元。

　　“以前别人一说起文楼，都认为这是个很差的地方，人都有病，家家都穷，现在再来看看，文楼一天一个样，越来越漂亮。”69岁的程彦章老人家里并没有艾滋病人，可他希望这个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能够远离贫困，乡亲们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郭茂华告诉记者，文楼村包括6个自然村，有928户人家，共3170人。今年工作队入驻以后，截至目前，已经有600多户人家养猪养羊，近300户用上了沼气。另外，今年11月10日，文楼村商品猪饲养基地正式建成，种鸡场也于当天奠基。一些自己家里没有资金养猪的文楼人，开始走进村办企业，靠自己的双手在家乡打工挣钱，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病情已经控制住的艾滋病患者。

　　一驻村工作队队员说：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时光

　　中午，驻村工作队队员请记者在他们的“家”里吃饭，炒鸡蛋拌面条。

　　“今年2月18日，刚进村的第一天，全国来了很多报社、电视台记者，都围着问，干部驻村，你认为是作秀，还是为老百姓干实事？当时听了这话很生气，但是我想，如果今天这些记者再来村里走一走，看看村民们生活发生的变化，他们也许不会再问同样的问题了。”驻村工作队队员祝云狭说。

　　队员们的宿舍桌头，放着几本养猪方面的书，这是他们遇到“新课题”后的教材。现在村民们对大家非常信赖，家里的猪舍怎么砌才科学、猪病了找谁看，每个问题，都需要他们参与解决。中午饭没吃完，郭茂华的手机响了，一个养猪户打来电话，说家里两头猪流鼻涕，看起来像是感冒了，让他帮着联系县里畜牧站的兽医。

　　“刚来的时候，很多村民很疑惑，不知道这帮家伙来这里干啥呢，后来，刘学周副厅长带着我们一家一家地上门，问家里有啥困难，需要哪些帮助。两周时间里，把6个自然村的900多户人家跑了个遍，鞋子磨破了三双。平时听说谁家有事，就主动上门，帮助筹钱、出力、想办法，慢慢地，大家开始认我们这些新村民了。”祝云狭说。

　　让大家最感动的就是带队驻村的省卫生厅副厅长刘学周，他是主管全省艾滋病工作的副厅长，一间5平方米大小的房子，两个沙发、一台电视，一张床，是他在文楼这个家的所有家当。今年夏天，他腰椎间盘突出发作，腰疼得站不起来，就躺在床上和艾滋病患者交流，病人有什么要求，他立刻打电话联系人帮助。

　　“你是个副厅长，要说官儿也不算小，为啥还天天住到村里来受这罪？有啥事吩咐别人去干不得了？”压抑不住心里的疑问，记者问。

　　“我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说老实话，在农村住着，我一点也不感觉苦，相反，感觉心里很亲切，我高中毕业，就在自己老家的村里当生产队长，耕地、养猪，这些就是我当年的生活内容。再说，文楼这个地方特殊，每当我看到艾滋病人满脸病容，消瘦、痛苦，我心里就很难受，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带好这个头儿，真正把省委、省政府关于帮扶艾滋病村的工作做好。”刘学周说。

　　省卫生厅干部进驻文楼的9个多月时间里，督促完成了村里学校、卫生室、水塔、道路等公共设施的建成，还帮助建立了“七个一”，即一次健康体检、一本健康教育手册、一张就医明白卡、一本治疗证、一系列依从性教育、一套健康档案、一套免费治疗制度。从医疗救治方面，大大提高了病人的生活质量。

　　刘学周告诉记者，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这次驻村帮扶，希望此次帮扶能够实现救治救助工作的规范化、科学化、制度化、经常化。如何完成这个目标，卫生厅党组多次开会研究。

　　9个多月后回头来看，在工作队的帮助下，文楼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修了一条贯穿村子的柏油路、建起一座水塔、建了一所学校、一所标准化卫生室、建起了专门为艾滋孤儿和老人提供生活保障的福利院、建了一所村民和党员活动室，村容村貌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其次，村民们的精神面貌非常积极，过去的恐怖、颓废、绝望气氛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向上、快乐、积极、乐观的新气象，6名艾滋病患者向村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最让人激动的是，在大家的努力下，文楼的经济正在复苏，一家又一家村民开始通过养猪、养鸡等副业致富。

　　“看到这种转变，那快乐是常人所难以体会的，刚来下乡那会儿，很多人都问我，不怕？我现在想说，在文楼生活的这段岁月，将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段时光。”驻村工作队队长田常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