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海归派”生活扫描

　　“无论美国生活多么好，可毕竟是人家的，祖国在每一个留学生心中分量都是最重的。”2002年，刚刚从美国回到济南的孔庆忠先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每一个从海外回到家乡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感叹，心中，也会有同样的梦想……

　　11月是个收获的季节，刚送走大批赶着9-10月新学季的学子，又迎来万圣节、圣诞节 间短暂的长假，大批已经迈出国门的儿女，不禁千里万里抱着各自的心事，亦或带着难解的复杂感情，颠倒时差向中国飞来。海鸟、海归、海待、留守者……走还是不走？回来还是回去？观望还是运筹？弥散在城市的上空浓浓的海外风潮，悄悄沁入在小资、BOBO、技术专家、望子成龙父母的心间……

　　一份低调的调查

　　10月15日，全国青联海外学人工作部主办的“海归搜索行动——海外留学与归国人员现状大调查”正式启动。

　　据不完全统计，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约有70余万名留学生赴海外求学。他们分布在100多个国家和地区，所学专业几乎涵盖了现有全部学科门类。据教育部统计，2003年度归国人员数目首次突破2万人，比2002年度增长了12.3％，截至2003年底，共有近17.28万名改革开放以后出去的留学人员回国发展。济南，这个与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地同样输入召回大量留学人员的城市，正承受着同样的问题。“海归”，已经持续成为备受关注的精英群体。

　　他们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回来？他们都在哪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调查问卷事无巨细。半个月来仅千余份的调查结果可以显示，对于游离于祖国的人们，需要更实际更经济的天空。

　　1、出国需要理由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您是否愿意出国留学？”2120人的回答如下：39％非常愿意，48％愿意。出国理由却十分分散：54％希望得到高质量的教育，22％追求良好的生活环境，14％的人相信出去事业发展的机会会更多，1％认为外面赚钱容易，尚在有1％认为所去国家社会治安及保障好。另有高达8％的人士写下更多富有个性的答案。出国需要理由吗？有签证上是需要的，但问问自己呢？也许正是理由太多了。也许出去已经是平常事儿了。

　　2、回，还是不回：That’s a question（这是个问题）

　　有趣的是，1376人参加的另一项调查的，认为取得外国国籍或永久居住权重要和不重要的人各占一半。回还是不回，回来干什么？

　　海外游子在回国的打算中给自己选择了不同的职业：

　　高校及科研机构（16％）、创业（15％）、公务员（3％）、外企（46％）、国企（3％）、民企（3％）、国际组织及非政府组织（7％）、自由职业者（5％）。仅有3人选择不就业，没有人选择继续学习。

　　济南海鸟：抛弃国际自由的一族

　　海鸟，即是取得外国国籍回国工作的一个特殊群体。中国是不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所以，取得了美国国籍、加拿大国籍，就同时意味着失去了作为一名中国公民的权力，回到中国时需要另办签证，视同外国人。最早出去的第一批第二批学子们大多取得了国籍，证件换了包装，学识升了级，但也许出身于山东的海鸟们，因为有着更着山东人特有的朴实与执着，抛弃了飞在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一份自由自在，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徐丙垠：人生要有坐标（山东科汇电气公司董事长）

　　徐丙垠在读书时就有些传奇色彩，1978年，他在上高一时参加高考，考中山东工业大学电力系统自动化专业。在伦敦大学读博士时，别人都利用节假日去打工挣点外快，可他节衣缩食，把钱掰成两半花，1990年，徐丙垠便初露锋芒，在世界上首次提出了“利用故障产生的暂态电流行波线路故障测距技术”，在国际上引起强烈震动。

　　1991年毕业之际，同窗好友纷纷选择留在国外发展，而徐丙垠却决定回国创业。

　　“人生要为自己定好坐标，有了坐标，无论碰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迷失方向。”这是徐丙垠在开发区里的名言。

　　1991年，他托关系挂靠集体企业办下了营业执照，科汇电力仪器研究所在淄博美食街旁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民房里悄悄开张，账面上只有亲戚朋友凑起来的6万元钱。同年秋天，“电力电缆故障测试仪”问世。一天，山东铝厂的电缆坏了，工人们查了好几天没有找到故障，便打电话让他们来试试仪器。把仪器接到故障电缆上，显示屏立刻就显示故障点在300米左右，用铁锨挖开一看，结果真神，故障点就在那里。这个产品一炮打响，还获了国家发明奖，订单如雪片般飞来。

　　时至今日，6万元起家的小作坊已经成了一个净资产5000万元、销售收入近亿元的高科技公司。徐丙垠以技术起家，以技术发家，留学生的帽子，在他的眼中已被看淡。

　　孔庆忠：在成功上刻下中国（细胞脑研究中心主任、康优医药研究所所长和蓝金生物首席科学家）

　　孔庆忠是留学归国创业人物里的另类，也是山东少数几位怀揣着国际专利回国的科学家。同时他也是个最有争议的人才。

　　他在国际肿瘤细胞生物学术界却是一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最有争议的人物，是一些基因论权威们排斥，却又不敢忽视的人物。回来的原因似乎很简单，孔庆忠想在家乡创办自己的研究室。

　　在美国，孔庆忠因在美国科罗拉多大学攻读博士后时，表现出色被留校任教，1997年因在国际上首次提出肿瘤治疗的阈值理论，被破格提拔成教授，并担任了肿瘤实验室主任。千万资金在医学基础理论研究领域算不上是大手笔，美国的研究室再好，研究成果永远都会刻着美国的名字，放着年薪十几万美金的教授不作，非要回到国内白手起家开始创业，孔庆忠如此解释自己归国创业的动机：“无论美国生活多么好，可毕竟是人家的，祖国在每一个留学生心中分量都是最重的。”

　　而今，黄金集团出资3000万供孔庆忠将研究成果工业化，代表当今世界最高科学水平之一的2003年美国科学发展年会上，中国三篇论文入选会刊，全是孔庆忠带领的科研团队的成果；依据细胞脑理论研发的抗癌新药已经在国内申请和已获得9项发明专利，在美国已获授权两项发明专利，在澳大利亚、加拿大、欧盟及以色列等国家的发明专利已经受理。

　　袁晓冬：回国养家糊口（某通信企业技术总监）

　　他在公司的外号是博士，是公司里少数可以自己往九楼搬煤气罐、大雪天从江苏打的奔济南、凡数据库问题有他准可解决的神人。博士出去，就为求学，博士夫人出去，也为求学。当博士夫人也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博士选择了回国。

　　“参与创办一家企业，看着它迅速发展，甚至急速膨胀，这是一个男人真正渴望的童话。”有人偷偷核算过博士的生活费用，才发现博士基本在个人生活上的费用甚至可以达到在无欲无求的地步。粗算一下，博士在国内的薪金可以与在Oracle工作持平或略高，加上分成，再加上公司的元老地位，博士做得很快乐。

　　一年到头不回美国，不怕损失了绿卡？对此，博士早有打算，回国赚钱相对容易的多，完成可以供妻子在美国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不必太辛苦，之后可要自己的宝宝，什么时候想回美国发展事业了，有直系亲属在那边，哪里值得发愁？甚至公司发展得好，完全可以不要美国的身份。公司的技术升级、产品创新才是博士最关心的事情。

　　Steve：寻找咸水淡水混和地（美国伯克利分校公司程序员）

　　Steve想回来，当年青年程序员大赛二等奖的骄子，在五年间还在做着与在山工类似难度的工作。给丹麦人打工，给美国人打工，给意大利人打工……在Steve眼里并无什么差别。语言上只懂专业英语的就可以全部搞定。

　　“首选北京、上海，不成就去深圳，再不成山东有好的机会，回青岛济南。”Steve在发出去上百封求职信后，收到的大多回复为：抱歉，我们现在尚无开发中间件的需求。“浪费了多年写驱动程序亦或写其他硬件中间的经验，实有不甘。”国内同等水平的收入至少月薪两万！可惜2000年，尤其是2002年后国内已经可以培养出自己这方面的人才。北京招聘会上，一个介于海水与淡水的中间地带的位置，Steve说，一下子去了25个博士，一堆研究生，Steve还是打道回美了。“市面上充满了廉价海归，破坏了行情。”Steve有些忿然。

　　济南海归，探索中的动荡

　　胡文：IBM中层的感觉（加拿大中国专业人士协会，济南海外科技人才创业基地主任）

　　加拿大规定，持绿卡人员5年之内必须在加拿大住满两年半，而住满三年的，即可申领国籍。在第二批出国浪潮里摸爬滚打的游子中，更多的人选择依旧只持绿卡，不入国籍。回国，是他们五十岁以前事业生活里一块难舍的阵地。

　　“你不会想到，IBM这样公司，给你高薪，却只让你做那么一点儿活儿。”胡文说刚到多伦多，这是他最不适应的地方。由于有在泰国做开发的从业经验，在落地加拿大的第三周，胡文就谋到了IBM里一份薪金不错的岗位。如果你看到胡文钓起一米多长大鱼的照片，你一定会羡慕胡文在多伦多的异域生活。而胡文说那恰恰最是他空虚的一段时光“一个普通的机械厂里，云集了二十几位国内出类拔萃的机械博士，每月赚上1000多加元，生活不好不坏，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行家出身的胡文做起质量检验，慢慢体会到大型企业的个人工作少而集体效率却并非低下。“我的主管上司很客观，他会当着你和他的上司的面表扬或批评你的工作成绩与失误，他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甚至超越他，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你不受信任。”直到三年后，在公司熟络起来，公司才分配给胡文一个项目经理的工作。圣诞节公司两次热烈的联欢晚会深深触动他。头一次是中层联欢，发现整个公司竟有四分之一的印度及华裔面孔，沉浸在难得喜悦里的胡文在之后的几天，收到了白人朋友发给他的公司高层联欢晚会照片，这里面没有一个有色人种，清一色的白人仿佛预示着华人在公司的极限。

　　不想继续混下去的胡文于半年前回国。在他的身后，是二万加拿大中国专业人士，其中会员全部本科以上，皆是各行的技术专家。“这几乎代表华人在加拿大的最高层的小资们了。我们抱起团来，可以在汽车保险时向银行要求九折优惠，可以组织自己的社交圈子，可以与当地警察去打足球联赛，可以征取除了选举权与被选举权之外，一切与当地人平等甚至更优惠的经济政策、社会地位，这本身就是孤立海外人的最大的需求。”

　　胡文说，回国后，许多事情有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在加拿大办事，丁是丁，卯是卯，可惜太成熟，局长都不能办的事情，就有实际难以成功的理由。而在中国，虽然不确定的因素多了，却有更多的发展机会。

　　壮年创业，胡文选择回国。也许十年二十年后，胡文说，他还会回加拿大的，但现在相比而言，国内的生活更富有挑战。

　　王先生：一切为了娃娃（再次移居海外）

　　移民出去时，老王就知道，自己的模具制造专长可能还没有自己的厨艺更吃香。在一年之后，惊奇地发现他走在山大路上。此翻回来，是帮助朋友建立新公司。

　　“既然出去，就是想带妻子儿子出去，我想这个时间不会长于五年。”老王温哥华街上常看到了邻近街区的几个捡垃圾的孩子，七八个人住在山里大屋，白天打游戏，晚上看影碟，没有床，没有被，没有约束。这其中甚至还有济南的孩子。考不上大学，被“挤出去”念语言，语言一年念不完，申请不到学校，又不敢再回家要，就这么一直“黑”了下去。

　　“国内孩子们竞争太激烈了，让他自己出去，我绝对不放心。不管多苦，熬出个身份接孩子过去，都是上上之策。”趁用工荒期回来，一安排家里的老老小小，二寻找朋友们与海外有关的产品，例如贸易、留学中介的工作干干，让自己有个良性循环的环境。

　　孩子在国内考大学不太有把握，家里攒些钱送出去读高中吧；国内大学毕业没寻到好职业，出去再学个专业，充充电吧；工作多年没混到好位置，看不到前途，移民夏威夷养老吧。好似被迫“挤出去”的海归一族，只想回国找个临时的避风港。

　　慧子：海归淡水爬上来（济南某高校教师）

　　慧子回来后，从来没有提过她的白人男友。慧子是在瑞士读的文学，本来就蛮高深的学科。大学毕业时与男友同考雅思，两个人一个去了澳大利亚，一个去了瑞士。一年后，宣布换了一位画家男友，是高鼻子白人，两年后转学国际关系，三年后杳无音信。一年前，在灰姑娘狂欢一夜后，哽咽地说，这儿的酒吧不够品位，等她回来。半年前，终于应聘做一名普通的高校英语教师，同时享受一室一厅50多平方米的留学生特殊待遇。

　　海归有优势？慧子不这么认为。“海归没有用，你回来做什么？”笔者问，“拿到学位，却无法留在瑞士，你不回来又干什么？”慧子反问。早年申请项目至少获得10万元的创业基金并不算困难，留学创业园四折以下的房租足可以留给人一年时间创业。而今，慧子已不再乐意提起留学生涯，“你念的学校在当地是不是和济南大学同样地位？”毕竟这样的问题太令人尴尬。（作者/陈衍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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