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女生30刀砍死姥姥 为赎罪两次自杀未遂

　　生活日报12月16日报道　(记者李冉　通讯员王兵 王雨)12月4日，本报报道了《17岁女生30刀砍死姥姥》一文。日前，天桥警方经过缜密侦查，将躲藏在济南某宾馆的犯罪嫌疑人小玉(化名)抓获归案。

　　2004年11月26日，省城17岁的女生小玉挥刀砍向将自己养大的姥姥，并连砍30余刀，致使姥姥当场丧命。接到报案后，济南市公安局与天桥区公安分局高度重视，市局郭心敬 副局长、分局窦庆福局长等领导都亲临现场分析案情，指导破案。天桥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李连新与一中队、纬北路派出所的民警很快锁定，死者17岁的外孙女小玉为重大嫌疑人，经过广泛调查走访后，确定她就住在天桥区某宾馆，民警立即采取行动，在宾馆大厅里将正在闲坐的小玉抓获。

　　经过审讯，案发当晚的情形逐渐明了。今年4月，正在上中专的小玉在济南某银行实习时，被人骗了9800元，小玉不敢将实情告诉姥姥，谎称办错了业务，需要临时补账。姥姥同意小玉从家里拿出9800元补账，并没有责备。11月26日晚，小玉对姥姥说出了实情，姥姥听后十分气愤，先后拿着锤子、菜刀和小玉打了起来，双方发生激烈争夺，最后小玉砍了姥姥30多刀。

　　案发后，为了赎罪，她曾经两次自杀未遂。

　　时间：12月9日　地点：济南市看守所

　　因为采访而迈进济南市看守所的大门，并非第一次。高大的铁门严丝合缝，门槛足有40厘米高，每一个进出的人必须高抬腿。然而，对于一个17岁的女孩来讲，这一脚迈得竟是那么沉重。

　　等待了接近20分钟后，小玉(化名)被看管人员带了出来。女孩戴着眼镜，梳着马尾辫，声音很细很软，眼神却似飘似浮。

　　提审室里，犯罪嫌疑人坐的木凳是填了重物的，无法轻易挪动。刚刚落座，女孩已经泪流满面。我递上一张面巾纸，她说“谢谢”。

　　沉寂……我该如何探询她的伤疤呢？提问还是从家庭开始吧。

　　A　童年姥姥的爱，让我并不残缺

　　关键词：关怀　温暖　幸福

　　记者(以下简称记)：在你的记忆中，父母是什么样子？

　　小玉(以下简称玉)：在我1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了，我就跟着妈妈和姥姥过，在我4岁的时候，妈妈自杀了。在我的记忆中，妈妈是个很心细的人，我对爸爸没有什么印象。

　　记：还记得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吗？那时候是不是很快乐？

　　玉：小的时候，妈妈跟姥姥常带我出去玩，去北京，妈妈出差的时候也带我去，最后一次跟妈妈在一起，是妈妈临死的前几天，她带我去少年宫报名，学习绘画。

　　记：从此以后就跟着姥姥生活吗？

　　玉：是的，一直跟姥姥在一起。

　　记：姥姥多大岁数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玉：姥姥64岁，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别人有的姥姥都让我有，从来不让我受委屈。

　　(小玉哽咽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说不下去了，眼神开始游移，然后失声抽泣。)在我上小学三年级以前，姥姥、

　　姥爷每天都送我上学，中午做好饭接我回家，晚上还要辅导我功课。那时候，我学习特别笨，可是姥姥、姥爷每天都陪我写作业到晚上十一二点。

　　记：当你一天天长大，有没有感到自己比别的孩子缺少父爱和母爱？

　　玉：当我上了小学，开始有感觉了，那时候我就问姥姥，姥姥说不让我想那么多。

　　B　导火索　交友不慎，被骗9800元

　　关键词：信用卡　透支　补账

　　记：我了解到，这起案件的发生，是因为你的一个朋友骗走了你的钱。这个朋友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玉：这个朋友是个南方人，她告诉我她叫翁虹雨(音)，25岁，我们是在一个电脑学习班认识的，认识了只有两三个月。当时我在一家银行实习，她爱好收集各种卡，便向我要一张信用卡。“五一”之前，我便把一张以我的名义办理的信用卡给了她，可是过了两三天我就找不到她了，一周后，银行告诉我这张卡透支了9800元，因为卡是我办的，所以要我把钱补上。

　　记：你为什么把可以透支的信用卡给她呢？

　　玉：当时卡上是有密码的，我认为她不会用卡，只是要漂亮的卡面作为收藏品，由于实习单位规定员工不能在本单位办理业务，我就让她自己去取卡，没想到她取卡的时候，将密码改了。

　　记：当你知道信用卡被透支了，有没有报警？

　　玉：我找过她，根据她留下的资料查询，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人，她的电话从开始没人接到关机、停机，最后成了空号……我没想到报警。

　　记：这9800元打算怎么补上？

　　玉：我怕姥姥生气，不敢说实话，我骗姥姥说，我办错业务了，需要把钱补上，等找到这个客户再把钱要回来。

　　记：姥姥什么反应？

　　玉：姥姥说，做错了没关系，以后要改正，并拿出9800元钱让我还给了银行。

　　记：当时家里富裕吗？

　　玉：家里不算富裕，姥姥、姥爷每个月的收入加起来有1000多块钱。当时，姥爷得了癌症正在化疗，6月份就去世了。当时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很需要钱。

　　(哭……)

　　C　噩梦　我说了实话，姥姥打了我……

　　关键词：菜刀　锤子　血

　　记：11月26日晚上，你怎么跟姥姥发生的冲突？

　　玉：那晚，姥姥问我那个客户什么时候才能把9800元钱还上啊？我想，老把实情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不如说了实话，我就说了。

　　记：当时姥姥是什么反应？

　　玉：当时我给姥姥拔着罐呢，已经到时间可以摘了，我说到时间了，可是姥姥没有理我。姥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解释完，姥姥就拿起扫床的扫帚，让我自己把自己绑起来，要打我。我就开始夺，用凳子挡，一把就把扫帚夺了过来。姥姥气急了，跑到里屋拿了把锤子出来。

　　记：姥姥用锤子打你了？

　　玉：姥姥第一下没砸到我，第二下砸在我的背上，不是很重。我又夺过了锤子扔到床上。姥姥又气又急，又跑到屋里拿了把菜刀出来。

　　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玉：姥姥来砍我，我就躲，她没有砍到我，只砍到了枕头。我就开始夺菜刀，夺的时候，刀划到了姥姥的脖子。姥姥急了，便一把将刀扔到了床上，又捡起锤子砸我，我又夺了过来。

　　记：你怎么对姥姥砍下了第一刀？

　　玉：不知道……不知道……

　　(小玉的目光再一次游离了。办案民警说，案发现场墙上全是血，死去的老人身中30多刀，还有锤子的砸伤。面对如何挥刀的提问，小玉只说“不知道”，我也不再忍心继续问那个血腥夜晚的事情。)

　　D　赎罪　要是姥姥把我杀了多好

　　关键词：自杀　逃离

　　记：姥姥死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玉：(沉默，还是沉默……)一开始光知道哭，要是姥姥把我杀了多好啊，我不想活了。

　　记：你选择了什么？

　　玉：我两次自杀都没成功。第一次我拿了家里夏天用过的敌敌畏喝了，可能喝了没管用。早上我又到附近的市场买了两小瓶“灭害灵”，结果喝了以后很难受，就想吐，就没喝下去。

　　记：后来你为什么出门？

　　玉：在家里我受不了了，我出门只想躲起来。

　　记：出去都做了些什么？

　　玉：我去了沃尔玛，去了好多地方。我不想让自己停下来，不想再去想那件事情。

　　记：那些天你怎么吃住？

　　玉：我从姥姥放钱的地方拿了2000块钱，第一天住在一个同学家，剩下的三四天就住在宾馆里，直到公安局的人找到我。

　　E　告白　我希望舅舅能够原谅我

　　关键词：后悔　害怕　祈求

　　记：你有没有想到过自首？

　　玉：不知道，我不敢，很害怕。

　　记：你现在后悔吗？

　　玉：后悔。

　　我后悔当初不该说假话，后悔当初什么都不该跟姥姥夺，后悔该让姥姥把火发出来……

　　记：如果你有一个健全的家庭，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玉：不会。

　　记：你对你犯下的罪即将得到的惩罚有心理准备吗？

　　玉：有。

　　记：有没有想过，今后该面对怎样的人生？

　　玉：我想，我可能会在这里一辈子了……

　　记：你现在最想说的是什么？

　　玉：我不是故意杀死姥姥的，我希望舅舅能够原谅我……

　　记：姥姥在你生命中的分量有多重？

　　玉：姥姥是我生命的一半，另一半是姥爷。

　　(小玉泣不成声，深深地埋下头……)本报记者李冉文并摄影

　　采访后记

　　谁该为小玉负责？

　　完成这篇稿件的时候，正是一个阴霾的雾雨冬日，清晨阴暗得如同黄昏。

　　我采访的这个女孩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幸，虽然姥姥和姥爷将全部的爱给了她，但是仍然难以替代亲生父母之爱，难以替代一个完整的家庭。这种残缺，难免给孩子的性格带来缺陷，比如压抑、烦恼、自闭等。为人父母，予人生命，就要负责。对于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来讲，父母的责任也许只关乎饥渴冷暖，然而当他慢慢长大，父母责任的范畴将越来越广泛、越来越重要。

　　不管怎样，人间有情法律无情。17岁的小玉将因为尚未成年免受死罪，但等待她的却是漫长的牢狱与永世的心灵煎熬。这个家庭不幸的后果太惨重了，以至于连我这个采访者都深感压抑。当我敲下本文的最后一个句号时，我希望，看到这篇报道的父母们深思，为了孩子你们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