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恨立世一危楼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19日01:17 石狮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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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12/19 星期日 01:17
含恨立世一危楼
这幢楼是这样的显眼。从梅林港到黄金海岸的任何一地方看外高村，首先跃入你眼帘的，总是临海屹立的贻庆楼。哥特式的楼顶廊柱清晰、亭盖华美，彰显着一种鹤立鸡群的威严和气

派。但走近它，就不免令人痛心和伤感。从前面看，它体态高大却满身创痍；从后面看，它造型别致却仅剩下森然的骨架。在外高村最有利的地形上，它以它的创伤向人们诉说着一个村、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不能忘记的屈辱和仇恨。

　　当年风光秀

　　记者辗转找到楼主高祖希的侄儿高武，他已经79岁了，他告诉记者，贻庆楼是他的叔父高祖希投资于1934年前后建造的，建楼的钢材、水泥等建筑材料均从菲律宾通过水路运来。建造时，村里许多村民都去帮忙。至今仍有一位给贻庆楼工程做小工的村民健在，已经80多岁了，他当时的任务主要是与其他村民一起负责将钢材等建筑材料从外高港运到贻庆楼工地。建造贻庆楼那年，与高武同村的村民高武潭老人才7岁，村里动工这么大的工程，他和伙伴们成天都呆在工地上玩，有时也帮忙搬砖递灰做点杂活。高武一边给记者介绍，一边带记者参观贻庆楼外围，在完全用条石砌成的院墙上，记者看到每隔两米左右，离地半人高的墙上就有一个小弹孔，高武说那是为了防备海盗的弹孔，高家鼎盛时期，雇有荷枪家丁。

　　据高氏后裔介绍和测算，贻庆楼占地约20亩，带顶三层共有40多间房。其倚坡而建，共分三层平台。大院的第一重大门就在关帝庙门前，门楼相对比较简陋。拾级到第二层平台，仰头可见高大气派的第二重院门。门前的大理石廊柱上刻有贻庆楼藏头联“贻尔多福赓天保，庆既令居得地宽”，而院门两侧则是高姓祖脉自称“渤海衍派”的藏头联：“渤氵解波光返射楼台开暖霁，海天风景竟成图画入晴江。”末尾藏外高村别称“霁江”。走进内院，越过宽广的院子，踏上第三层平台，贻庆楼赫然就在眼前。它完全仿西欧哥特式建筑风格的正立面廊柱开间宽阔，平面均贴有鸟兽、花草、云龙纹浮雕，将整个贻庆楼正立面装点得富丽堂皇。配上纯中国化的对联，呈现出中西合璧的风格。立面三层每个廊柱都有浮雕的联句，由于战火毁损和岁月剥蚀，大都已经脱落而无法辨识。其一楼正门两侧的联句是“秀水绕门蓝作带，远山当户翠为屏”，直抒楼主对家乡山水的热爱。

　　危楼述创痛

　　由于正门早已封闭，记者随高氏后裔从侧门走进贻庆楼，满地瓦砾、杂物甚至垃圾的战后废墟情景仿佛从来没有被清理过，当年被日寇炸毁的楼顶、炸塌的楼板、炸倒的墙壁仍然保留着当年残破的原样。从一楼沿着没有栏杆的楼梯爬上楼顶，二三层已仅剩框架。循着幸存的楼板，转到二楼前面的回廊，高氏后裔指给记者看炸弹留下的弹洞，为了能勉强居住，楼主的亲戚在弹洞上盖上了一块石板。

　　每个外高人都能讲述那个耳熟能详的凄惨故事。

　　1940年7月16日凌晨，日寇将六艘军舰抛锚于深沪湾至外高海面，准备登陆前，首先选定的攻击目标就是贻庆楼。他们用舰上火炮对贻庆楼进行疯狂的狂轰滥炸，并出动轰炸机盘旋于贻庆楼半空投弹轰炸，使整个贻庆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79岁的高武潭老人说起当年的情形，仍然记忆犹新。他说，那年他才13岁，他当时正在贻庆楼院子里的龙泉井打水，听到炸弹突然爆炸，他立时惊呆了，看到村里人惊慌失措地往村外跑，他扔下水桶，拔腿就往浯沙村方向的野外狂奔，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到底跑了多远。

　　外高村老年协会副会长高新民说，日本鬼子早在“7·16惨案”前二十多天，就曾派飞机到外高、永宁一带盘旋投弹轰炸，并将贻庆楼三楼炸塌。当时，贻庆楼附近的关帝庙里住着大约一个班的“国军”，有几个军人还曾冒着炮火爬到贻庆楼楼顶用步枪向日寇飞机射击。“7·16惨案”当天，驻扎在关帝庙的“国军”有三人罹难，另有几人受伤，他们一起逃往了永宁方向。据有关资料记载，当时驻扎在永宁沿海各村的军队是国民党八十师某营。他们军事设备简陋，军需供应也不足。日本鬼子没有遇到抵抗后，分乘四艘登陆艇和数十艘橡皮艇分两路登陆，一路从坑尾心登陆，另一路就是外高，有60多个鬼子。他们一上岸就用随手携带的汽油箱里的汽油浇泼岸边船只，点火烧毁，然后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闯进村里，沿门沿户搜捕。未及逃脱的渔民高武石仑逃到房间里躲在床底下，被鬼子拖出来，拉到村外的“大仔石”旁，用乱刀刺死在花生地里。村民高扶西穿着短裤背心不顾一切地往村外跑，被疯狂的鬼子在隔壁的浯沙村追上了，鬼子要他到村里贴所谓“安民告示”，他大叫“你要我干么？”鬼子残忍地割下了他一只耳朵，逼他就范，他坚决不从，惨无人道的日本鬼子举起军刀照着他的面门砍下去，又用刺刀残忍地将他扎死在路边。解放后，高扶西的亲人为他收殓尸骨时，还赫然看到他的头骨上留下一条又深又长的刀痕。渔民高广脚在逃难中被追上的鬼子杀死在金埭路沟的茅草丛中。更有40多岁的农妇郑某，她躲在村外山边一个小山洞里，山洞太小，她仅将头钻进去了，后身露在外面，残暴的日本鬼子用刺刀扎她的臀部，致使她身受重伤。另有三个地方武装人员被日本鬼子枪杀，一人失踪后下落不明。据村民回忆，“7·16”惨案中，外高村共有六人罹难，贻庆楼从此刻下了深深的民族仇恨印记。

　　贻庆楼罹难后，楼主高祖希面对满目创痍，心灰意冷，无意再修复贻庆楼，并一直在菲律宾经营钢铁生意，至今他的后人仍然在菲律宾经商，并对家乡颇有贡献。在记者看来，如此完整地记载一段历史，如此生动地展示日寇在中国的暴行，这样一个几被历史尘封的去处在石狮乃至福建省当属罕见，如果把这里开辟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它的生动形象是完全可以预期的。（记者李福寿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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