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血雨腥风又一年

　　伊拉克血雨腥风又一年 （记者　李骥志　蒋晓峰 ）

　　伴随着血雨腥风，伊拉克又过了一年。对于2004年，有人说是主权回归的一年，是种植希望的一年。有人说是弱肉强食的一年，是走向深渊的一年。当记者也试图把这一年归纳成一句话时，脑海里却无缘无故冒出许多平日采访到的伊拉克人平凡的生活片断。

　　痛苦的收尸人

　　38岁的阿里面如死灰，看得出来，他实在不愿意开口讲述他自己的那段悲剧。现效职临时政府某部门的阿里20年前在两伊战争中失去了哥哥。他说：“当时我以为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　今年2月的一天晚上，阿里的小女儿忽然提出自己的房间冷，想换到爸爸的房间睡觉。阿里答应了女儿，给她铺好了床，自己到客厅休息。凌晨，一声巨响，一枚炮弹从天而降，凿开屋顶，落向女儿的床榻。7岁的小女孩瞬间成为碎片。当阿里把女儿的碎片收起，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送到验尸所登记时，那个过程，是最难熬的。阿里沉思良久，一字字地说：“死的本该是我，我却一点都没受伤，反倒成了女儿的收尸人。”阿里不知道，下一次悲剧何时到来？会不会更加惨痛？

　　难民营的怨气

　　巴格达市中心一座清真寺的四周，人们搭起了三十来个帐篷，外围有铁丝网和专人的保护，初来乍到的人会被这里的宁静所吸引。

　　在这个临时建起的费卢杰难民营里，外国人不受欢迎，记者不受欢迎。不过，得知来访者是中国客人，清真寺长老朱拜里还是热情地款待了我们。

　　朱拜里长老一边请记者品尝难民的早餐————椰枣酱和烤饼，一边谈笑风生：“不好意思，我们只有这些。如果我们有敌人俘虏，就把他杀了请你们吃。”听到这里，记者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在朱拜里的“特批”下，难民们开始放心地向记者讲述各自的苦难经历和所见所闻。中学教师拉妮娅面对采访机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我家房子毁了，家产都没了，丈夫不知死活。如果他回不来，我也不活了。”　哈桑一家的境遇则不同。他在逃难过程中被美军逮捕，关押拷问了一个月，不久刚放出来。哈桑抚摸着身边儿子的头说：“希望他长大好好读书，别像我这样没出息，一无所有。”一位老者却说：“你庆幸自己一无所有吧！我在费卢杰有4家店铺，现在全毁了。”

　　校园里的酸楚

　　记者的伊拉克籍同事夏南的家乡杜雷耶本是个宁静的小镇。今年，这里不再平静。一天，夏南上小学的儿子奥马尔回家后高兴地对父亲说：“今天我用石块扔美军坦克了。”夏南虽然心里为儿子的勇气而感动，但嘴上不得不严厉教训他：“以后不许这么做，太危险了。”　杜雷耶库尔图巴小学校长苏莱曼女士对记者说，美军坦克用高音喇叭放着歌曲招摇过市，学校关紧门窗也隔绝不了噪音。学生们有时用石块向坦克投掷，美军就找到校方，警告说，“如果再发现小孩子投掷石块，就把学校炸了”。苏莱曼说，美军来到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往日的宁静了。

　　在巴格达一所外语院校，200多个男女学生挤在面积不足300平米的院子里聊天。“这就是学校的生活，他们课间哪儿也不敢去，”英语系主任穆赫欣对记者说。穆赫欣说，治学最重要的是平静和放松的心态，但是现在的环境不允许教师和学生有这样的奢望。他说：“一次我问一个上课走神儿的学生为什么不听课，他回答说他兄弟前一天被绑架了，他正在想办法救他。”老教授听后心中一阵酸楚。

　　穆赫欣今年已经65岁，在萨达姆时期曾是复兴党中层官员。今年年初，为了继续从事教育事业，他不得不在一份“放弃复兴党员身份”的声明上签字。穆赫欣说，他一生经历过三个政权————王权、铁政和占领，深知一切政治手段都是过眼云烟。他说：“今年，执政者表面上拥有了现代社会的一切优点————独立、民主和自由，但人们却失去了最基本的需求———安宁！”

　　孤寂的节日

　　新年马上就要到了，24岁的艾哈迈德非常希望能和朋友搞一个家庭聚会，把一年来的憋闷和丧气统统抛开。但是，家人担心他的安全，不让他外出。

　　去年12月31日晚，艾哈迈德准备与朋友欢畅达旦，不料车子在路上抛锚，他被迫耽搁了两个多小时。就在这段时间里，他即将前往的饭店遭到了汽车炸弹的袭击，他的朋友在爆炸中受伤。艾哈迈德在气愤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艾哈迈德说，这是他连续第三年不能和朋友一起欢度新年了。2003年，战争将至，人们没有心情；2004年，占领的第一年，他幸免于难；2005年，谁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完）（来源：参考消息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