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汴“一体”是个什么话？

　　本报首席记者 张曦

　　区域经济核心辐射源的缺失、产业链条虚弱难辨、地方保护和竞争行为的客观存在，都是阻碍郑汴一体的现实难题。

　　近日，关于“郑州兼并开封”、“郑汴一体化”的话题又被沸沸扬扬地提起，从坊间 俚语到专家声音，从网上热帖再到政府口齿，似乎都被人挑出了关乎“郑汴一体”的味道。

　　窃以为，在目前情形下，这个命题提得突兀、亢奋甚至危险，虽然时下是隆冬时节，笔者还是禁不住掏出水瓢——似乎有些残忍，但“泼出冷水，冲去燥热，留下真情”才是下笔的本意。

　　这几年，有关某某城市一体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珠三角、长三角等老牌经济带早已木已成舟或先行一步。随着振兴东北、中部崛起的提出，这两个区域城市群及城市一体化的呼声渐高，如长株潭（长沙、株洲、湘潭）、辽宁中部城市一体化、大武汉圈、中原城市群，等等。就本地案例而言，也有周商（周口、商水）一体化与周项淮（周口、项城、淮阳）大三角之间的犹疑与两难。应该说，以城市群为龙头来拉动区域经济的想法无可厚非，因为城市无疑是经济的重心所在。但在各城市群的微观操作层面，城市一体化的想法最好慎之又慎。

　　郑汴之间尤其典型。虽然从长远看，比如说“郑汴一体化”是基于2054年或2104年的远景规划，此说自然无伤大雅，但在时下提出，倒真让人犯糊涂：郑汴一体究竟是个什么“话”？空话？基于地缘特征的虚假畅想

　　从流传开来的公众话语看，提出“郑汴一体”的第一理由是：郑州东扩，开封西进，两者之间的距离只剩30公里。笔者曾就读开封多年，郑汴之间的现实距离感受颇深，但“如将发展演变因素考虑进去，两市之间边界距离将只有30公里”的描述却模糊了这段记忆。就算是吧！

　　汴郑两城东西为邻，一个是“七朝古都＋民国省会”的落寞之都，一个是“新省会＋最老大古都”的新兴之城，按说区区30公里，在城市流转之间自然不算距离，但放到“郑汴一体”之间却是一条不得不直面的鸿沟。

　　首先是体制瓶颈。郑州与开封同是省属直辖市，二者政治地位上几无区别，各有各的人马，各有各的想法，经济发展思路各自为政，地方某种程度的保护也是必然的选择。在目前的政经大环境下，谈谁兼并谁显然不合时宜。

　　两城的秉性显然不同，历史传承和城市文脉差异较大。开封老模老样，曾得“几十年如一日”之讥，城市沉积之顽固与经济发展之艰涩可见一斑；而郑州则有点“小暴发”的味道，独享了省会的政经资源，可城市性格依然模糊不定，交通枢纽的地位虽是雷打不动，但商贸呢？工业呢？都有待重新定位和梳理。如此情形，两城相融或“一体”的难度可想而知。

　　土地政策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儿。就算两城距离真的达到了30公里，但中间都是一马平川的万亩良田，恐怕还有相当比例的基本农田吧？在愈来愈严的土地政策中，基本农田的红线如何跨越？而如果跨不过土地的坎儿，所有的经济发展猜想都是空中楼阁，难以最终落地生根。

　　城市一体化的内核是经济的互补与协作，表现形态上则是一种全方位的开放和互动相统一的进程。

　　郑州和开封的经济互动谈不上，互补提得更是勉强。比如“开封做后花园说”，持此说法的人对开封的认识想必是维持在“吃一顿夜市”的水平。平心而论，开封的人居环境和水平确实支撑不了“后花园说”，如果硬是把几大收费的旅游景点作为此说的依据，笔者自然无话。倒是郑东新区就是定位为“生态共生城市”，当以商务、居住和休闲为主，这个相当于整个郑州老城区版图的新城又将是谁的“后花园”呢？

　　“开封成为郑州工业基地”的说法更是夸张。在“矛盾”（当年驰名全国的洗衣粉品牌）萎缩之后，开封能掏得出的像样工业品牌还有几个？再者，郑州长期以商立城，老工业凋零得不成样子，新兴工业尚在起步之中，东西两翼的开发区嗷嗷待哺，哪来精力和能力去张罗远在汴城的“基地”。胡话？成长期城市作用力的误判

　　郑汴一体的真正阻力，来自于城市的经济现状。眼下，郑州和开封都处于城市的强烈成长欲望期，属于投资拉动型经济增长，对资金流、物流、人才流和信息流都有很强的占有欲，表现在现实中就是城市之间对资本、物流等多种资源的竞争关系。显然，“排斥力要优于吸引力”。

　　在中国成功的城市一体化案例中，有两种基本路径：一种是先“一体”了再“化”，代表作是珠三角，当地高度发达的民营经济让城市之间事实上首尾相连，城乡一体、城城一体的现实，为“一体化”的概念提供了物质上的支撑。另一种是先“化”再“一体”（当地经济发达也是必备基础），这方面长三角比较典型。据说，该区域以占全国2.2％的国土、10.4％的人口，创造出占全国1/5多的国内生产总值、近1/4的财政收入、近1/3的出口总额，吸引了全国近1/2的外资。长三角城市一体化概念提出后，城市群规模越来越大，至今仍有城市纷纷向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递交申请，要求加盟。

　　两种路径的前提，前者是当地经济高度活跃和发达，具备清晰的产业链条，造成既成事实（城市一体）；后者是有龙头城市的资本辐射和扩张效应，如上海。今天的上海，已经集合了80％全球排名前50位的大银行，吸引了世界500强中的400多家在此投资，属资本扩张型的国际化大都市。龙头城市和经济辐射源，为区域内的城市一体化提供了强力的保障，注入了强劲的动力。

　　而郑州和开封之间，这两者似乎都不具备。经济活跃程度不足，基本借助于投资拉动，产业梯度链条更谈不上；同时，郑州的辐射力和首位度明显不尽如人意。新近的一项城市排名中，郑州的市场规模指数和市场潜力指数分别排在国内105位和82位。现实中，一个郑东新区起步区的“起步”，就让整座城市勒紧了裤腰带，喘着粗气，拿什么去“一体”别人呢？

　　显然，区域经济核心辐射源的缺失、产业链条虚弱难辨、地方保护和竞争行为的客观存在，都是阻碍郑汴一体的现实难题。

　　必须指出，区域经济一体化是一个历史进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经济没有发展到一定地步，产生不了有效的互动与协作。郑汴乃至整个中原城市群经济一体化的真正形成还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