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游医组织生殖健康普查 骗割百余名小学生包皮

　　冒用计划生育指导站名义打着“生殖健康”普查幌子为小学生做“包皮粘连分离手术”

　　四川省沐川县300多名小学生被几个“医生”查出患有“生殖器包茎粘连疾病”，其中175名学生随后接受“包皮粘连分离手术”。术后，部分学生出现阴茎红肿、充血，走路困难，排尿疼痛等症状，经治疗，至今仍有一些学生无法正常上学。

　　接到群众举报后，当地有关部门对此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组织“生殖健康”普查并给学生“做手术”的竟是一伙骗子。

　　□本报记者李慎波

　　大河报记者朱长振发自四川沐川

　　2004年12月27日，一封来自四川沐川的群众来信引起了《法制早报》的关注。来信称：沐川县部分山区小学生被割除包皮，受害学生达数百人。

　　记者迅速与当地有关学校取得了联系。沐川县箭板中学一位姓谭的老师告诉记者，当地确有学生被割包皮，有关部门已对此事作出处理。

　　蹊跷的生殖健康检查

　　1月2日，记者来到了沐川县边远小镇箭板镇。虽然离县城只有44公里路程，然而从沐川到箭板的客车却走了近两个小时。

　　箭板小学教师汪丽华(化名)，已在此工作了几十年。说起学生被割包皮的事，汪丽华说：“12月15日，星期三，镇上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说是要给小学生做免费体检，手上还有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盖章和县教育局长签字的文件。”

　　这位女老师回忆，当时学校为 “医生”们提供了一个临时工作场所。在上课的间隙，学生被“医生”一个一个叫到了检查室，而且被叫去的都是男孩。这些男孩回到教室后，大都对检查内容闭口不提，“只是羞怯地笑笑”。

　　底堡小学校长刘东(化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12月17日上午，学校来了5名男女，其中两个女的穿着白大褂，3个男的穿着便装。其中1个男的找到我后，给我看了他们的介绍信，上面的大概意思是，县教育局与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联合搞一次小学生生殖健康普查，要我们各学校积极配合。”刘东说，由于看到介绍信上面盖着两个公章，还有教育局领导的签字，他当时通知教师腾出了一间教室，供“医生”开展健康检查。

　　刘东说，检查开始后，“我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见他们把孩子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在孩子们的小鸡鸡上摸一摸，就让他们出来了”。

　　“我们学校有200多个男生，检查也就进行了40来分钟吧。检查完以后，他们告诉我，我们学校有46个男生的生殖器有问题，得让他们在星期六、星期天再到县城去检查，如果有问题，则需要做手术。”刘东回忆说。

　　记者了解到，被诊断为“生殖器有问题”的学生当时都得到了“医生”给的一张通知书。“医生”要求这些孩子把“ 通知书”交给他们的家长。

　　在一位学生家长处，记者看到了学生带回家里的通知书，通知书的左上角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条形章，上写“敬请家长关注”6个大字。通知书上说：在这次学校儿童“生殖健康”义务普查中，发现您的孩子患有“生殖器包茎粘连疾病”，请您于本周星期六、星期日，将孩子带到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儿童生殖健康普查中心作进一步检查及治疗，治疗费及药费自理。

　　当然，这份通知书没有忘记提醒家长在带着孩子进城治疗时还得带上110元的治疗费和药费。

　　“小小娃儿，怎么得了这样的怪病呢？”山里人不知“生殖器包茎粘连疾病”到底是什么病，只能用“怪病”作为代称。

　　110元钱对于这些家长显然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因事关“传宗接代”的大事，接到通知的大部分家长们还是咬牙掏出了这笔钱。

　　李子洼村8岁的黄林是自己哭着闹着进城的，因为班上其他几名同学都要进城治疗。他的父亲在外打工，家里没钱，母亲欧珍只好找人借了110元钱。 　

　　底堡小学校长刘东说，他们学校当天一共去了21个学生。

　　百余男孩进城“做手术”

　　邓仕明(化名)住在大楠镇李子洼村，他9岁的独生儿子小伟(化名)在邻近的季浦小学上3年级，也给家里带回了 “医生”的通知书。

　　12月18日(星期六)一大早，邓仕明和本村村民黄安富(化名)等人领着孩子带着钱，急匆匆地往30公里外的县城赶。

　　可他们还是去晚了，不到上午9时，沐川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门前已经挤满了等着给孩子做手术的家长。

　　邓仕明与黄安富交了110元钱后，开始在手术室门外排队。手术室内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门外的孩子个个面面相觑。邓仕明安慰孩子说：“别怕，小手术。”

　　下午，小伟和同村的8个孩子总算做完了手术，一个个哭着走出了手术室。因为做手术时不允许家长进入，他们只是听孩子们说：“一进去就让脱了裤子躺在手术台上，有一个黑布蒙上眼，啥也看不见，然后就用东西夹着包皮弄，疼得要命，不过一会儿就完了。”

　　邓仕明扒开小伟的裤子看，发现儿子龟头上有血，赶紧弄了些棉花帮儿子擦，小伟哭着求他“轻点”。

　　当他们一行人准备去车站坐车回家时，碰到了同村在县城修鞋的一名老乡。老乡听完他们的述说十分不解：“怎么县城的孩子都没做这检查呢？我的儿子在县城红星小学上学，没听说要做这检查呀？”

　　而另一位进过手术室的家长的话更让他们担心不已。这位家长是碳库乡的，姓周。当天，周的儿子死活不肯进手术室，无奈，“医生”破例让周站在手术室门口陪着儿子，但同时告诫他“千万别出声”。

　　周说，他亲眼目睹了儿子的整个手术过程：医生没有给孩子们打麻醉针，而是直接用钳子硬拉包皮，也没见他们给器械消毒。手术几分钟就好了，孩子哭得很厉害。

　　几位家长听完，慌忙再检查各自儿子的龟头，果然发觉与以前大不一样。

　　事后，有关部门调查发现，当天进城交钱“做手术”的学生有175名。

　　小手术后的大痛苦

　　12月19日，邓仕明、黄安富等人领着孩子来到沐川县委办公室反映了相关情况。县委办公室马上安排他们去当地规模最大的县医院免费就诊，并立即安排人员进行调查。

　　经有关部门初步调查，发现术后不少孩子果真出现了“状况”：“小鸡鸡”发炎了。甚至，有的无法走路，有的无法撒尿。仅12月19日，全县就发现有100多个孩子存在不同程度的阴茎感染。

　　沐川县当即决定，自12月20日开始，各乡镇卫生院为这些感染的孩子进行免费治疗。部分感染特别严重的孩子因此住进了县人民医院治疗。

　　在沐川县人民医院采访时，这里的外科医生告诉记者：“儿童包皮粘连分离术，在我们这儿也就是个小手术，这些人给孩子们做的手术显然有问题，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阴茎感染的。”

　　至于“手术”会不会影响孩子将来生育，医生们都表示不好说。

　　据了解，12月21日，邓仕明、黄安富及其他170多名家长已经分别领回了原来交纳的110元“手术费”。

　　钱是退了，但孩子们的感染并没有结束，家长们仍需每天为孩子清洗阴茎。

　　“现在尿尿还疼得厉害，不能跑动，一碰就疼。”小伟显然属于感染比较重的一种。

　　“手术”已经做了快一个月了，小伟的阴茎依然红肿，还经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白色分泌物渗出。

　　邓仕明拿出一个大药瓶，抓了一根棉签，开始给儿子擦洗阴茎。这时候，小伟开始大声哭喊：“疼啊，疼死我了！”

　　“要是孩子生育方面有啥问题，那可真坑了孩子一辈子呀！”邓仕明狠狠地放下药瓶，抱着头使劲拽起了自己的头发。

　　行骗者挂着羊头卖狗肉

　　沐川县外宣办主任徐云向记者介绍：“我了解的情况是，这帮人是一伙游医，他们与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签订了联合开展学校儿童‘生殖健康’义务普查的合同。经过调查发现，他们实际上是打着普查的幌子骗钱。全县大约有300多名小学生被骗子查出患有所谓的‘生殖器包茎粘连’，交钱‘做手术’的学生有175个，总共收了19500元。”

　　1月6日，记者在沐川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见到了一份由沐川县计划生育局在2004年12月19日下发的文件，该文件称，撤销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代理站长何安秀的职务。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指导站职工告诉记者，大约在2004年12月14日，指导站来了几名自称是中国性学会的男子，负责人自称姓刘，30多岁，出示了相关证件及医师证书。刚开始说是要与指导站联合办门诊，租指导站的手术室，每月租金800元，然后再交一些费用，由指导站出面向县教育局申请开展学校儿童“生殖健康”义务普查。但自从申请批了之后，接下来的其他工作指导站均没插手，这些人只是收费时用了一个指导站的公章。

　　“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这名职工说。

　　在沐川县教育局，副局长曾静解释说：“当时我们收到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的一份公函，说是为了下一代的成长，要给全县小学生进行一次免费义务体检，我们局长也没多想，就签字同意了，后来才知道收费做手术的事。”

　　“县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王尊奎的党组书记职务已经被免除，局长职务将通过组织程序由县人大常委会免除。”沐川县委宣传部一位姓林的副部长向记者介绍。

　　沐川县纪委的一位工作人员证实：“王尊奎已被调到县政协做一般工作人员，免职文件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发。”　　

　　沐川县委一位副书记说，沐川县山区面积占70%以上，当地农民十分贫穷，也很落后，所以这帮骗子选择了离县城较远的山村进行所谓的义务普查，性质十分恶劣。目前，沐川县已经组成调查组和专案组对此事进行深入调查。

　　了而未了的处理结果

　　参与事件处理的沐川县教育局副局长曾静对记者说：“接到家长举报后，我给县卫生局局长打了电话。他们派人到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进行了调查，发现那几个骗子持有行医资格证，因此他们也无法对那些人采取强制措施。但此事肯定不对，因此我们后来又报了警，警察赶到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后控制了3名‘医生’，但其他3个‘医生’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案件正在处理之中，我们不便透露更多细节。”1月3日，当记者来到负责处理此事的沐川县沐溪派出所采访时，派出所所长刘强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

　　记者进而询问3名被当场抓获的人员情况，派出所民警称，他们也是受害者，目前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据介绍，其中一名被抓获者名叫厍钊，四川平昌县人，早年毕业于达川卫校，毕业后回到老家开了一家诊所。

　　记者费尽周折找到了厍钊。

　　厍钊告诉记者，前段时间，他的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说给他找了一份工作，让厍钊到沐川县一酒店找某人。随后，厍钊在酒店内见到了3名男子。这3人自称是中国性学会的，下来搞学校儿童“生殖健康”义务普查，普查由沐川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牵头，厍钊只需跟在后面为孩子们做检查就行了，每月包吃包住另有600元工资。

　　至于这3名男子姓甚名谁，厍钊称“不知道”。“后来他们跑了，我们才知道上当了。”

　　厍说，协议是这3个人和沐川县计划生育宣传技术指导站签订的，大致内容是双方合作办门诊，“至于他们具体怎么协商的，我的确不知道”。

　　来自乐山的谢敏去年毕业于乐山卫校，她在这次活动中负责收钱和开收据。她的经历和厍钊一样，也是朋友介绍来的。“那3个人到底干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天他们看到警察后就跑了。我打他们的手机，手机停机了。”

　　据悉，目前当地公安机关正在全力追捕3名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