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谁打劫了我们的车票？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18日15:50 南京报业网

　　【东方卫报报道】又是一年春运时。相对快捷、经济的优势让火车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铁路部门预计，春运40天，全路发送旅客将达到1．45亿人次，同比增长3．5％。然而，一票难求仍是思乡心切的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整宿排队、托人跑关系、冒险找票贩子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专家认为，经济快速增长带来的人员大规模迁徙、流动，与铁路发展相对滞后的矛盾，不是三五年能解决的，怎么也得十年。也正因此，一票难求背后的巨大商业利益链条以及垄断滋生的腐败总成为人们无法停止的追问。——编者“过年回家”是大多数中

国人最传统的思想，而随着各地方经济的发展，流动人口也越来越多。每到春节，火车站浩浩荡荡的回乡大军展示着中国经济发展的活力，也形成了中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而由此带来的买火车票问题也成了“老大难”。1月9日，南京站。雨后的车站门前，空气冷得叮当作响。记者无意中在这里听到了一段对话：“春节回家过年吗？”一位男士问身边的女同事。“想啊”，被问的女士回答，“可去年就没买上票，今年还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呢。”此时离春运不到20天，但已提前将人们带入了春运的紧张气氛。2005年南京铁路春运自1月25日起至3月5日止，共计40天。南京铁路分局客运处一位工作人员分析，今年春运南京铁路客流将高于去年，铁路运能依然十分紧张。“今年火车票不会比往年形势好。”这位工作人员说。

　　年年春运“一票难求”

　　王学庄倚在南京站西侧广告牌下，踢着废纸团，身旁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牛仔包。他告诉记者，自己是回家过年的。“为什么这么早就走？”记者问，“赚不到什么钱，不如早回家，不然就买不到票了。”他笑着告诉记者，自己在下关区一家装饰公司干木工，快要过年了，公司的活好多都收了尾，没什么活可干了。“想老婆孩子，都3年没回家过年了。”他说以前总想多挣点钱，临到年关才想起走，“可没有一次能顺利买到票。”这位30多岁的四川汉子，来京10年。据他说，过去每年春运买票都像打仗，输多胜少，10年间只买到过4次票。今年横了心，一定要回家吃顿团圆饭，于是就向公司提前告了假。“不能等到春运，到那时肯定又没戏了。”南京站一侧的广场，如例年春运前一样，人越来越多。“许多没有固定职业的人已开始返乡，这几天南京站客流一天比一天多。”一位在广场值勤的保安说。“你们都买到票了吗？”记者询问一群回乡的贵州籍“老乡”。一位“老乡”摇摇手中的票得意地说：“都买到了，这时候买票还不难，要再迟就不行了。”与这些自由打工者相比，许多上班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们要到1月30日以后才放假，而且现在没定下哪一天，到时买票难，难于上青天。”杨女士在一家出版社上班，1月10日，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达了她的焦虑。杨女士表示，她每年都回湖南老家。去年春节因没买到火车卧铺票，只好改乘飞机。记者问她有没有关系能弄到票，她却“不失时机”地反问记者：“我没关系，你有吗？”

　　30秒，千张车票被卖空

　　1月中下旬，随着各高校开始放假，火车票再度紧张。即使是提前10天买票，北方票以及过路车次的座位票已经很难买到。进香河路售票处，老李已经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却显得信心十足：“到成都有一趟始发的1432次，这里是全市最早售票的，我肯定能买到。”然而当他排到窗口却被告之“1432次的票没有了，一张都没了。”“今天不是第一天卖吗，这里又是最早卖的，怎么会没有了？”“我怎么知道，电脑上就这么显示的。下一位……”对此李先生很是气愤，“我是第一天来买票，又是始发的，还买不到，那票都到哪里去了？”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很多乘客在市内几大售票点还没有开门的时候就去排队第一时间买票，可工作人员第一句的回答居然是理直气壮的：“没票，春节前都没了”。一名在南京读书的学生反映，火车站到各大高校去售票，一般都是很提前的，这个时候火车票还没有对外面出售，可买票时得到的答复是“无票”？火车票究竟去了哪里？客运管理部门称，每年春运票都是紧张，南京是过路站，车次少。至于连始发站也没有了票，可能是车票已被网上订票者提前预订。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南京火车站的网站（ｈｔｔｐ／／ｗｗｗ．ｎｊｓｔａｔｉｏｎ．ｃｏｍ）推出的“网上订票”服务可以提前预订10天内始发站以及过路车票。1月23日，小孙在南京火车站的网站购买十天后回家的车票，该网站每天0：00出新票，可他在网上00：00：30的时候就收到了火车站“无票”的回复。不甘心的小孙把几乎所有的票种都挂上去了，可仍然是一无所获。“几千张票，能30秒就都卖完了？”小孙无奈地问道。

　　机关购票的“优势”

　　“有关系吗”似乎成了春运购票的口头禅。尽管春运购票难，但并不是对所有人而言都难。“我们春节买火车票不难，有专人订票。”陈先生是一名省直机关的干部，他在接受采访时直言，他们的票有保障。“这是一种权力分配，有权的机关单位和大企业大公司，春运火车票通过特殊渠道，可以有内部保证。”南京铁路分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表示，但他拒绝进一步透露究竟是何种渠道。“各个火车站，都有内定的计划票，保证当地的机关和一些特殊客户的需要，这已是多年的陈例。”一名熟悉铁路运作模式的专家称。而在记者采访的人群当中，机关干部、企业的中高级人士也都普遍表示，购买春运火车票不难。当然，小“麻烦”还是有的，比如要卧铺票得提前打招呼，但一般还是会有。专家认为，“购买火车票，有很多个渠道，有权可以办到，没权有钱也可以办到，这里面有计划经济时代就已形成的制度保障和内部默契。”“还有一个就是信息渠道的问题。”中国青年旅行社一位熟悉票务的经理说，“火车票到了春运成了稀缺资源。对这种稀缺资源的争夺，光有钱还不行，还要有信息渠道。比方说网上订票，对于民工而言，就有点玄，他们当中很多人只知道火车站可以买票。”

　　购票难，谁难？

　　邓彬来自云南省一个山区县，在南京读了两年书，没回家过过春节。“回云南太远，如果买不到卧铺票，挤到家，人都累垮了。”但他说今年想回家，计划在除夕出发，“等大家都不坐车了，我再坐车回去。”对于很多大学生而言，春节回家，年年都视为畏途。“虽然有学生专列，但如果有事赶不上，就只能形单影只过大年。”南京大学的刘军同学说，“而且坐学生专列就像坐牛车，活受罪。”1月10日，在下关一处建筑工地，郑建国等一群江西籍民工已在讨论春节回家的事。他们所在工地要到年关才休工，“大约要到腊月26日前后”，郑建国说。“我们计划先派几个人提前专门去搞票，大伙儿凑他们的工分。但即使这样也拿不准，搞不好到时候就只有包汽车回家。”“对春运火车票这种紧缺资源的争夺，讲的是丛林法则，越是弱势群体，就越是暴露他的弱势。”有专家称，“许多处于制度保障之外的人，实际上是处于一种不公平竞争的不利地位。”他还指出，许多体制外的人，实际上与民工一样，也处于这种有劲使不上的不利地位。

　　车票就这样被截流

　　“春运到哪儿能买到火车票？”记者向南京站周边小卖铺的“知情者”打听。“谁知道，反正那时车站里面票不好买。”这位“知情者”狡黠地笑了笑，“到时要票找我，我有办法。”而南京站问讯处的一位工作人员却否认了“知情者”的这种说法：“我们车站的票，都是统一放号，电脑打出来的，站里面没票只是偶然情况。票卖完了不就没票了？”“南京的火车票都是从总票务中心发出去的。然后从联网销售的各电脑终端打出来。”铁路分局一名负责人称，“计划室按计划排票放号，绝大部分票都到了联网销售终端，内部消化的不多。”但这些票是怎样被截流的呢？中青旅的那位经理分析，虽然票都是从电脑终端出来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票都能进入摊点零售状态。联网销售实际上使电脑终端分布得很散，许多销售点都可以出票，管理上很难。这就为销售终端将票截流进行批发而非零售，提供了很大的运作空间。“事实上，现在不仅火车站自建有销售点，很多票务公司也代销火车票，出票的电脑终端控制在很多不同的经营者手上。当批发可以牟取更大暴利的时候，零售很快就转入了地下状态。”这位经理进一步解释说，从获取火车票的渠道说，一些大的机关单位专门有人跑票，为本单位服务；许多宾馆酒店甚至各种各样的招待所、办事处都可代办票务，为本处旅客服务；旅行社也都有专跑票务的，为游客服务；还有一些黄牛党，他们有组织系统，控制票源等等……“春运火车票紧张的时候，这些渠道就已将票瓜分得差不多了，可以上摊零售的很少。”据他披露，“这些票都是在联网销售的电脑终端被截流的，被批发了出去。而铁道部规定的火车票代办费是5元，实际上当票进入地下状态零售后，代办费一般是15元、20元、30元不等，甚至被炒得更高。而这个利润空间被地下瓜分，铁路部门分文不见。”最后，他表示，自己已经跑了10多年票务。抓黄牛党抓到的大部分是些散户，绝非倒票的惟一渠道，“而且倒票已越来越组织化、专门化，成了巨大的‘经济增长点’。”

　　“稀罕票”趁火打劫

　　1月29日，离过年还有几天时间，到北方等地的车票早已买不到。在江宁一家公司打工的老顾不得已想从“黄牛”手里购买一张大连座位票，才发现票价翻了个跟头。一位30多岁的男“黄牛”看准老顾：“你要买哪里的车票？”“大连”，老顾随口答道。“正好！我这里还有一张票，但要加价150元。”老顾没搭理他，径直走进了售票厅，发现10天内到大连的车票已经售完。方才搭话的“黄牛”这时又凑了上来：“没票了！买我的票吧！”“为什么春运刚开始，你们手里有车票，车站却已经没有票了？”老顾询问道。“你不可能知道，我们早就囤票了。”“什么叫囤票？”一位40多岁的男“黄牛”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太幼稚，不屑一顾地回答道：“就是提前从车站窗口和网上买票、订票。”对于“起点站的票流到了哪里”这样的疑问，几名“黄牛”则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有一部分车票被我们提前买出来了。为了节前买票，我们要拿出3到5万元现金来囤票。为了能买到票，我们在几天前就雇好几个人到窗口排队购票。还有一部分票是内部人员把票提前买出来的。另外就是一些宾馆、旅行社、旅社提前买出来一些票。”“黄牛”解释了提前囤票的原因：“票提前买出来好加价钱，目前，热线车票一张至少加价40到100元，客人从车站买不到票，要回家过年，加钱也得买。”记者在南京站周围还了解到，那些自称是小旅社、小餐馆的“接客”人员其实都是“黄牛”。在香港城、进香河路等售票处，只要有人在窗口买不到票，就会有黄牛凑上去问道：“要不要火车票，到哪里都有。”一旦谈成，或当场交易，或是留下电话，承诺市内免费送票。

　　黄牛党揭开黑幕

　　一位在校园中张贴票源的广告主告诉记者说：“我们的头儿和火车站的人很熟，能一下子搞到1000张票。”“最多的时候，我一次从车站窗口领了200多张票，好几万元。”1月29日下午，一位曾经的“黄牛”向东方卫报记者透露了倒票内幕。据他介绍，自己最初为一家招待所跑票务，后来结识了车站售票的人。“逢年过节拜拜年，一来二往就照顾上了。”他说，“倒票的大部分都与售票员熟，不熟根本就不可能从窗口拿到票。从窗口拿票，先要递上单子和钱，到放号的时候，售票员就照单子敲出来，只要守在那里等着拿就行，大家都很默契。放号时，窗口挤的基本上都是倒票的人，旅客根本就挨不上边。但不放号时，倒票的连影儿都看不到。而旅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号，一个劲儿干排队，就是排上几天几夜，也未必管用，只有炒票的拿捏得准时机。”那么这中间有多大利润呢？“我一张票最高炒到过加1000多元。”至于给售票员的提成，他表示没有定数，看行情给。据他介绍，有些人与售票员关系铁，一场春运下来，可以挣上百万元。“我们关系算一般的，也不是经常能拿到票。”这也是他后来洗手不干的原因，“警察抓得严，风险大了，弄不好被关了不好受。”但他也说，即使被抓到，只要不是数额特别大的，一般也就拘半个月，“有些人还是觉得冒这个险值。”而南京站周边小饭店的“知情者”，也提供了类似的说法。一位“知情者”说，“票都是从里面出来的。其实背后还有大鱼，直接去窗口拿票的，那都是小虾。也有很多票是从别的销售点或旅行社出来的，倒票的都是到一个地方去领，然后分头叫卖。”这位“知情者”说。有时附近的个别小饭店，经常会成为“黄牛”活动的据点。

　　南京警方开展“雷霆行动”

　　为打击票贩，保护旅客利益，南京铁路公安处自1月20日起，抽调40多名警力组成打票贩小分队，开展了代号为“雷霆2号”的打票贩专项行动。截至目前，共抓获票贩41人，捣毁售票窝点19个，收缴车票621张，价值10万余元。元月25日中午，小分队在南京火车站进行票源调查分析时发现，江苏仪征市某“票务中心”是一个黄牛窝点。26日上午10点半，4名便衣民警赶到“票务中心”，只见十余平方米的旅店大堂里，十几个人正在取票和订票。另有一男子正在加价售票。行动队员冲入该店，将该男子擒获。经搜寻，队员们发现了35张从扬州到武汉等极为紧张的卧铺车票及四五本记载着售票记录的账本。该男子对倒票行为供认不讳，并交代车票是请人反复到车站及代售点排队购得的，并在自己开的旅店挂出代售火车票的牌子，然后以每张加收20元至40元不等的价格高价倒卖。据了解，此次雷霆行动，南京铁警还搬出4大奇招。根据历年来掌握的票贩子照片，发给每个窗口售票员识别，如有票贩子购票，一律不发售；对旅行社等单位的计划票，进行跟踪检查，防止流失到票贩子手中，对违规加价发售车票的旅行社一律取消授权资格，并追究法律责任；对售出的车票由公安处抽调警力，及时了解购票渠道，如发现有从票贩子手中购买的车票，立即调查取证，并将情况反馈给小分队处理；开通举报电话（96196），设立奖励机制，充分依靠广大旅客，对票贩子进行合围打击。东方卫报记者　郭晓松(编辑　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