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星星

　　女 导游采访人：本报记者 王枫

　　马晨告诉我，立伟和她分手是在去年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天他对她说他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儿，马晨想了想说：“那你把我的信给我吧。”他们拿回了各自写给对方的信，一段恋情就宣告结束了。

　　那会儿他们刚刚认识两个月，还在相敬如宾的阶段，所以分手分得较为平静，没有出现山崩地裂的情形。虽然如此，马晨还是觉得沮丧，不管怎么说自己败给了别的女孩子。她去了电影院，买了一瓶可乐，一包爆米花。她蜷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盯着银幕，因为老是想起这件事，剧情看得断断续续的。从电影院出来，心里还是很空，她于是又拐进商场，给自己买了一管口红，挑了一种很鲜艳的颜色，当时就抹上了。她在镜子里试着站在旁人的角度看自己，看起来不错啊，可是却怎么被甩了呢？管他！她顶着这一抹惨烈的红，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心情渐渐开阔起来。

　　当时我还是一个学生，在旅游学校上学。暑期我托立伟的同学梁坤在一个快餐店找了一份临时的工作，梁坤也在快餐店上班。梁坤是立伟的中学同学，中等个，小眼睛，高鼻梁，爱说爱笑，为人热情。

　　快餐店的工作很忙碌，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我几乎把立伟忘了。也许因为我的天性是快活的，失恋的阴影并没有怎么影响到我。梁坤和我上对班，每天他下了班就会在店里等我上班，和我聊一小会儿，问我习惯吗，累不累，在这里工作开心不开心。要是碰到我忙不过来，他就帮我几下。别的男孩嘲笑他向我献殷勤，他毫不理会，反倒更积极地和我套近乎。不久经理把梁坤调到了我在的这个班，我和梁坤家住得很近，很自然的，每天下班后我们就一起回家。

　　有一天下班后梁坤对马晨说我们今天不搭公共汽车，走着回去吧，马晨说好。那天下着牛毛小雨，他们一人打一把伞，沿着金水河走。

　　他们走在雾里，对面河岸的灯光蒙蒙的若有若无，河里的水被雨雾罩住了，蒸着汽，像是刚刚热好的稠稠的牛奶。正是三伏天气，雨把地上的热气全蒸到了空中，走了一会儿身上就全湿了。他们偶尔说几句话，多数时候是沉默着。马晨的心情很好，走着走着轻轻地哼起了歌。

　　他们碰到了一个小水洼，只好紧挨着河边走，脚下面就是河水，俩人都走得小心翼翼，梁坤拉住了马晨的手。

　　马晨说那是梁坤和她“第一次亲密接触”，她惊异地发现当他握着她的手的时候，自己并不觉得突然，相反，心里是喜欢的。他们走到郑大的时候，马晨说走累了，歇会儿吧。梁坤说：“快到家了，要不我背你走吧。”马晨没有拒绝。

　　梁坤背着马晨一直走到碧沙岗，俩人在那里分手，各自回了家。那天晚上，马晨想起梁坤对自己方方面面的好，失眠了。

　　7月1日我终于领到了第一次工资。下了班我、梁坤还有一个男孩阿拍跑到外面庆祝。我们在一个热闹的大排档拣张桌子坐下来，点了大虾、螺蛳、毛豆，要了一瓶酒。正吃着，一个卖花女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花。我们说不要，可是卖花女再三恳求我们买。梁坤对她说：“要不这样，你猜猜我们俩谁是她（指着我）的男朋友，猜对了，就买。”我的脸一下红了，他俩谁也不是我的男朋友，这个玩笑开得真有些过分了。

　　那个女孩看了看他们，最后指着阿拍说：“是他。”

　　梁坤显得很失望，对她说：“猜错了！”

　　阿拍哈哈大笑说没关系，顺手把花买了，送给了我。

　　那天晚上我们都很高兴，结束的时候已经10点，这时候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下了班。我们目送阿拍走远，梁坤说：“我们走回去吧。”

　　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沿着金水河边走。梁坤一直不说话，只管埋头走路，脚步很沉，呼吸粗粗的，刚才他确实喝了不少酒。

　　走到一棵茂密的大树下面，他站住了。我问“怎么了”，他没吭，定定地看着我。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不由分说开始吻我。

　　我晕了！我被征服了！

　　我记住了那天，7月1日。

　　从那天开始我成了他的女朋友。

　　有一天吃完晚饭后，我们一起上到天台上。晒了一天的楼板还留着余温，不知道谁家的夜来香开得正盛，香味和着夏天潮湿的气味袭来。我们偎依着看远处的火烧云渐渐变淡、在高楼后面隐去，天空变成了深蓝。

　　梁坤突然对我说：“我还是告诉你吧。”

　　“什么？”我问他。

　　“我一直隐瞒你的事儿。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一定要告诉你。”

　　梁坤告诉我的第一件事是他住的地方其实离我们家很远，为了能每天顺理成章地送我，他撒谎说和我一路。每天把我送到家后他再搭公共汽车转一次车回去，一天要花4块钱车费。为了省出钱送我，他有时候一顿饭只买一个烧饼打发了。

　　第二件事就是我和立伟分手是他一手策划的，为了让立伟移情别恋，他在一边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煞费了苦心。

　　“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我们有缘，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把你抢过来！”他转过脸看着我，“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脸在星光下黑黝黝的，镀了一层亮亮的颜色。这张脸并不英俊，却光彩照人，我知道这个男孩就是今生今世最在乎我的那个人。

　　我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隐隐作痛。天幕像蓝丝绒一样美丽，上面缀满了钻石。我刚才在他眼睛里也看到了这些，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星星。

　　我在这一刻爱上了他。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之前我从没有爱过，我不爱立伟，我们在一起太冷静了，冷静到不需要争吵，即使他告诉我他爱上了别人。我的心从没有为他痛过。可是现在我的心在为梁坤痛。我想起7月1日晚上他第一次吻我，我的心也是这样剧烈地战栗着，痛，难道这就是爱的感觉。

　　那是一个甜蜜的夏天。8月1日，马晨和梁坤约好下班以后去逛光彩市场。他们走到光彩大门口的时候，梁坤突然对马晨说：“你等一下，我马上就来。”过了一会儿，梁坤手捧一束玫瑰花从人堆里挤了过来。马晨诧异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梁坤回答：“送你花非要是什么日子吗？”马晨忍不住想逗他，说道：“你知道吗？在国外，男孩给女孩送花的时候，是要跪下的。”没想到梁坤二话不说就单膝跪下了，手里捧着花，脸上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人群里一阵骚动，许多人惊奇地看着他们。马晨的脸一下子红了，赶快接过花，把梁坤拉起来。梁坤拍拍裤子上的土，旁若无人地凑到马晨耳朵边说：“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天剩下的时间马晨都是晕晕乎乎的，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找不着东西南北”。

　　半年后我从旅游学校毕业，到一家旅行社上班。刚去的第一天经理就让我跟他一起去山西踩线。我从小在郑州长大、上学，没出过远门。这一次出去特别想家，想郑州，想梁坤。有一天晚上在宾馆无事可做，和梁坤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想我，我再不回去他就会想死，那样我们就要人鬼情未了了。我被他逗得笑起来。挂了电话，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想起郑州美丽的夜晚，我在那美丽的夜晚里出生、成长、恋爱，直到老去，郑州的夜晚对我而言永远是与众不同的！我想回家了。

　　一个星期后我们踏上了返程。临行的头一天我给梁坤打电话说大概晚上9点到郑州，他说要去接我，一定要让我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第二天郑州下了大雪，我们在高速上开得很慢，等到了郑州已经是晚上12点多了。

　　一下车我就看到了梁坤，他站在雪地里，身上都是雪，脸冻得红扑扑的。他看见我，眼睛一亮，跑过来使劲搂了我一下。我赶快暗示他经理还在旁边。经理一走，他捧着我的脸仔细看了看，说道：“没什么变化，怎么觉得你走了一年了呢？”我问他等多长时间了，他说不到9点就在这里等了，怕错过我，也不敢去别处。“你再不到我就冻成冰棍了！”他笑着说。

　　我拿起他的手，放在我的两手中间暖着——

　　我们踩着积雪向前走去，我们，我和我生命中的另一半。

　　马晨最后问道：“我的故事是不是太简单了？我经常看倾诉，那些生离死别的故事让我流过眼泪。不过我觉得大多数的恋人都像我们这样，简单，却是浪漫的，这样看上去也很美，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