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品回收"节后暗潮涌动现龙城

　　春节尚没过完，柳州市大街小巷一些经营烟酒的商店，公然把回收礼品当成“副业”，为一些家庭代销收到的“礼品”，或低价回收再高价卖出，生意似乎还不错。这其中是如何交易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在卖礼品？礼品最终又流向何方？记者对此连续几日进行了暗访。

　　探访：礼品回收节日看涨

　　2月19日下午4时许，记者来到青云路一家小商店，只见门面外白底红字的大招牌上写着“回收礼品、名酒、名烟”，以此提醒路人。走进30多平方米的门面，看到货架上除了陈列日常生活用品和食品外，并没摆放有大多数人心目中的“名烟”、“名酒”。

　　看到记者对“名烟酒”十分关心的样子，一位自称该店老板的中年人告诉记者，刚售完一批，现在店里没有存货，想要只有等到第二天。当听到记者说“有一批茅台酒想脱手”时，店老板马上热情地告诉记者，按“行规”，一般回收礼品的价格都不会低于该礼品零售价格的一半。与平日相比，春节期间因为酒的销量要比烟的销量大，因而回收名酒比回收名烟“有搞”。像市场价500元左右的一瓶茅台酒，平时回收价在250元左右，现在春节期间回收价最少在300元左右。而一条市场价在200元左右的云烟，春节期间回收价最多只在100元左右。

　　对记者所说的那批“茅台酒”，该店老板认为记者最好在春节内脱手，不然春节一过回收价下落，“损失就大了”。老板还向记者承诺，这批货如果数量多，且质量有保证的话，“回收价格还可以适当提高”。

　　随后，记者又来到雅儒路一家小超市，在与售货员交谈时了解到，因为超市销售的商品品种较多，过年期间陆续有人上门要求代销或出售“礼品”。除了高档烟酒外，名茶、高档保健品、纪念品等也在回收的范围，回收礼品的价格一般不超过市场价格的50％，也有的不超过70％。

　　记者在门面观察了10多分钟，看到有两名中年妇女提着三包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的大包进入门面，与售货员打招呼后，直接进入门面后的仓库。售货员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春节期间晚上会更忙，因为“转手”礼品的大多是中老年妇女，她们喜欢晚上来交易。

　　白云市场作为柳州市糖烟酒批发较为集中的地方，是否存在回收礼品的现象呢？2月20日下午，记者来到该市场一家专营酒水批发的门面。听说记者想选购名酒送礼，门面的老板娘马上向记者推荐了茅台和五粮液。记者假装向她询问：“有没有便宜一些的好酒？”老板娘立即回答：“我们这里有低价位回收的名酒，你想要多少？”记者提出要10多瓶，老板娘马上指着放在桌面的一瓶精装五粮液说：“这种新包装的五粮液，市面上零售每瓶330元，可以给你180元。”为了不放过记者这条“大鱼”，老板娘说：“这是回收的酒，专门有人负责提供，质量绝对有保证。要不是你要的货多，春节期间不会有人给这么便宜的价格的，送礼有面子，很划算了。”昨日，记者还走访了几家经营糖烟酒的商店，发现除了部分商店由于害怕收到假货而不敢做回收礼品的生意外，大多商店都乐于经营这一“副业”。

　　追问：如此“副业”为何红火

　　礼品回收是近几年出现的新“行业”，原因是有人“礼品过剩”。而这得以迅速发展的动力，则在收买与出售之间的可观利润。

　　记者采访了柳州市一位对民俗有研究的专家，他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强调礼尚往来，柳州这座南方城市，也一直有送礼还礼的习俗。按此规律，礼品的流向比较明确，分布也会比较平均，礼品也应该容易被消费掉，不会有多少“过剩”。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礼品“过剩”的现象呢？这位专家称，这与如今每个市民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有关。少数“能办事”的人，成为其他人争相送礼的对象，而且不必还礼。因此，送礼者远远比收礼者要多，大量的礼品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收礼者家里的礼品自然就“过剩”了。大量礼品吃不尽，用不完，扔了可惜，不得不寻求另外的解决方式，礼品回收由此应运而生。

　　因为是“过剩”，拥有者对这些东西不太珍惜，即使以很低的价格卖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正是瞄准了一些人这种心态，一些商店老板便做起了回收生意。做了几年回收礼品生意的曾女士告诉记者：商店回收礼品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吃差价。一般的操作方式是，按低于零售价的价格回收，再按高于回收价的价格转手，因为价格比正常渠道进的货低，特别好销。一瓶市场零售价在600元左右的五粮液，回收价在300元左右，转手时最少可卖到350元。这一利润率，对于销售普通烟酒只赚取几元钱的小老板来说，无疑很有诱惑力。而且，礼品的价格越高，其利润空间就越大。于是在节假日，一些商店将回收礼品当成了正常经营之外的“副业”。有些做久了有固定的客源，在寻常日子也照样有人上门。

　　记者发现，柳州还很少有像一些外地城市那样，公开在大街打出招牌回收礼品的，更没有“专业”的，多为小店“兼营”，而且一般都设在小街巷里，比较隐蔽。这也说明了，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业。

　　寻踪：高档“货源”来自何方

　　据记者了解，将礼品拿到回收店卖的，大多是一些比较富态的中老年妇女。至于她们是不是民间所说的“官太太”一类的人物，就很难证实了。而记者接触到的采访对象，可以说是社会各界都有，足见其中市场之大。

　　张先生是一名狱警，有过将礼品送到回收店的经历，但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表现得很无奈。他说，自己每逢节假日就不敢呆在家里，因为怕犯人的家属上门送礼。但是，即使人不在家，有时回家也会看到门外放了一地的烟、酒、营养品等礼物。因为不知道是谁送的，没法退；又怕单位领导同事知道了，影响不好，只得想办法处理掉。开始他都是偷偷转送他人，没想到因此还闹过笑话。

　　有一次，他收到一盒名酒，不小心在外包装上滴了一滴黑墨水，转送他人后不到一个星期，这盒包装上滴有墨水的名酒，居然又被送到了他的家里。此后，为了解决送来送去的“麻烦”，他妻子通过朋友介绍，干脆将“无名”礼物拿到熟人开的小杂货店去“转卖”，省了不少事。

　　张先生说，你也送我也送，实在不是什么好风气。但社会风气如此，自己也没法阻止。如果这也算是腐败的话，自己确实身不由己。

　　在柳州市某医院门面开了一家杂货店的王女士告诉记者，因为靠近医院，有人看病人时经常来购买高档的礼品，于是她也兼营起回收礼品的生意。一些老人拿来高档礼品，要求调换平价物品，只要对方拿来的是正品，她也同样接受，因而她的小店都排满了高档的礼品，“货源”丰富。那么，对回收的礼品又如何处理呢？王女士告诉记者，小店本身也经营烟酒，回收的高档烟酒有一小部分由常到店里的熟客“消化”。由于到小商店的顾客消费有限，更多的高档回收礼品是通过特殊渠道让他人代为批发，而部分则转卖给酒店、迪吧等一些高消费的娱乐场所。

　　心态：“重礼”折卖得失难言

　　对于自己花了很多心思购买的礼物被转手卖掉，人们的心态也各不相同。伍女士和丈夫经营着一家餐馆，每到年关总会用几天时间专门去送礼，她说自己主要与客户交往居多，但也会给经常联系的一些政府官员送礼。她强调自己送礼以联络感情为主，并没有太功利的目的。所以，如果谁把她送的礼物卖掉，她认为是对自己不尊重的行为，感情上无法接受。这分明就是“失礼”，与送礼的目的背道而驰。

　　“管他卖不卖，收了就好。”开了一家公司的刘先生则认为，给政府官员送礼当然会有所图，就是希望在“关键”时候对方帮得上忙。他说自己送礼一般是根据对方能给自己带来的“效益”的大小，来决定送礼的档次。他说现在很少有官员敢直接收现钱的，但送名烟名酒几乎没有拒绝的。所以如果对方拿去卖，与自己送礼的目的没有任何冲突，根本就懒得去想它的去向。

　　谢先生在事业单位工作，他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认为回收礼品行业的兴盛，说明社会上“人情味”淡了。他说，礼品如果带有深厚的感情色彩的话，接受者一般会珍藏起来，不会舍得卖掉。专送名烟名酒，人家能消费多少？感情的寄托又从何谈起，不是明摆着是想让人家拿去卖吗？他认为，现在的送礼很多变了味，有“权钱交易”之嫌。

　　因为这种“礼”并非出自真情实意，偶尔会让人遭遇尴尬，谢先生就曾收到过“假礼”。一个和他有过联系的单位，过年前送给他一瓶洋酒和一条“小熊猫”香烟。因为不喝酒不抽烟，他节后将这些东西拿到礼品回收店卖，却被告知烟和酒都不“正宗”，搞得他十分狼狈。此后，他不敢轻易拿礼物到回收店卖。收到别人的礼物，第一个反应就是“会不会又是假的？”照他的看法，如果人和人相处能单纯一些，也不会让自己的心态变得如此“怪异”了。

　　说法：回收礼品问题多多

　　在采访中，记者听到市民提到最多的，是“回收礼品是否合法？”柳州市工商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按照他们所发证照，该市所有的小商店和售烟点都没有“回收礼品”这项业务，这种回收应该是属于超范围经营。但目前要彻底取缔这种行为还很困难，按国家工商部门有关规定，经营者以赢利为目的、有经营行为的，必须在工商部门注册取得资质，但如果个人只买不卖，只是单纯回收，就没有去注册的必要。像礼品回收店一般对外公开宣称回收烟酒，出售时却极为谨慎，圈外人很难了解这些烟酒的去何。如果无知情人举报，无法掌握确切证据，执法人员很难介入管理。

　　那么，如何去界定收受的礼品是否违法呢？柳州市银正律师事务所黎桂勤律师认为，回收“礼品”不仅反映出民风不纯，从深层次来说，也反映出行贿受贿腐败现象的存在。衡量是否腐败的标准，应该是看收受礼品的价值是否超过收送双方的关系亲疏。一旦认定属受贿，无论是收受金钱还是收受礼品，在法律上的后果都是一样的。作为礼品回收店，如果经营者明知“顾客”送来的是受贿所得，仍收购或为其代销，如果达到一定数量，则可能构成刑法上的收购、销售赃物罪。如果经营者事前与受贿官员已经达成默契，即有“通谋”，也可能构成受贿罪的共同犯罪。

　　也有人认为，在实际操作过程中，礼品回收确实为普通群众提供了处理过剩礼品的有效渠道，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但是，在缺少有力监管的环境下，礼品回收行业产生了负作用，成为少数腐败分子收礼、敛财、销赃、逃避监督的重要手段，扰乱市场秩序，造成国家税收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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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今报 责编:韦力萍 作者:黎静 何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