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余万元：无锡案额最高贪污受贿案宣判 江阴巨贪庭上滔滔不绝“表功”

　　通讯员舒广权徐卫兵　本报记者任蓉蓉汪自力

　　短短7年间，他以平均每年170万元进账的速度，迅速完成了总额高达1200余万元的敛财犯罪过程，创造了无锡地区经济犯罪的又一个新“高峰”。

　　他是何方人物？刘荣宜，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原总经理兼党委书记，江阴市给水安装 工程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兼总经理。

　　刚刚过了62周岁生日的刘荣宜，不过是个只有中专学历，营职军转背景的一个不大的国有企业的一把手。但凭着手中“小小”的权力，他却完成了案值上千万元的贪婪“大业”。

　　Ａ、庭审现场巨贪庭上滔滔不绝“表功”

　　昨天庭审时，刘荣宜表情平和，但手里不时拨弄着一副眼镜。

　　当记者上前拍照时，他刻意用手中的纸挡住了脸颊。庭审进行到最后陈述时，刘荣宜滔滔不绝地描述起他在自来水公司缔造的辉煌，若不是审判长制止，陈述将变成一长篇自我表彰。在他看来，江阴的自来水收费便宜水质优良，7年间自来水总公司的资产从1689万增长到数亿，这些成就全都是因为有了他。

　　庭审后，刘荣宜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仍一口咬定“没有贪污”，“资产都在账上”。让他谈谈走到这一步的过程，则用“我头疼”搪塞。问他有无悔恨，他低头猛抽着烟，嘀咕了一句“积极退赃就是悔罪”。直到谈及目前的生活，他才表现得有点动容，坦言年纪大了，关节炎等毛病时常烦扰他，每次审讯坐久了，站起来总要捶着腰慢慢才能立起来。“离开家一年多了，还是不能习惯。”他希望给家人带的话是“好好过日子”，说着说着眼里泛出了泪光……

　　Ｂ、庭审重点是否贪污：控辩双方交锋

　　2003年9月17日，刘荣宜被刑事拘留，同年9月29日被捕。

　　根据有关规定，此案由江阴市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侦查终结后移送无锡市人民检察院起诉。

　　2004年11月10日，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公诉人指控：刘荣宜在1995～2002年担任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总经理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和其地位形成的影响，在负责公司管道、土方工程、材料采购、装潢等业务活动中，先后多次收受索取业务单位人员贿赂计人民币400余万元、美金7000元；从1998年初到2002年年底分别担任江阴市自来水总公司总经理、江阴市给水安装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期间，利用职务便利和影响，趁企业改制之机，用公款冲抵房款、虚造工程、隐匿资产，共非法侵吞、骗取公款近829万元。

　　激辩贪污指控庭审中，对于公诉人指控的受贿情节，刘荣宜本人及辩护人没有太多异议，但就刘荣宜是否犯有贪污罪，控辩双方展开了辩论。刘荣宜从南京请来的两名律师提出，2002年，江阴市给水安装工程有限公司发生的是一般意义上的股权变更，谈不上改制，刘荣宜因为之前工作成绩突出被选为了总经理，公诉人的一系列指控表面上看起来是造假工程合同或隐匿资产，但是它们仍然挂在公司的账目上，并没有造成国家损失。至于房款，刘荣宜没说要用公款冲抵，只是房款一时还没有交齐而已。对此，公诉人指出房款已用公款冲抵结账，而江阴市给水安装工程有限公司原为国家控股，后股权改由自然人出资，属于改制，刘荣宜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成为了总经理，公司并非他个人投资所有，在资产评估过程中，那些虚假工程和隐匿资产已客观存在，虽然资产还在公司账上未被私自占有，但是他的行为已让资产的受益人发生改变，让国有资产白白流失了。

　　一审被判无期昨日，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江阴对刘荣宜公开宣判。经审理，法院认为，刘荣宜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之便，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其行为已构成了受贿罪。他还利用职务之便，非法占有本单位财物，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应当数罪并罚。他的贪污罪中有部分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未得逞，是未遂。而刘荣宜犯罪后已退清全部赃款，可酌情从轻处罚。

　　法院最后作出一审判决：刘荣宜犯受贿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50万元；犯贪污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70万元。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120万元。

　　Ｃ、案发揭秘曾被举报，一度蒙混过关

　　时间要回溯到2001年。江阴一家房产开发公司在转制资产审计时发现：1999年年底，刘荣宜向该公司自购了一处商品房，并将该公司本应交给自来水公司和安装公司的11万元水增容费和8万多元借款利息用来支付了自己的房款。该公司将问题向纪检监察部门报告，可经过一番调查，由于证据不足搁浅。刘荣宜也暂时得以蒙混过关。

　　纸终究包不住火。2003年8月，一封举报刘荣宜收受无锡海洋工程有限公司贿赂5万元的材料，寄到江阴市检察院反贪局。反贪局经过缜密部署，决定从那些与自来水公司有工程往来的承包商处下手。但出人意料的是，那些承包商为了自身的利益几乎都保持沉默，侦查几乎陷入僵局。但随着侦查的深入，江阴某工程公司负责人李宝财进入了检方的视线：李宝财，江阴自来水公司的“老主顾”，曾承揽了自来水公司大量的土方工程。

　　李宝财在其负责的一项工程中有10万元工程款没有向自来水公司收取，而是在办理刘荣宜购房结账时替刘荣宜充了房款。检察官们以此为突破，经过耐心的说服和政策教育，李宝财终于道出，曾先后十余次送给刘荣宜贿赂款160万元。

　　证据在握，江阴市检察院果断对刘荣宜采取了强制措施。乘胜追击，检察官又挖出了刘荣宜利用企业转制之机大肆侵吞国有资产的犯罪事实。

　　承办此案的检察官分析，刘荣宜案暴露了3个方面的错位：

　　一是权力观念错位。刘荣宜看到在自己手中承接工程项目的老板们行有高档轿车，住有豪华居所，心理很不平衡，就利用手中权力大肆侵吞国有资产；二是监督机制错位。刘荣宜手下有很多副总经理，他常让第一个人造工程单，第二个人审核，第三个人让会计收钱，事情全过程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他人只参与其中一个环节，即使心里明白也没人敢提；三是审计工作错位，审计主要依赖于企业方提供的数据，放过了被隐匿的资产。

　　Ｄ、罪犯写真“一麻袋钞票”和“受害者”情结

　　刘荣宜“出事”后，立时在江阴流传出许多关于他的“段子”。其中最让人瞠目的是说他向纪委交出了整整一麻袋的钞票。除了法庭上一项项无情的指控，人们很想了解他背后的故事。

　　刘荣宜心中总有个“受害者”情结：江阴公司那么多，我只是一个小公司，别人改制一夜巨富，为什么不抓他们？而认为我是贪污？

　　“太不公平”刘荣宜被查出有犯罪行为的几年，正是他从事业顶峰转向退休的时候，虽然他每年的正常收入有十几万元。但比起社会上那些比他更富有的人，心里仍然是不平衡的。退休后不再拥有权力，就再不会有人来求他了。而正在这时，给水安装工程有限公司传来要改制的消息。该公司的股份原为国有持股、工会持股和个人持股组成，改由自然人出资之后，刘荣宜将持有51％的股份。有关部门充分考虑到了他以前的贡献，国有股转让时特别给了他20％的优惠。但是刘荣宜并不满足，觉得所有股份都应该有优惠，对此耿耿于怀。于是便有了指使李宝财等人虚造了2项工程转移公司利润，一下“弥补”了79万余元。在他眼里，公司既然是“自己的”了，那么以前上缴的80多万元分红也让他吃了“亏”，于是又虚造2项工程“赚”了回来。整个改制过程中，他隐瞒公司收入，将700多万元资产蒸发到了自己控制的账户上。

　　刘荣宜的犯罪与当前一些企业“改制”中的不规范大有关系，有关调查人员反映，刘荣宜心中总有个“受害者”情结：江阴公司那么多，我只是一个小公司，别人改制一夜巨富，为什么不抓他们？而认为我是贪污？“太不公平”。

　　在刘荣宜心里，有一杆“双赢”的“秤”。按照他的想法，收了钱一定要帮别人做成事情，而别人靠他赚了多少钱，那么“孝敬”一些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年来，腐败分子揪得多了，他们敛财的手段人们也熟了：

　　过年收礼、买房“借款”、装修请帮忙、消费带“钱包”……刘荣宜的手段自然也脱不出这些套路。

　　先说说让他东窗事发的房子。

　　刘荣宜原先在地段较偏的地方拥有一套90多平米的房子，1999年底，他看中了一家公司开发的2套商品房。他没有直接找开发公司负责人，而是和经常讨好他的李宝财唠起了家常，要借钱买房子。心领神会的李宝财立马捧上40万元。刘荣宜收了现金，再找开发公司负责人讨价还价，将每平方米价格从2000多元砍到了1700多，然后又商定用开发公司应付的水增容费和借款利息共29万多元冲抵房款。这还不罢休，他又对开发公司负责人说自己有一套房子，最好用旧房面积换掉一点新房面积，开发公司为讨他欢心，以新房子的价钱作了收购，事后那套房子卖给别人，仅售出10万元。就这样，两套近50万的房子最终到刘荣宜手里时，连定金他也仅付出十二三万元。

　　在刘荣宜心里，有一杆“双赢”的“秤”。按照他的想法，收了钱一定要帮别人做成事情，而别人靠他赚了多少钱，那么“孝敬”一些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1997年年底，自来水总公司准备新建办公大楼，参加竟标的张建军悄悄把装着2万元现金的信封塞给了刘荣宜。但因为各种因素，那次张建军没有中标。刘荣宜觉得收下的钱是个烫手山芋，主动找张建军退钱。张建军却认为，刘荣宜收了钱就说明他喜欢这东西，退钱只是一时没办成事不踏实而已，这钱留着以后可以钓上大鱼，便婉言回绝。果然，到2000年8月，刘荣宜让人“请”他来投标，张建军一下就中标了。事后张建军又送上1万元，刘荣宜坦然收了下来。

　　“一麻袋钞票”的传说确有其事：刘荣宜风闻组织上要审查自己后，赶忙跑回家清理现金，匆匆装了满满一麻袋，存进银行才知道有148万余元收了这么多黑钱，人们不免好奇刘荣宜究竟是怎么开销的。刘荣宜对生活十分讲究，一身行头从里到外都是名牌，添置衣物时连老婆也不让帮忙，非要亲自挑选。从事管道施工的丹阳人卫庭东曾带了一套当地产的名牌西服给刘荣宜，谁知他瞄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自己身上穿的西装就要1万多元，那种档次的西服没法比。灰头土脸的卫庭东只得说给他做工作服用，后来又重新登门送上了红包。行贿9万多元的周全伟坦言，他隔三差五就要请刘吃饭洗澡，这上面花掉的钱远远不止9万。刘荣宜同许多腐败分子一样，也把赌博做为敛财的一个机会。他喜欢的是“斗地主”，许多承包商把赌桌上的“奉承”当做和他拉关系的“必杀技”。他上赌桌上从不自己备钱，一场“斗地主”下来，要“进帐”三五万元，而每当他连输两把的时候，就站起来走人，还自称自己牌风很好。

　　所谓一麻袋钞票的传说，也是实有其事：刘荣宜风闻组织上要审查自己后，赶忙跑回家清理现金，居然自己也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多的现金，他匆匆装了满满一麻袋。把最信任的李宝财叫到家里，用脚踢踢麻袋，“去，你把它拿走。”李宝财把麻袋扛到银行，存进去才发现有148万余元。（文中除被告人外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