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饮料顶替学生奶混入校园

　　【南京报业网报道】3月17日，镇江市包家湾小学三年级学生吴明（化名）只用几口就喝完了当日的“学生奶”，连说“好喝”。但9岁的他并不知道，他喝的所谓“学生奶”事实上只是一种近似巧克力味的乳饮料，而这种代替真正学生奶的乳饮料的营养价值远低于用100%鲜牛奶制成的学生奶。“一杯牛奶强壮一个民族”，为了改善我国中小学生的营养状况，我国于2000年开始实施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2000年10月13日起实施的《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暂行管理办法》明确指出，“学生饮用奶”系指由国家有关部门认定的定点企业 生产、符合国家标准、专供中小学生饮用的灭菌牛奶。然而，镇江市一家学生奶定点生产企业从去年10月8日起至今年3月中旬，公然违背此管理办法，用其新生产的两种乳饮料代替学生奶进入校园，直至快报介入调查此事，该企业才停止此行为。此事波及到镇江市区自愿订奶的全部中小学生，初步估计达1万多名。相关人士认为，乳饮料成本低于学生奶，而我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相关法规缺少责任明确的惩戒措施，极易导致企业在利益诱惑面前铤而走险。

　　乳饮料代替学生奶“混进”学校

　　接到学生家长举报后，3月17日上午，记者来到镇江市包家湾小学，正好赶上该校自愿订奶学生的喝奶时间。在一些学生手中，记者看到他们正在喝一种塑料袋包装的饮品。从包装袋上看，该种饮品名叫“可可”，200毫升装，袋上标明为“原味酸奶饮品”，生产厂家是镇江市长江乳业有限公司。多位学生对记者说，“可可”就是学校从牛奶公司给他们订的学生奶，该校王校长随后证明了此事。2001年，镇江的有关部门要求在中小学实施“学生饮用奶计划”后，包家湾小学180名学生的‘学生奶’就由长江乳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江乳业）负责供应，至今已供应了4年。以前配送的一直是印有“江苏学生饮用奶”字样的鲜牛奶（180毫升装），但从去年10月份起，牛奶公司就开始向学校送这种“可可”了。但对于记者的来访，王校长感到很纳闷，“这种‘奶’不是牛奶吗？”从学生口中记者还获悉，从去年10月起，代替原学生奶进入校园的，除了“可可”外，还有一种叫“清沁酸奶”的奶饮料。王校长证实，从去年10月至当日，每周至少有两天，学生喝的是“可可”或“清沁酸奶”。记者随后在当地一家有百年历史的小学得到的消息是，该校的1200多名学生中有600多名本学期订了学生奶，从去年10月至当日，送奶企业实施“三奶轮送”制，即正规的学生奶、“可可”与“清沁酸奶”，以天为单位轮流送进校园。经进一步调查，当地多所学校证实了“三奶轮送”的事实。上世纪末，“学生饮用奶计划”作为国家大计，由农业部、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教育部、财政部、卫生部、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国家轻工业局等七个部委局，向全国联合发出《关于实施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的通知》。江苏省作为率先响应国家号召的省份之一，各市也陆续实施了此计划，全省至今已有50多万学生每天饮用学生奶了。2001年7月18日，镇江市牛奶公司（现已由原国有企业改制为股份制的长江乳业有限公司）通过省专家组验收，成为镇江市唯一一家学生饮用奶定点生产企业。3月23日下午，长江乳业现任总经理王辉向快报承认，从去年10月至今年3月中旬，他们公司向镇江市实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所有学校送过非学生奶的“可可”、“清沁酸奶”。对于送的数量，王辉及该公司副总王大年均称“每个星期送两天”，但王辉并不否认记者调查到的“三奶轮送”现象。

　　乳饮料的营养价值远低于学生奶

　　“我们花钱给孩子订的是学生奶，学生奶应该是100%鲜牛奶才对，但学校每周有好几天给孩子喝的却不是鲜奶，而是没什么营养的乳饮品！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给他们喝没营养的东西，这不是坑孩子吗？”近日，记者接到镇江市包家湾小学几位学生家长的投诉电话，他们称孩子向学校每月交20元钱定了学生奶，但近来一些营养不达标的乳饮料却在校园里大行其道。记者在“可可”的包装上看到，其营养成分为“乳脂肪≥1.0%，乳蛋白≥1.0%”。“清沁酸奶”的营养成分也与“可可”近似。中国畜牧业协会频布的《学生奶生产技术规范》中则标明，学生奶蛋白质含量必须大于2.9%，含脂量必须大于3.1%。江苏省农林部门一位专家告诉记者：“从营养数据上看，‘可可’和‘清沁酸奶’只是乳饮料，而不是奶（鲜牛奶含量达到80%以上才能称为奶），虽然它包含必备的牛奶成分，但其中更多的是净化水。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奶的乳蛋白含量应不低于2.5%”。面对专家的说法，长江乳业高层表示认同。专家介绍说，我国对学生奶的要求，首先必须是鲜牛奶，所以任何乳饮料都不能算作学生奶。江苏省学生饮用奶计划实施协调小组办公室在接受记者咨询时说，学生奶与其他鲜奶、所有乳饮料或饮品有两点明显不同，其一在包装上，学生奶都是定点企业生产的，经授权包装上有“江苏学生饮用奶”字样；其二是消费对象不同，学生奶专供学生，价位低于市场价，带有政府福利性质。记者对照调查发现，“可可”和“清沁酸奶”包装均无学生奶字样，且均在市场上有售，而非专供学生。

　　有关部门称乳业公司此举很不妥

　　省协调小组办公室严正表示，近期他们将过问镇江发生的事情。该办公室还认为，非学生奶以学生奶名义进入校园，这明显违背国家“学生奶饮用计划”的初衷，显然是不妥当的。3月22日，镇江市学生饮用奶计划协调小组办公室（以下简称镇江学生奶办公室）负责人、镇江市农林局畜牧处处长陈生荣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办公室近日已通知长江乳业负责人，责令其立即停止向校园内配送“可可”和“清沁酸奶”，立即全部恢复供应学生奶。长江乳业负责人3月23日答复快报，快报3月17日介入调查此事后，他们“认识到了错误”，立即停送“可可”和“清沁酸奶”，现已全部恢复送学生奶。记者从数所学校获知，3月18日至今，长江乳业确实未再送过学生奶以外的其他饮品。

　　乳饮料事件波及上万名中小学生

　　人们普遍关心的是，此次“乳饮料变身学生奶”进校园事件涉及的范围到底有多大。对此，长江乳业副总王大年3月22日给记者的说法是“6000名左右的镇江市区中小学生”。据他所述，2000年至2004年上半年，企业的学生奶业务较好，镇江市区的4万多名中小学生中有2万多名订了学生奶，但2004年下半年订量急剧下降，现在只有6000多名学生订奶了，所以只有6000多名中小学生喝到了违规进入校园的“可可”和“清沁酸奶”。3月23日，长江乳业总经理王辉专程赶至南京向记者解释此事，他给出的数字是8000名左右的中小学生喝了“可可”和“清沁酸奶”。让人费解的是，早在3月18日，快报第一路记者就“酸奶事件”波及范围一事向长江乳业求证时，王大年当时的说法是“上万名中小学生”。3月22日傍晚，镇江学生奶办公室的陈生荣告知记者，他手上掌握的数字是，本学期长江乳业已有20余所中小学共1万多份的学生奶订单，因此此次事件波及的学生应该是1万多名。3月22日下午，镇江市教育局办公室曹阳根向快报记者表示，学生奶计划本身就是要求学生喝牛奶而不是喝饮料，学生奶是要促进中小学生健康，奶厂用不符合学生奶营养标准的乳饮料来代替学生奶的行为违背国家推广学生奶的宗旨，如果情况属实，教育部门将介入查处此事。

　　公司称更换学生奶是为了换个口味

　　明知“可可”和“清沁酸奶”只是乳饮料，代替学生奶进校园是违规的，那么长江乳业为何还将它推入校园呢？长江乳业有限公司王大年副总经理对此给予的解释是“被迫无奈，同时也是应学生和家长的要求”。“成为学生奶定点企业的头几年，学生奶的销量还过得去，但随着市场上乳饮料的口味越来越多，奶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孩子们的嘴也越来越刁。由于学生奶是鲜奶，味道太腥，许多孩子们不大愿意喝，所以销售也直线下降。公司要发展，所以就把学生奶换个他们喜欢的口味，这样也能提高一下销售业绩。”据多所学校校方反映，去年暑假前，长江乳业向校内的学生发放了多份调查问卷，主要是征求孩子们对牛奶口味的意见。在王大年的办公室里，确实有厚厚一沓调查问卷，记者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许多学生当时为“可可”的口感打了“好”，在“（与现供学生奶相比）是否调整”一栏内，不少学生同意调整口味。记者在镇江多所学校校内调查时，也有不少学生认为“可可”比学生奶好喝，因为学生奶太腥。“我们是一心为学生考虑，学生们既然喜欢喝‘可可’，因此去年国庆节后我们就向学校供应‘可可’了。到目前为止没有学校或家长向我们提出反对意见。况且‘可可’和‘清沁酸奶’都是合格商品，也没给学生的身体造成不适。”长江乳业这样解释更换学生奶的理由。采访期间，记者于放学时间在多所小学门口采访了众多家长，发现家长们并非如长江乳业所说对此“没有看法”。“国家在中小学校园内推行学生奶，是要通过这种形式保证孩子每天喝到一杯营养成分达标的鲜牛奶，让孩子体质更好，人更聪明。事实证明，鲜牛奶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普通的乳饮料口味虽好，但对正在生长发育的孩子来说，作用不大。只因为口味不好，就自作主张更改国家的学生奶计划，是说不过去的。”以上是大多数家长的看法。

　　乳饮料的成本比学生奶低了很多

　　相当一部分家长猜测认为，换口味只是一个幌子，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可可”和“清沁酸奶”成本更低，更换后企业有钱赚。一个事实是，长江乳业学生奶业务最辉煌的数年，靠的就是口味单一的学生奶，而上学期该企业虽然用“可可”、“清沁酸奶”代替了部分学生奶，业务量却是不升反降。另一个事实是，不少本学期没为孩子订奶的家长反而认为，如果学校给孩子订的奶不是高营养的学生奶，那还有什么必要在学校订呢？家里同样可以订，并且还能在全家吃早点时监督孩子喝下，效果更好。据了解，目前长江乳业的学生奶价位为每袋0·95元，而该价位最早是镇江市物价局1999年核定的，2002年牛奶价格放开由市场调节，但长江乳业为了应对外来竞争，一直没有提价，至今停留在0·95元价位。该企业现向市民直供的同类型同容量袋装鲜奶价格为每袋1·2元，由此看来，0·95元的学生奶确实不算贵。不仅如此，学生奶目前还一直延续一个惯例，就是每袋学生奶最终还要返还学校0·15元作为“捐资助学费”（据解释是学校为学生奶也付出了劳动，如每天派专人接奶、分奶等），这样，每袋学生奶对于企业来说，实际只能收回0·80元。“学生奶真的没多少利润可赚。”王辉再三向记者强调。但是相关知情人士指出，就是因为学生奶的利润空间很小，企业才想出用乳饮料替换掉部分学生奶的办法，因为一个最简单的常识是，需要加大量水的乳饮料比鲜牛奶的成本显然要低，并且技术要求也没鲜牛奶高。3月23日，王辉也承认“可可”、“清沁酸奶”成本比学生奶低，但他和王大年均未明言到底要低多少。但记者能查证的一个事实是，“可可”’“清沁酸奶”目前的市场价为1元，而长江乳业同规格的鲜牛奶市场价却售至1·2元，足足高出0·2元。仅长江乳业相关人员承认的数字，从去年10月至今年3月中旬，该公司送“可可”和“清沁酸奶”的总共天数是40多天。据此天数和3种奶的市场差价大致计算，该企业极可能因改送“可可”等奶，省下近10万元。此算法目前未能得到相关证实。10万元虽不算多，但王辉透露的一个背景是，长江乳业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厂内许多职工已连续数月未发薪水。

　　乳饮料进校园凸显惩戒法规滞后

　　经粗略估算，从去年10月初至今，已有几十万袋乳料以学生奶替身的身份进入校园。那么从去年10月1日起至今的5个多月中，为何没有人管呢？镇江市学生奶办公室的陈生荣是该市实施学生奶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在3月18日见到快报记者时，他表示此前对此事并不知情，记者是把此事告知他的第一人。他后来说，按照相关规定，长江乳业做这么大的动作必须要通知他，但遗憾的是没有。“我们办公室虽然是饮用奶计划的主要领导单位，但只负责对学生饮用奶企业的审核和市场准入。按照行政许可法的规定，我们这样的组织是没有具体的执法权的，除了责令其改正错误行为外，没有什么好办法惩罚企业。长江乳业这样的违规有其特殊性，首先他没有生产假冒伪劣商品，质监部门无法查处，其次它生产的产品符合卫生要求，卫生部门也无法对其查处。”省内有关法律界人士将此现象归咎为“管理的缺位”，因为长江乳业有限公司是一个追求赢利的企业，其企业性质决定它有可能通过各种办法来追求利润，但遗憾的是，在我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相关法规中，除了规定‘生产和配送学生饮用奶造成食物中毒事故时，可以对生产企业进行行政处罚’外，并没有规定其他相应的法律责任来对企业的进行有效约束。这就导致了企业可以在经营中避开监管，为了谋求利益而做出一些冒“险”之举。省协调小组办公室工作人员侯庆永也认为，由于我国学生饮用奶计划尚处于推广阶段，因此许多法规还没跟上，比如“任何乳饮料均不得以学生奶名义或占用学生奶费用进入校园”这样的规定，目前在相关法规内也没写入。但国家和各省已充分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所有学生和家长均可寄望于近期将出台的新政策法规。（记者宫靖张大卫 刘劲松）源自：现代快报(编辑　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