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公开罢免村干部 赞成者可以领取洗衣粉

　　2005年3月26日上午。

　　河北省唐山市路北区果园乡冯大里新村小学。

　　自清晨6点钟开始，这里正在进行着一次公开罢免三名村干部的活动，此次活动引起附近居民广泛关注。

　　当日上午，记者赶到现场，向身着警服的工作人员出示了有效证件，试图对于罢免活动予以采访，但是，被在现场做主持工作的果园乡党委副书记郑向东拦住，他经过两次电话请示“领导”后，告诉记者，领导说了，需要经过市委宣传部批准，方可进入会场采访，否则，不予接待，请离开会场，一旦引起人群骚动，要求记者承担责任，但是，虽经记者询问，并未说出“领导”是谁。

　　唐山三级政府拒绝记者采访

　　在选举现场周围，遍布着十多名身着警服的人，数十辆汽车停留在小学校门口，现场寥寥几十个人身上佩带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旁边一个大黑板上面清晰地写着：同意罢免的人在名字下面画圈，不同意的打叉，不做标记视为弃权。记者的到来，感觉到大家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选票箱孤零零地放在一些板凳中间，前来投票的人偶尔才有一个，但是忽而有车接来人投票。

　　现场不时地传来“画圈、画圈”的声音，当时，记者已经被郑副书记领到了楼道内。

　　这是上午记者在选举现场看到的一幕。

　　按照果园乡党委副书记郑向东提供的拒绝采访和限制进入现场的理由，记者随后走访市委宣传部和路北区委宣传部两级宣传部门进行“审批”。

　　在唐山市委大院的传达室内，记者与市委宣传部的值班人员电话取得联系，说明来意后，值班人员稍后将情况反映给了正在休假的主管人员。

　　10分钟后，一位自称姓“那”的处长打来电话，询问完毕记者的采访意图后，挂断了电话。第二次他打来电话时，说具体采访事宜已经与主管的路北区委宣传部联系好，让记者在传达室等电话即可。

　　又10分钟后，一位自称姓刘的女士打来电话，介绍自己是路北区委宣传部的副部长，询问了记者的采访意图后，挂断了电话。

　　再10分钟后，刘副部长打来电话说，“领导”说了，这件事情不宜采访报道，其中隐情，一时跟记者也说不清楚，让记者先回去，由于是星期天，工作不方便。记者一再解释，但是刘副部长并没有答应。

　　记者再次询问领导是谁？刘副部长的回答是：“领导就是我！”声音非常大。

　　随后，记者提出想与刘副部长见面详谈，刘副部长答应在区委传达室等待。但是，记者打车快速赶到路北区委传达室后，值班人员说，刘副部长根本就没有来过。等待大约30分钟后，时间已经将近中午12点了，记者来到区委大楼上面，工作人员说，宣传部根本就没有来过人，所有办公室都是锁着的。

　　此时，记者与两级宣传部门已经联系不上了。

　　此前，3月24日下午，记者与冯大里村书记冯佩军家里电话取得联系，他家属提供了他的手机号吗，但是拨打多次一直是女人接听；3月25日下午，记者再次与他家属取得联系时，对方听说是记者后，匆忙挂断了电话。而经过记者与村民核实，电话号吗确系该村党支部书记的。

　　同意罢免就可以领取洗衣粉

　　“闹得很热闹，都告状到北京去了”，谈到罢免村干部一事，一位居住在附近的老人说，冯大里新村的事情多了，群众矛盾比较激化。

　　中午时分，为了不惊动拒绝记者进入现场的工作人员，记者从小区旁边的栅栏上面翻越进入小区内，对数十名村民进行了随机采访。

　　“管他谁当官呢，啥罢免啊？”对于罢免，很多村民如此评价，“咱们是啥也管不了，啥也不问，人家说选举咱们就投票，人家说罢免咱们也投票，这些村干部，都没有给老百姓办实事！”

　　“昨天的确是发洗衣粉了，说是谁同意画圈就发两袋洗衣粉，还有人派专车接送选民呢，哈哈，咱们的‘罢免’很热闹的，双方都红眼了！”数十名村民表示，都收到了启动罢免方的人提供的两袋洗衣粉，甚至有人说，曾经受到过蛊惑和威胁。

　　“还有人今天上午在现场发洗衣粉呢，只要是画圈了，同意罢免三个村干部，就可以领取两袋洗衣粉！洗衣粉是提起罢免干部的人提供的，我看见昨天拉了满满一车，这是拉选票啊！”村民好像对洗衣粉比较感兴趣，而且感觉通过自己的选票可以换取东西很新鲜。

　　“有人向乡里的人反映过，但没有人管！”一位村民愤愤地说，“这样绝对会影响选举结果的公正性！操作罢免这届村干部的人，很多都是上届被这届村干部罢免下来的人，这是村里的派系在争斗啊！”

　　“谁当村干部也行啊，那得真能为老百姓办事，我们的房子质量问题都操持了好几年了，也没有眉目，啥干部啊？都只知道自己搂钱！还有那二十多亩土地转让的事情，都经过两级法院审理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眉目！”村民显然对这两件事情比较不满，很多人都提到这两件事，而前后两届村干部跟此都有直接关系。

　　被罢免者接受记者采访

　　几经周折，记者见到了被罢免的三名干部中的两名：王俊萍、胡振民，另外一名村主任因伤住院。

　　“这是贿选！”据两人介绍，他们对启动罢免者给选民发放洗衣粉一事非常不满，并已经就此事向乡党委郑副书记和人大郭主任反映多次，但是，不光在罢免前一天，就是在罢免当日上午的现场，依然还存在有人发放洗衣粉拉选票事件。

　　“启动这次罢免活动的，就是上届被我们因为财产问题给罢免下去的村干部，工作人员都是他的直系亲属！”据介绍，2002年8月份，部分组织者履行一次罢免程序，在一切都准备就绪，表决日尚未到来的时刻，村主任自己提前辞职了。

　　按照两人的说法，当时因为村里有27亩土地尚待开发，村委会主任以低价格将土地转让给其弟弟，而其弟又将土地高价出售，引起村民极大愤慨，冯大里新村586名村民联名将其推上法庭，经过两级法院裁定，直到现在尚未完全结束，但是认定土地的出售违反相关规定。

　　记者在一份日期为2002年9月13日的唐山市路北区人民法院的裁定书上看到，经过审理冯大里村586名村民起诉事宜，法院认为，村委会卖掉集体土地，未经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显系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规定。据了解，此案直接决定了上届村主任的任职问题。此后，有关当事人又上诉到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目前，审理尚未彻底结束。

　　按照两人的说法，因为他们罢免了上届村主任，所以，这次的罢免风波起源于此。

　　随后，记者见到了村民监督小组组长冯振全。

　　他说，在启动罢免的前一天，罢免小组就决定要购买洗衣粉给选民，遭到大多数与会村委会委员的反对，但是，启动者依然购买了洗衣粉，并且给选民准备了专车接送，显示了活动的重要性。当日上午在现场，只要是画圈，就可以领到两份洗衣粉，这在村里是不避讳人的事实。

　　据冯振全介绍，3月8日，罢免委员会启动罢免程序时，就有关问题并没有向被罢免者进行核实，而在3月16日，被罢免成员之一的村主任被村民打伤住院，经法医鉴定为轻伤，目前尚未出院，该村民系启动罢免程序的组织者之一，当时争执原因为村民不按期缴纳电费事宜，现在派出所还没有作出处理意见。

　　偷偷进入现场被发现行踪

　　在冯大里新村小区的墙上，到处都贴满了果园乡第六届村委会换届选举工作领导小组于3月8日贴出的公告，定于3月26日上午6点到下午2点在冯大里小学院内，组织冯大里选民对现任村委会三名成员进行罢免表决。

　　下午2时，是罢免活动结束的时间，选票箱已经封闭，此时，记者偷偷来到现场。

　　记者注意到，关心罢免结果的村民陆续赶到现场，平静了一个上午的小学校周围，人开始多了起来，人们纷纷品头论足，在等待着公布结果。

　　“看看，都啥样的人当官啊？”一位老太太指着一个驱车离开现场的人说，显然，她对有可能当干部的人比较不满意，罢免之后肯定要进行选举。

　　“领了，人家给了也不能不要啊”，记者询问了几位投票的人是否领取洗衣粉，“多一票少一票无所谓，拿了人家的洗衣粉，就得按照人家的意思填啊！”围观者如是说。

　　此时，几名被罢免者也来到了现场。

　　“你跟宣传部联系好了吗？”记者刚刚偷拍了两张照片，郑副书记又走上前来，随后，他又与旁边的人商议，查看了记者证件，并且将记者的个人信息等做了登记。

　　“现在现场比较平静，如果因为你在这里采访出现骚乱，你要负责任的！而且，我们接受记者采访，必须经过上级领导批准，否则，恕不接待！”

　　经过记者与其协调，他明确表示，记者可以看一下过程，但是不准再拍照片，也不许进行采访活动，否则，就不能在现场停留，因为记者身份特殊。

　　“难道作为一个合法公民，就不能在罢免现场吗？这是什么活动！不是公开的吗？”

　　“你现在是记者，身份不同！当然不能在现场！”工作人员在旁边插嘴说，“我们领导也很难办！大家都是工作，别让彼此作难！”

　　记者与其争论引起了旁边人的关注，不少人朝这边观望。郑副书记明确说，不准采访，可以在现场观看。

　　此时，工作人员已经打开票箱，统计选票，现场热闹起来。

　　结果是：全体选民715人，罢免票中，村主任冯春龙390票被罢免，负责物业的村委委员王俊萍411票被罢免，治保主任胡振民408票被罢免。

　　记者注意到，王俊萍看了一眼，默默地离开了现场，而此时，启动罢免者们则是一片欢呼声，有人在高呼说要去庆功。 本报记者 赵冠军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