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6万偿命钱两家争尸体，DNA揭开死者身世之谜

　　【金陵晚报报道】　通讯员　周宁　王东　金陵晚报记者　阳江涛　实习生　许银银

　　新闻背景

　　2005年1月11日晚8点40分左右，喝完酒的大厂人陈某一回到家，妻子就要求其为儿子送考试的复习资料。当陈某骑着摩托车行驶至新华东路水上分局大厂派出所附近时，路边一

名穿反光服的清扫工人正在清扫路边的泥土。摩托车带倒了清扫工人，陈某自己的眼睛也被硬物戳瞎。被摩托车压住的清扫工人当即昏迷过去，火速送往医院抢救，但因伤势较重，当晚离开了人世。这本是一起很普通的死亡事故，按照有关规定，陈某因交通肇事罪不仅要承担刑事责任和自己左眼球被摘除的所有费用，还要赔偿清扫工人6万多元。但是，清扫工人身份不明，这笔死亡赔偿金交给谁？交警十大队的事故民警为此展开了调查，结果却波折频生，为了这笔钱，一场令人意想不到的“尸体争夺战”在两个家庭间展开。

　　单位：只登记了一个名字

　　当晚10点多，事故民警来到了清扫工人所在的施工单位，想赶紧通知死者家属来处理后事。不料，施工单位的小工头张某除了知道死者叫陈国发外，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原来，3天前，陈国发毛遂自荐来清扫马路，张某见他身体还硬朗，且有经验，一天工资也只要20块钱，便让他上岗了。陈国发没有身份证，张某只让他登记了姓名，连家庭住址也没有留下。没想到工作了3天就出事了。既然陈国发是毛遂自荐来的，又有经验，那他是否经常在工地上干这种活儿呢？民警带着这样的疑问，让张某找自己熟悉的同行，果真有了新的线索。据朱某介绍，陈国发在他手下干了好几年，今年大约40多岁，暂住在大厂区的八步沟，平常就是在工地上干扫马路、扛水泥等零活。

　　家庭住址：竟有三个版本

　　当晚12点，民警首先来到当地派出所查找暂住人口的信息，但没有陈国发的资料。接着来到八步沟，连续敲6户居民的门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就在民警绝望的时候，一个下夜班回家的男子称：陈国发租住在村东头一家小店的旁边，房东就是店主。找到店主，店主说在他的印象中，陈国发至少在他们村里住了10年，平常打零工，租房住，看哪家便宜就搬到哪家，已经在他家租住一年多了。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家人和朋友来看他，逢年过节他也没有回去过。店主曾经问他为何不回家？陈国发称老家没什么亲人。尽管很多村民都认识他，可从没见到过他的身份证。至于家庭住址，似乎有3个版本：四川人、安徽滁州人、八化建人（中石化南化集团公司第八建设安装公司）。

　　从南京找到安徽：没有此人

　　1月13日一大早，民警就来到了八化建内部派出所，找到了上世纪70年代曾经在此当户籍警的老民警。费尽周折，没有线索。民警在走访中得知，陈国发的口音很像六合新集的，与六合仅有一河之隔的是安徽滁州的大英镇。陈国发既然称自己是安徽人，民警便于1月14日来到了滁州，在派出所查遍了大英镇所有的户口，却没有发现一个陈姓居民。没有办法，民警只好到村里寻找，首先找到了与六合新集隔河相望的下青围村。下青围村村长告诉民警，他们全村姓武，根本没有陈姓人家。就在这时，小工头张某从同行中得知陈国发就是下青围村人，立即将这一消息告知了民警。民警拿着陈国发的事故照片挨家挨户打听。由于村民们都在准备年货，见民警是来打听死人的事情，觉得不吉利，很多村民照片都不看就走。

　　峰回路转：找到死者哥哥

　　寻找无望，民警准备回南京，由于口渴便停车到附近小店买水喝。出于职业习惯，在买水时拿出照片打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热情的店主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曾经下青围村的武某过继到他们村里，年纪和陈国发相仿，说不定认识陈国发。电话联系了武某。武某很肯定地称：陈国发到外面混了20多年了，他们家就是滁河桥头的第一家，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听这话，民警立即调转车头再次来到下青围村，找到了桥头第一家。该家的主人叫武平山，60岁左右，一见民警便不耐烦地说：“下午就告诉你们了，不认识这个人。”民警叫他回忆一下自己是否有个弟弟，曾经离家出走了……这时武平山轻描淡写地称，他是有个弟弟叫武玉山，还有个名字叫陈国发，但离开家20多年了，从来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民警拿出照片要他辨认，武平山看了一眼就称不认识。20多年没有见面了，可能从照片上已经无法相认了，这也是正常，民警决定带武平山到南京辨认一下尸体，当晚，武平山随民警来到了南京。

　　辨认尸体：前后矛盾

　　在来南京的路上，民警问武平山弟弟身上是否有标志？“后背上好像有一个小斑点。”武平山很平静地回答。民警询问他姓武而弟弟为何姓陈时，武平山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来到殡仪馆，当武某看到死者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民警也没有在死者的后背上发现小斑点，当时武平山很肯定地表示死者不是他弟弟。就在这时，武平山提出来要借民警的手机给儿子打个电话。父子俩在门外商量了十多分钟，再进门，武平山表示死者是他的弟弟，并且告诉民警他比弟弟大12岁，今年他已经60岁了，弟弟应该是48岁。为了慎重起见，民警要求武平山先回家，找村长和70岁左右的村民到南京来，再辨认一下尸体。

　　意外：武王两家争尸体

　　次日，武平山一行人坐着面包车一早就来到了交警十大队，然而，随他来的全是其亲戚，根本没有村长，也没有年长的人。这时意外出现了。中午12点多，安徽来安又来了一王姓人家，一30来岁的男子一找到民警就称陈国发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民警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吓了一跳。据王某介绍，他们家有一个亲戚在下青围村，当天看了民警提供的照片以后，觉得死者就是王家的后代，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他。于是，他们家兄弟几个就急忙赶到南京。武家见突然跑出个王家来认尸，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见面，王武两家就开始打“口水仗”——王家称：武家没有对死者承担过抚养责任；武家称：死者已经过继给武家，不需要王家来干涉……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一直争吵了两个小时。

　　DNA鉴定家属

　　武王两家都称死者是自家的人，可这个活了48岁的死者居然没有户籍。民警从自称是陈国发的生母钱氏处了解到，陈国发生下来就在原大厂福利院呆过一段时间。可民警在已经改成了敬老院的原福利院调查，已经没有了陈国发小时候的任何资料。再加上武王两家都拿不出证明死者就是自家亲人的证据，经过协商，民警提议通过做DNA来鉴定。这一决定遭到了武家人的的极力反对，王家人却举手赞同。据悉，像陈国发这种DNA单亲鉴定的特殊情况，全国只有北京和西安两家单位可以做。1月19日，北京的一家单位到钱氏身上取完样以后，武家不同意做。因为武家认为只要钱氏做出来的结论表明陈国发不是她的儿子，那就可以证明陈国发是武家的人。专家提出了否定的看法：如果DNA鉴定陈国发不是王家的人，并不能证明就是武家的人，因为有可能是另外一家的人。这样一来，武家人终于答应做DNA鉴定，并从武平山身上提取了样品。2月20日，DNA的结果出来了，陈国发是钱氏的儿子，应该是王家的后代。按照有关规定，陈国发这笔6万多元的死亡赔偿金归母亲钱氏所有。

　　死者身世之谜最终揭开

　　经民警调查，死者身世之谜终于揭开——1957年，陈国发降生到安徽来安的一个家庭，由于家境贫寒，已经有了3个小孩的母亲钱氏，无力抚养刚刚来到人间的老四，便将出生只有半个月的老四送到了原大厂的一个福利院。第二年，家境有所好转，母亲钱氏便来到福利院要求把老四领回家，但此时的老四已经被安徽滁州的一对武姓夫妻领养了，从此，钱家失去了老四的音讯。1960年，钱家的亲戚在下青围村发现已经3岁的武玉山长得很像钱家人，钱家人便打算把武玉山要回来，但武家称是自己亲生的。从此，两家结下了梁子，经常为小孩的事情吵架。1966年，武家父亲去世，母亲改嫁，6岁的武玉山便过继给了八化建一对陈姓夫妇，并且改名为陈国发。然而，当陈国发10岁的时候，陈姓夫妇生了一个小孩，于是把陈国发又还给了武家。由于当时哥哥武平山已经成家立业，陈国发就寄居在哥哥家。由于武平山需要养家糊口，日子也过得非常拮据。陈国发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饿了的时候到地里刨个山芋当饭，秋天就在稻草堆里过夜，几天都不回家是常事。当陈国发20岁的时候，便离开了老家，到外面闯荡，最后选择了南京大厂当作他的打工立身之处。曾经有几次遇到了也在大厂打工的武家哥哥，但兄弟俩就像陌生人一样，话都没有搭上几句，更别说叙家常了，陈国发自从20多年前离开家乡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陈国发的亲生母亲钱氏命运多舛，生下老四陈国发以后又先后改嫁了两次。最后一次嫁到王家已经将近50岁，尽管后来又生了孩子，但找老四成了她的一个心病。钱氏今年已经82岁，尽管疾病缠身，但一听到老四的下落，非常激动，一定要亲自到大厂来见这个失踪多年的儿子。当她得知老四去世的消息后，天天以泪洗面，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心病居然是通过DNA来实现的。(编辑　五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