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宁“裘皮之都”动物宰杀现状的调查

　　剥皮前能否让貉“安乐死”

　　“嘎吱”一声，笼子被打开，一只大手伸进来，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它昂起头，龇牙，嘴里发出“哈啊”的声音，手松开了，它又趴到笼子里，脑袋耷拉着，眼睛潮湿了。

　　它是一只貉，7个月大。

　　3月21日，早上7时不到，它就被主人连笼子一起带到尚村镇—————河北省肃宁县一个被称为“裘皮之都”的皮毛市场。

　　笼中的一生

　　尚村皮毛交易市场西侧的一块空地上，摆放着数百只同样的铁笼，两尺长，一尺高。在当地，貉从出生起就一直在里面长大。

　　按其习性，貉昼伏夜出，白天在洞中睡觉，傍晚或拂晓前出来活动觅食，严寒冬季则进入冬眠。由于人类过量捕杀，野生的貉已极其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人工养殖的貉。

　　据介绍，养貉在河北多个县市均成为产业，尚村市场所属的肃宁县亦是其中之一。该县资料显示，全县拥有皮毛动物规模养殖场152个，专业村65个，养殖户1万家。貉、狐狸、貂等珍稀动物存栏47万只。

　　62岁的秦劳（化名）家住尚村镇旁的一个村，村里人大多从事养殖业，两千多人的村中就有十多家养殖大户。

　　“貉子肉城里人喜欢吃。毛皮加工成衣服出口，咱可穿不起。”秦劳自己虽不养貉，却对貉的行情了如指掌。二三月份是貉的配种期，四五月份母貉产仔哺乳，小貉六七个月大便可出售。那时毛皮生长正旺，可以卖个好价钱。

　　市场交易

　　3月21日，尚村皮毛市场。一个身穿貂皮大衣的男子停在了一个等待交易的貉的笼前。这是只七个月大的貉，有着密而长的青黄色皮毛。经与商贩讨价还价，貉最终以370元成交。

　　笼子门开了。“貂皮”用一根皮带套住貉的脖子，它发出连续的“哈啊”声向后退缩。皮带越收越紧，它的毛差不多全部竖了起来。“貂皮”猛地一提，它就被揪了出来。

　　貉的主人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露出欢喜的神色。毛皮动物的交易期在每年的11月到来年3月，眼下已是3月底，毛皮交易旺季已接近结束，这个价格不算太低了。按照他的说法，到了下午收市的时候，连5块钱的价格都有人叫，因为如果卖不出去，貉再拿回去养半年，成本就太高了。

　　“貂皮”则有些焦急。现在已是中午，离收市的时间不远了，他还没有收到足够多理想的毛皮。

　　尚村市场从上午8时左右开始交易。但实际上6时不到，不少毛皮收购商和养殖户便已赶至市场，占据有利地形。据介绍，当地人已形成习惯，每十天赶集6次（逢农历一、二、四、六、七、九），赶集的主题从来都是毛皮交易。

　　3月21日是赶集日。在肃宁县，一路都可见到带着铁笼赶路的人们。骑自行车的驮上一两笼，开拖拉机、汽车的则运上整车貉和狐狸赶往尚村市场。毛皮商则不限于周边地区，不少人来自山东、河南等地。“在外挣钱再多，也没有离家近好。”5年前，秦劳就在当地开起一家毛皮收购店。如今，子承父业，两个儿子都做起了毛皮生意。

　　据介绍，当地农民家庭意识强烈，不愿背井离乡过打工的生活，因此劳务输出很少。全县33万人口中，就有5万人从事与毛皮业相关的工作。

　　该县资料显示，尚村镇是中国最大的生皮交易市场，年交易额35亿元，占全国皮张购销量的60％以上。

　　血腥杀戮

　　被“貂皮”提出笼子的貉，在空中缩成一团。

　　几个手持木棒的中年女人一拥而上。一个扎头巾的女人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貉的尾巴，随即把貉高高甩起。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摔向地面。它试图站起来，脚蹬起了沙砾。女人手中的木棒挥向它的额头。

　　女人再把貉提起来，走到马路对面，把它甩在一堆貉旁边。貉鼻尖的血已经流成了一条线，但它的眼睛睁着，不断重复着眨眼、蹬腿、昂头、倒地的动作。它身旁一只被砍去四肢的貉，则一刻不停地发出嘶嘶的叫声。十几分钟后，秦劳带着刀子向它走来。秦劳现在干的是剥皮的活儿。

　　貉被倒挂在三轮车厢的铁钩上，刀子在它后肢、肛门处比划了几下。“哗”的一声，皮毛已跟后肢彻底分离，它奋力回头，叫出声来，皮已被撕至腹部。

　　秦劳身体撅着，形似一张拉满的弓，可毛皮依然牢牢地粘着肉身，一个中年女子小跑过来帮忙。“哗———”，毛皮与貉的身体完全脱离。

　　“死了剥皮和活着剥皮是一样的，不过这样方便、利索。大家一直都是这么搞的。”秦劳解释说。秦劳说，在当地，像他这样专职剥皮的人有四五十个，主要分布在尚村周边的村庄。更小型的分工是，妻子去毛皮收购商处揽活，用木棒将貉打至不能动弹，随即交给丈夫剥皮。

　　每剥一张皮，秦劳有两种选择，或者不要貉子肉，从皮毛商处得到3元钱，或者向皮毛商支付4元钱，得到去皮后的貉子肉。

　　“貉子肉可以卖给大饭店，一只15块。”秦劳说，下午2时收市的时候，会有一批人专门来收貉子肉。

　　此时已是下午1时，秦劳的三轮车厢只有90只貉子肉，要有5人分成。“今天不行。”他摇了摇头。

　　肃宁县委宣传部提供的资料显示，皮毛业已成为肃宁强县富民的支柱产业。依靠裘皮生意，肃宁县财政从2002年的8000万增至2004年的2亿多元。

　　肃宁正在研究解决方案

　　4月5日下午，肃宁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毛广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县里对活剥貉皮事件非常重视，并正在研究处理办法，此后将对此事做正式的书面回应。

　　沧州市畜牧局畜牧科的陈科长介绍，单纯从屠宰环节上是要提倡人道方式宰杀的，但因为国家目前没有明确的法规界定，还不好进行过多干预。

　　中国皮革协会有关人士表示，肃宁尚村的活剥毛皮宰杀只是个别现象。由于发展水平和相关条件等所限，推行人道的宰杀还需要一个过程。此前他们已经注意此事，并向各有关政府、地方协会、养殖企业和毛皮加工企业等发函提出：若在养殖过程中存在不正当养殖、屠宰、运输方法，请加强管理、自查不规范做法。

　　“我感到非常震惊和痛心。”中国小动物保护协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退休教授芦荻说。她认为，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人对动物的态度。

　　芦会长曾随会员解救过一些将被活活宰杀的狗，“简直惨不忍睹。”她说，据有关专家研究，狗等动物对死亡的极度恐惧是共通的，尤其是当它们亲眼看到同类遭宰杀，而自己又马上面临同样方式的死亡时，它们身体内就会发生很大变化，包括血流奔涌、心跳急剧加快、瞳孔散大等，有的甚至会因极度恐惧突然瘫倒在地。狐狸等小动物的灵敏度可能不弱于狗。

　　芦会长认为，目前虐待动物、虐杀动物现象不容忽视，强烈呼吁国家出台动物福利方面的法规。据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