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背后的重荷(三)高桂凤：获誉众多 不敢拿奖金

　　新桂网-南国今报记者毛秋雁刚过不惑之年的高桂凤，头顶有一串的光环：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三八红旗手、青年岗位能手……在百货服务这个行业，她几乎获得了所有的荣誉称号。她说这一切都因为她有“毛呢含量一摸准，纺织面料一看准”的服务技能，和永恒的微笑服务。但高桂凤也有一个“致命弱点”：她最害怕上台表演，最怕拿到奖金。在技能比赛中，至今她只拿到过二等奖。只要听说要面对采访或公众场合，她就会变得格外紧张，生怕自己身为一个“劳模”，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给公司带来不利。一周前，接到记者预约

采访，她一整夜都无法入睡。次日，看到记者手里没有摄像机，她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面对镜头，我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她坦言：这一切，都与她获得了太多的荣誉有关。

　　怕负众望紧张失眠

　　4月22日，记者来到柳州市五星商厦纺织柜台，亲身感受到了高桂凤的“劳模特色服务”。她打量了记者一眼，立即就目测出衣服的用料：“如果你做套装需要2．4米的布料。但要是只做上衣，1．4米的布料就可以了。”她这一技巧已服务了成千上万的顾客，也赢得了无数顾客的称赞。“但我最怕抛头露面，一紧张，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刚招呼记者坐下，高就开始剖析自己的“缺点”。1992年，她由木材厂转到市呢绒丝绸店做店员，从那时开始，就有了这种“毛病”。1996年，她被五星商厦推荐成为上海服务大师马桂宁的徒弟之后，身份变了，紧张度也就更高了。“高师傅，马师傅来柳州，你要代表五星和他比一比。”她还清楚地记得，调进五星商厦不久，领导就告诉她，作为本土培养的技能之星，她要代表柳州和上海来的全国著名服务艺术大师一比高低。“人家是大师，我怎么能赢他？输了多丢脸啊。”高桂凤如今忆起，还是一脸的紧张。她说那一次，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技艺，而是因为她代表的是公司、是柳州，集体荣誉岂能因自己受损？她太害怕失败了。第二天一上班，她就跑去向领导建议，最好是换别人去比赛。领导一听就笑起来了，告诉她前一天是与她开玩笑的。马师傅到柳州是收徒弟，而五星商厦只推荐了她一个人。听到这句话，高应该放心才是，可她反而更加紧张：“拜马师傅为师，全五星就我一个，会不会很多人都盯着我？如果做不好，辜负了领导的好意，让同事笑话怎么办？”高说，她那天回到岗位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后来，她的表现获得了马师傅的赞赏，通过学习实践，她练出了“毛呢含量一摸准，纺织面料一看准，款式颜色巧搭配”的特色技能，但她紧张的心理仍没有消除，她惟恐师傅当着领导的面、当着媒体的面考她……而当她获得更多的荣誉之后，这种紧张也就更为明显。

　　奖金奖品不敢拿要

　　高桂凤现在的月薪并不高，上千元的奖金应该是具有吸引力的。但是，她说多年来每次随荣誉而获得的奖金，她都悉数交公。她不是不“爱财”，而是担心身为“劳模”要了奖金，会让人笑她是“冲着奖金去做工”的。高桂凤的同事记得最清楚：2001年，高获得龙城“十佳文明市民”称号，柳州市政府奖励她一台73厘米（29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这可谓来得很及时，因为此前高家的电视机刚坏了。但电视机领回之后，高桂凤不是先拉回家，而是直接送到了五星商厦的办公室。她主动提出，要将电视机捐给单位的“送温暖基金”，或者送给单位的特困户。这事情被媒体报道后，在柳州市传得很广，一些老百姓都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去买菜，一个卖菜的女士看到她，就打趣地说：“五星大姐，下次捐电视一定要捐给我啊。”面对众人的赞赏，高总是报以微笑，从不正面回答。不仅是电视机，就连得到的奖金，高也全部交公了。五星商厦工会的陈树珍主席告诉记者，高的善良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公司领导都认为，这些奖励是她应得的，对她交回的奖金，公司总会婉拒，但怎么都硬不过高桂凤。近年来，因为担心公司不收，高就自己写了自愿书，声明她是自愿交出奖金的。她说只有将奖金捐出去，她才能安心工作，轻松地面对同事和顾客。今年3月29日，她又将全国技术能手、自治区技术能手两项共计1800元的荣誉奖金，捐给了公司“送温暖基金”。据统计，近几年来，高桂凤共捐款捐物10多次，做好事100多次。对于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对于收入不高、家庭并不富裕的她来说，捐出的奖金至少可以为她添一些必要的电器，改善一下家庭生活环境。但她说她考虑再三，认为还是不拿的好。“捐了，我会过得自然一些。”高桂凤告诉记者，首先她认为这荣誉不是她一个人的，如果没有公司员工的推荐，没有领导给予的各种机会，她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她最担心的是：如果她拿了那些奖金，有人说她是冲着奖金、冲着荣誉去争做劳模的，或者别人觉得她名利双收，工作应该做得更出众，她就会日夜不安。还不如趁刚刚获得，就将其捐出去，也就避免了那些有损自己名誉的问题出现。服务行业吃的是“青春饭”，45岁的高桂凤已是老员工了。加上现在布料行业的顾客群日渐萎缩，高施展特长服务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她要想保持领先，将不得不去开拓新的服务领域。这其中的压力，又让她产生出了新的担心。

　　形象“捆绑”惟恐损公

　　高桂凤关注自己的形象，在同事间早已传开，她时时处处将自己的言行举止与公司的形象连在一起的思维，让她自己都感到惊诧。高给记者讲了一件很小的事。她说今年3月份，她听朋友说，作为今年龙城“十佳市民”的候选人，她的形象已频繁出现在公交车的视频上。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甚至连公交车也不敢坐了，怕电视上的自己和现实生活的自己相差甚远，让看到的市民失望，丢公司的面子。清明节那天，她和家人一起去扫墓。活动结束后，一家人准备坐公交车回家。走近公交车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忙碌半天，头发有些零乱，脸上也有汗渍，鞋底上粘满了泥巴，裤腿也卷得高高的。“这种形象出现在公交车上，如果恰巧视屏上正在播放自己的录像，被人认出来，五星的面子岂不扫地？”她说那天她越想越感觉事情严重，于是，一个人赶紧远离公交车站，打电话给亲戚，让亲戚悄悄来把她接回了家。这种紧张心理，在她参加的一些技能比赛中，也显露无遗。她说，自1997年她的特色技能服务经柳州市各大媒体报道后，不少市民慕名到商场去感受她的服务。面对顾客，她很得意，做得也很轻松，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给顾客贴心服务，也就可以了。但只要是领导安排她去参加的公司内部或市里举办的各种技能比赛，她就紧张得不得了。别人走上赛场，立即就会投入到比赛之中，可她哪怕已经开始比赛操作，心里仍然在想：“我这样做会不会动作不规范？做得不好，会不会被人指责公司？”“我就是出不了厅堂，只要人一多，什么都做不好了。”她告诉记者：她得过的技能比赛，最高奖项就是第二名。这令她自己极不满意。即使是一些普通的活动，只要是代表公司、代表行业形象的，她都无法放松自己。她说每次柳州市举行劳模巡讲，她几天几夜睡不着，即使是照着稿子念，她都会手心出汗，双脚发冷。平日里，举办各种劳模经验交流，领导让她发言，可她经常是一站起来，就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常常为此苦恼，责怪自己没出息，但却又无法解脱，只要一想到“劳模”二字，自己就不敢随便说，也不敢随便做了。

　　理解关爱为她“减负”

　　在高桂凤的心里，先进和劳模必须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工作做得最好，物资拿得最少，心中没有自己……她的丈夫是位主任医师，对她最为了解，说她过早出现的高血压，就是过度紧张得来的。他经常开导她，帮助她排解压力。他常说，劳模如同运动员，比赛取得“冠军”的那一次，不是因为你的成绩最好，而是因为成绩最好的运动员没有参加比赛。高的领导也感觉到了她在获得劳模之后的巨大压力。2001年，她当选柳州市“十大技术能手”之后，市总工会奖励她一台价值一万元钱的电脑。按照惯例，高又想“交公”。但此次公司坚持不收她的，理由是，这些奖励是她努力所得的，应该归她所有。见劝阻不了，领导又想出了一个办法，提醒她说：作为劳模，应该掌握现代知识，电脑是给她学习的，她这才将电脑搬回了家。有了丈夫的帮助和公司领导的排解，近两年来，高桂凤的“高压心理”渐渐得到缓解。公司特意给了她一个“带领团队前进”的任务，希望她用自己的服务技术创建自治区“巾帼文明示范岗”，在公司培养一批“星级服务员”。把人们紧盯她的眼光转移之后，她的压力少多了。过去她只要看到别的同事在一起说笑，就会担心别人是在说“小话”，远远地躲着不敢过去。现在会主动过去，与同事交流工作经验，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传帮带的工作上。在采访中，高桂凤的一些同事不无遗憾地告诉记者，她这个人心灵手巧，里外都是一把手，可惜就是“出不了众”。高说她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劳模”给她带来的压力，还是性格使然，但她相信自己：即使今后评不上劳模，也会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事。高桂凤的另一些同事则说，在高的身上，看到了一个真正劳模的形象：“只会做，不愿说。”这话传到高桂凤耳里，她很高兴，笑着告诉记者：“还是理解我的人多！”最初接受采访时的紧张神情，终于舒展开来。

　　作者：毛秋雁

　　（来源：新桂网-南国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