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死囚平均上诉期达10年 犯人不堪忍受要求速死

　　作为一个滥杀无辜的死刑犯，迈克尔·罗斯发现他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保险推销员，从他戴着眼镜的瘦弱面孔上，人们很难想象在上世纪80年代，就是这个人曾用残忍的手段先后杀死了8个女人。

　　从1987年开始，迈克尔·罗斯一直被关在死牢里。从此他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要求康涅狄格州当局把他处死，因为“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简直比死更难过”。但是，从康涅

狄格州的刑事审判记录可以发现，这个州已经有将近45年没有处决过任何犯人了，罗斯要实现他的“赴死心愿”真的很难。

　　12%被处死的囚犯是 “自愿受死者”

　　法院判决死刑，犯人也想死，这看上去似乎是很好办的事情，但在美国却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据统计，在美国，被判处死刑的囚徒，平均每人的上诉期都长达10年，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刑事当局和死囚都因此失去耐心。许多犯人不堪忍受这种“折磨”，纷纷要求“速死”。自从1976年美国最高法院恢复死刑以来，美国处死的所有囚犯中，将近12%是所谓的“自愿受死者”，也就是那些认罪并且请求处决，或者更普遍的是放弃上诉的杀人犯。然而，随着美国各地死牢里自愿受死者开始增多，他们的存在开始引起人们的质疑：司法制度受到死囚“自愿受死”的扭曲，还可能公正吗？

　　2005年4月17日，在纽约最高法院作出不对少年罪犯执行死刑裁决一个月之后，纽约立法机构正式否决了这个裁决。在一个对于死刑的争论日益激烈的社会氛围中，这些自愿受死者不会使这个争论的双方都感到满意。对于要求严惩犯罪的人来说，令人不安的可能是，对于某些罪犯，“当死亡成为令人期待的事”，死刑就不再是终极刑罚了。当上诉程序被合法用尽之后，漫长的时间已经使惩罚失去了意义。而反对死刑者说，这些自愿受死者是真正的受害者，他们被关在死牢里过着残酷的生活，以致“他们已经丧失了正常的判断理智”。他们认为，在有些案件中，自愿受死者已经使美国某些一直拒绝执行死刑的地方重新恢复了死刑。

　　罗斯：我必须去死

　　罗斯成为一个自愿受死者前，是一个无声的杀手。上世纪80年代，他出没于康涅狄格州—个叫冷落角落的三角地带，专门跟踪女人，然后把她们弄进树林里强奸，在发泄完兽欲后将对方残忍勒死。但是，自从20年前他被关进死牢之后，这位康奈尔大学的毕业生竟成了一名多产作家。他发表了许多反省命运的文章，其中包括带有宗教色彩的虔诚忏悔，如《我该死了》和《我去圣灵光亮的旅程》，这些文章刊登在从《全国天主教报道》到《力量杂志》各种刊物上。从媒体披露的罗斯的私人信件，展现出来的是一个焦躁不安的灵魂：不是想自杀，就是想伤害别人；既厌倦这个世界，又渴望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同。

　　法医心理学家埃里克·戈尔德史密斯分析指出，自愿受死者的这些状况是“通常的综合症”。杀人犯对于人们的批评的敏感可能是惊人的，自愿受死可能被认为是一种回避社会指责和良心折磨的有效盾牌。罗斯的公设律师对他说过，他另外还有5至10年的上诉时间，而且因为他的心理不稳定，他可以得到减刑，改死刑为终身监禁不得保释。但是，对于罗斯，一个给笔友和支持者写了200多封临终告别信却没有见到任何回复，在被抛弃的绝望中哭泣的人，想到再次进行庭审判刑，面对令人不快的照相，冷酷的检察官，满怀仇恨的受害者家属，那种惩罚似乎比死更加难受。“你知道你因为绝对残暴的恶行而不断受到审问是一种什么滋味吗？”1998年他在写给一个记者的信中说，“那就像生活在地狱里。”

　　经过几年努力都没有成功结束他的上诉之后，罗斯最后炒了他的公设律师的鱿鱼，并于2004年聘请了一个答应帮他的律师T·Ｒ·小波尔丁。此前，小波尔丁根本没有任何承办死刑案的经验，但他们这次一起努力差点成功了。10月6日，因为没有任何辩护律师反对罗斯的死刑执行，新伦敦高级法院很快批准了他自愿受死的请求，并且定于2005年1月26日实施注射毒物处决。但是，他的几个前公设律师，还有美国公民自由协会、康涅狄格州传教会以及罗斯的父亲，一直上诉到了最高法院，声称罗斯不具有行为能力。他们的每次上诉都被否决了，但是这种大量的质疑和出乎意外的书面陈述迟缓了死刑进程，结果使罗斯仍然活着。

　　而且小波尔丁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美国反对死刑运动的倡导者和《活着的死人》一书的作者海伦·雷让修女给这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律师打了电话。雷让说他们之间的通话非常直截了当：“我对小波尔丁说，你是这台死刑机器上可以移动的部件。”而最后，一个法官非同寻常地向小波尔丁威胁说，假如罗斯被处决了，然后再发现证明他没有行为能力的任何证据，那要吊销波尔丁的律师执照。罗斯最终退步了。他说这是为了保全他的律师资格。这个中途夭折的处决使康涅狄格州白花了28.9万美元的前期准备费用，并且给受害者家属造成了新的痛苦。处决罗斯的日期被重新安排在5月11日，罗斯说他仍然必须去死。

　　无休止的“死亡游戏”

　　佛罗里达州47岁的格兰·奥哈可以说是个“幸运儿”。他因为1999年的一项杀人罪而于本月初被自愿执行死刑。佛罗里达州最近处决的12名死囚中，有8人是自愿受死的。

　　自愿受死者再次启动了被搁置的死刑室。加里·吉尔摩是一个自愿受死者，他于1977年被处死，他的处决迎来了美国现代死刑时代。制造俄克拉荷马城爆炸案的杀手蒂姆斯·麦克维也是一个自愿受死者，他是自1963年以来第一个被处决的联邦囚徒。死囚们心里往往明白什么是危险。1997年，俄亥俄州，暴动的死囚企图杀死威尔福特·李·贝利，因为他想成为俄亥俄州30多年来第一个被处决的俄亥俄人。贝利被殴打了一顿，但是没被打死，结果他于1999年被处决。从那时起到2005年初，已有15名死囚在俄亥俄州被处决。

　　罗斯被处决是否可能产生这种加速效果，目前还无法判断。新英格兰最后一次处决死囚是在1960年。据最近一次民意调查显示，尽管70%的康涅狄格州接受调查者要求处决罗斯，但是总的说来，支持死刑而不支持终身监禁不得保释的只有37%。想成为一个例外可能是罗斯的一部分动机。“迈克尔对成为惟一的例外这个想法着迷了。”罗勃特·纳夫说。

　　作为康涅狄格州废除死刑网的负责人，罗勃特·纳夫经常去探望罗斯。“我想他将以现代新英格兰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被处决者而被记录于历史。”这种控制欲和出名欲，这种在监狱里毫无价值的东西，却是吸引自愿受死者的一个重要原因。得克萨斯州原计划于3月10日处决28岁的亚历山大·马丁尼兹。这个从前的逃亡者—辈子都是在虐待和被虐待中度过的。在这过程中，他产生了杀人狂想和被人认可的渴望。

　　在马丁尼兹的一次入狱经历中，一些罪行累累的墨西哥黑手党成为了他最亲密的朋友。在他被保释后不久，仅仅为了给新朋友们留下深刻印象，他凶残地杀死了—个妓女，然后大肆地向警察吹嘘他的杀人业绩。

　　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马丁尼兹坚持说，他要走在被操纵的司法制度前面。“我不想玩他们的游戏。我现在退出的好。”马丁尼兹说。但是，即使是得克萨斯州，一个在联邦范围内已经处决了比其他任何州都多的死囚的地方，要想处决一个死囚也不那么简单：就在离他被处死之前不到一个星期，马丁尼兹“戏剧性”地要求把他的死期推迟3个月，理由是保证他的所有身后法律文件准备就绪。许多人都怀疑，这可能成为马丁尼兹逃脱惩罚的又一次机会，而更多的人是对此漠不关心，这种无休止的“死亡游戏”已经让他们彻底厌烦了。

　　在康涅狄格州，雷蒙德·鲁德希望州最高法院迅速处死迈克尔·罗斯。20年前，罗斯杀死了鲁德14岁的继女和她的男友。鲁德说康涅狄格州应该按照自己的日程处死罗斯，而不是根据杀人犯的日程。他怀疑罗斯会设法找到一个方法避免在5月被处死。“这使我感到恶心，他仍然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不公正的。”鲁德说。 　　本报专稿 尹林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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