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孟晋／文 小武
她和大家说：你有什么秘密,都告诉水吧。
我不想说:流淌是人生的全部意义。记忆，是折磨人的，因为人被锁在最初的生命里。
萨黛特·土尔库兹(SaadetTurkoz)带给了我们一个拾回时间的夜，如果你往地底下挖掘出的是希望，
如果整个天空是一块悲伤的幕布，那么这样的异国异族的歌唱，便是回到过去。当然，还有来自中国新疆的IZ。5月6日的
苏河现代艺术馆，名为“流浪的哈萨克人”的民间音乐会悄悄地在人们的心里埋下了寻找命运的种子。
至少我们感受到地域上的辽阔，在一副绷紧的嗓子里流露出根源的秘密。萨黛特·土尔库兹的中音非常动人，她好像
是哈萨克人的命运承载者，无论是激情迸发还是低缓地流动，都不离开骨子里的一种撕裂着想象的寻找。人生的经验，尤其与
族类有关联的，根本不需要想象。我们也许永远不会真正理解游牧民族的共通的经验，对于他们，日子只是遗失的数量累计。
他们的故土是一边飘泊一边掩埋的，所以他们有歌唱的天性。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草原上或者沙漠里的引吭高歌，是对大自然的赞美。其实，大自然只是生命的见证。那是因为游牧
民族有着顽强的生命，他们的回望是多么悲伤，他们的歌唱又是多么宿命。
在现场，萨黛特时而微笑着讲述那些背景故事，但内心始终轻松不起来。尽管听不懂她所唱的哈萨克与土耳其语言，
但你完全能明白那些关于逝去的诗意。她在现场讲述了一个将要去世的老头，如何在临终前对下一代回忆往昔。这是一首非常
形象的清唱，两种不同的声调意味着角色与时态的变化。
从萨黛特第二张专辑《MarmaraSea》的唱片介绍里了解到一些她的生平，她今年已经44岁了，仍然孤身
一人。年轻时，她用土耳其语写诗，记录生命里变幻的感觉。后来，她把这种创作用到了声音上。萨黛特的唱片一般都是她的
人声和一件乐器的配合。那种悲怆感被磨砺得异常光滑，就像是一条在漆黑的夜间流淌的河，流水是看不见的，但你能触摸，
因为它流过了你的内心。冬不拉或者吉他的伴奏，在哈萨克语言的撞击下散发着委婉的哀求。我总觉得在很多民间音乐里，乐
器是有生命的。它们似乎就停留在歌唱的主人的过往，呼应着时间与空间里的思想。
萨黛特早期的全部经历都和父母有关，1939年，由于当时的军阀的迫害，她的父母离开了中国。关于中国的情结
，并没有留存在萨黛特的记忆里。也许，下一年她的父母越过喜马拉雅山，先后在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停留已经渐渐抹去了对居
住区域的记忆。那个时候，萨黛特还没有在母亲的肚子里。直到1961年，在伊斯坦布尔父母久居的街巷里，萨黛特诞生了
。父母告诉她，他们刚到这个国家，在农村分到了一小块耕地。
萨黛特告诉别人，她们虽然生活在土耳其，但一直封闭在哈萨克人的社区里。至今，她的母亲还在土耳其，整整有五
十年了。1980年，有六个兄弟姐妹的萨黛特投奔在苏黎士的姐姐。也就从那时开始，她发现对记忆的挖掘就是一种音乐。
她把哈萨克老人们唱过的民歌从记忆深处搜索出来，也许这有点主观，但这就是萨黛特的魅力。
记得去年来过的另一位哈萨克女歌手Sainkho喜欢在高音区游戏，Sainkho更像一个精灵，她用一种天
然的天真来躲闪着，宛如文明的宝藏是她亲手藏起来的。而萨黛特不是精灵，她是沿着命运的河流行走的时间记录者。在现场
，虽然她的清唱有点干涩，但当最后她和IZ一起表演时，记忆的吟唱有了翅膀。
不知为什么，IZ的表演和一年前所看到的相比，更像是一场举重若轻的漫游。男性的森林般厚实的力量，转化为更
悦耳的表达。
生命是有底部的，对于一个游牧民族，也许就是家园的遗失和一代又一代的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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