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年闹市被砍21刀致死 七嫌犯最高只判死缓

　　【龙虎网讯 】据中新网转引中国青年报报道：这是一份让当地群众和死者亲属“至今看不懂的判决”。

　　7被告驾车手持利刃、铁锤，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在市区当街追杀已毫无反抗能力的青年，却不是“故意杀人”。“如果只是想‘核一顿’(当地俗语，意即教训一顿)，不可能下手那样狠！”当地一位百姓说，“这是不折不扣的杀人啊！”

　　2003年11月16日，浙江省衢州市34岁的青年姜国平因玩赌博机与店主引发纷争。当日，连店主在内共7人当街追杀他，在被砍刺21刀后，姜躺在了血泊中，并于次日在医院死亡。

　　姜死后，留下了6岁的儿子，30岁的妻子，还有年过六旬的父母。

　　日前，这起震惊当地的命案已由衢州市中级人民院作出一审判决。

　　本案组织者、店主黄志建被判无期徒刑。

　　本案主犯王亮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王亮此前已因故意伤害罪两次获刑。王亮在参与杀人时，尚在“保外就医，监外执行”期间，并“处于公安机关的严密监控之下”。

　　姜国平被杀后，王亮被当地警方网上通缉。在被抓获前，王还来往于衢州和深圳之间贩卖过毒品。

　　引发受害者家属极大不满和当地群众不安的是，当地法院关于此案“故意伤害罪”的定性，对7被告无一例外地“自首”、“立功”等“可从轻处罚”情节的认定和采纳，而对“法定从重处罚”情节的“忽略”。同时，像王亮这样具有社会危险性的犯罪分子，仍能“保外就医”，并在“监外执行”期间当街杀人。

　　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是作为此案公诉机关的衢州市人民检察院，还是作为审判机关的衢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的定性都出奇地一致：“故意伤害罪”。“开庭前检察院告诉我，故意伤害罪和故意杀人罪是一样的”，由于晚年丧子之痛，姜国平母亲郑春云泣不成声，“我对他们反复说‘刺了20多刀啊，颅骨都被榔头打瘪了！’”

　　近日，记者随姜国平的妻子王连英来到姜去年遇害的衢州市三衢路隔离带，黄昏时分，天空突然下起暴雨。王连英没有打伞，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国平啊，我不懂法律，我只知道无论如何主谋和主凶都该重判，但现在好像没有人来为你偿命！”

　　姜国平遇害

　　导致姜国平被残忍杀害的起因并不复杂。

　　从一审法院已审理查明的事实看，姜是因为在黄志建的电子游戏室里玩游戏机时，“应该吐出来的4枚硬币没有吐出来”，看店的人和姜发生争吵直至扭打。

　　据当时和姜国平一起玩游戏机的一位目击者证实，姜当时事实上玩的是“赌博机”。这种机器在开玩之前需事先投入1元钱的硬币，然后玩家根据自己的判断在机器上选择买大买小。如若获胜，玩家可依据机器屏幕上的显示，找店主“对账”。

　　这位目击者说，当时姜国平在投入一枚硬币后，机器屏幕显示他应该赢4元钱，但此时机器突然断电。店员叶显张以自己并没有看到机器显示为由，拒绝了姜国平的对账要求。双方争执由此发生。

　　姜国平生前一位朋友分析说，姜看中的并不是这4元钱。“他是一个狂热的电子产品爱好者，与机器博弈的胜利，使他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而叶的否认，打击了姜。”

　　据衢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书上认定的事实表明，姜国平与叶显张在斗殴过程中，“叶耳垂被打破”。此后双方被农贸城保安带到保安室进行调处。

　　店主黄志建在电话中得知此事后，随即叫了丁涛等3人也赶到保安室。在保安室，黄志建、丁涛等人在保安面前，再次与姜国平发生争吵、殴斗。在这里，“姜头部被打破”，后因姜国平的朋友汪勇军等人赶到，黄志建等人才离开。

　　之后，黄志建在电话中通知被告人王涛，并叫他“找几个人到农贸城”。随后，王涛又将此事电话通知被告人王亮。王亮随后又通知被告人陈建云、刘天顺两人赶到农贸城。

　　在农贸城会合后，黄志建等7人分乘两辆汽车，到衢州市中医院寻找黄志建称“有可能在那里包扎伤口的姜国平”。

　　据当时在现场的姜国平的一位朋友说，姜当时就在农贸城附近一家个体诊所进行了包扎。之后，姜再次路经游戏机室，对看店的黄志英“说了狠话”，临走时姜还将门口的一台游戏机“踢了几脚”。

　　而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中则说，姜国平当时威胁黄志英，“必须在夜里12时之前将店关掉，否则见一次砸一次”。并且有一台游戏机被姜国平踢破。

　　但姜国平的朋友说，姜只是“用脚踢了一脚游戏机的挡板，并没有踢破游戏机，更没有威胁黄志英要她关店”。选择从店里穿过，“主要是因为姜的摩托车还停在游戏机室门口，同时从店里穿过上马路也要近一些”。

　　姜等4人从游戏机室离开后，黄志英立即将姜国平等人的行踪，电话告诉了黄志建。黄志英在电话中告知黄志建，“店被姜国平等人砸了”。得到消息后，黄志建等人立即掉转车头，在农市路与三衢路交叉路口追到了姜国平等人。

　　一审判决书中认定的事实是，“在黄志建停车指认后，被告人王涛、王亮、陈建云、刘天顺、汪建良即下车追打姜国平等人。其中被告人王涛、陈建云持尖刀，刘天顺持菜刀，汪建良持榔头追赶。王涛在追赶姜国平的过程中，尖刀掉在地上，王亮捡起该刀后继续追赶姜国平。姜在逃至三衢路隔离带时摔倒。被告人王亮、陈建云、刘天顺追上后用刀连续砍刺姜国平，汪建良用榔头击打姜国平数下，后各被告逃离现场……”

　　据衢州市中医院抢救病历记载：……刀砍伤致全身多处裂开流血……头额部见4厘米、3厘米裂口，后枕部见长约10厘米横形裂口，左肩部两处长6厘米、8厘米裂口，深及肩胛骨，右肩外侧见约6厘米裂口……腰部见长约12厘米裂口……诊断为多脏器功能衰竭、多处刀砍伤。

　　衢州市公安局柯城分局出具的尸检报告中认定死者伤处共有21处，结论是“系被他人用锐器砍刺全身多处致失血性休克死亡”。

　　案件定性为“故意伤害”

　　姜国平死后，他的亲属们最无法接受的是一审法院将此案最终定性为“故意伤害罪”，而非“故意杀人罪”。

　　一位法学界人士认为，“单从材料上看，案件在定性上的错误，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本案的判决走向”。

　　这位不愿具名的法学人士说，故意伤害罪与故意杀人罪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不存在主观上的故意，并且清楚自己实施的行为不会导致对方生命的丧失；而故意杀人的目的和行为就是导致对方生命的丧失。“从黄志建、王亮等人犯罪行为的实施过程来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这仅仅是想伤害对方身体”。

　　衢州市公安局法制处副处长陈玮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此案当地公安机关立案时本是以故意杀人罪立案的，但报捕时是以故意伤害罪报捕的。此案的定性问题是公、检、法三家磋商和慎重研究的。“有一点可以澄清，对这个案件的定性决定权在检察机关和法院。从法律的角度看，故意伤害也有致人死亡的。”陈玮说。

　　办理此案的衢州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官许荣良也向本报记者表示，“案件定性为故意伤害罪，公检法三家在这个问题上是一致的。”

　　他说，“被告人你一刀，我一刀，没有一刀是让被害人致命的，法院经过查证，是3个人的行为共同导致姜国平死亡的。”

　　但据参与了本案一审两次庭审过程的一位当地律师介绍，庭审中在到底是故意伤害还是故意杀人的一些重要细节上，似乎“并没有引起法庭方面的足够重视”。

　　这位律师说，在被告的一些询问笔录中，王亮等被告供述，在砍杀完姜国平后逃跑的路上，曾在车上相互比“谁刺得最深”，并以此炫耀。

　　一位知情人士说，从使用工具及伤害部位看，王亮等被告人伤害姜国平的部位有多处是要害部位，汪建良用榔头打击的部位也是要害部位(法医尸检报告和一审判决书对此没有明确)，可见被告人的凶残程度及置被害人死地的意图。

　　法庭方面认可的一位叫汪水仙的证人证词也证实，“……其中一个拿长刀的(王亮)，在三衢路上，追上后砍了两三分钟……”“即使仅一把刀连续刺砍一个没有抵抗和防护能力的人连续两三分钟，也很可能会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当地一位参与了抢救过程的医生说。

　　被告人王亮等人将被害人姜国平刺杀至昏迷状态后，没有采取任何救助措施，放任姜国平身上的20余处伤口流血，直至失血过多而死。被告人对他人生命的漠视，对被害人死亡结果的放任，都是一目了然的。

　　一位法律界人士说，司法实践中，对于用刀子捅人，不计后果的突发案件，一般是按被告人实际造成的后果定罪。因为被害人是死是伤都在被告人的犯罪意图之内。本案中，被害人死亡，完全可以以间接故意杀人罪论处。

　　事实上，在警方的第一次讯问笔录中，警方问王亮犯有何罪，王的回答是：“杀人。”

　　衢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主审此案的法官陈明拒绝了本报记者的采访。法院办公室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解释，“判决是审判委员会作出的结果。”

　　店主不属雇凶杀人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引起死者家属方面强烈不满的，还有法庭对死者家属在刑事部分主张权利的剥夺，“由此影响了包括对店主黄志建在内的整个刑事判决的走向”。

　　姜国平的妻子王连英说，在一审的两次庭审中，法庭方面明确告知死者家属，“只就民事部分质证、提出意见”。

　　依照《刑事诉讼法》有关规定，被害人亲属在刑事诉讼一审中，在刑事部分审理中也有质证、提出意见的权利。

　　据介绍，一审中被检方和法庭方面都“忽视”的，涉及到原告重大利益和整个案件刑事判决走向的事实至少有两项。一是众被告在刺杀完姜国平，逃到新侨宾馆后，黄志建曾给王亮1700元钱“吃饭”。王亮随后又将钱分了部分给他带去的两个被告。

　　这一点，几个被告人的笔录中均有供述，在庭审中被告同样也有供述。但这一对被告人黄志建明显不利的从重处罚情节，一审判决中未能体现。

　　原告及其代理人认为，这应该作为黄志建雇凶杀人的重要证据和环节，但检方在公诉中并未提及。

　　与此相反的是，被告人黄志建从轻处罚的重要理由是，他有检举他人为累犯的酌定从轻情节。但事实上，犯罪嫌疑人有无前科是侦查工作的基本内容。

　　一位法律界人士分析，从行为的起因看，王亮等人是替人“干事”，符合流氓杀人特征。而被告人黄志建具有雇凶报复的目的，对王亮等人的杀人行为持放任态度，主观上有故意杀人的成分。

　　主犯“检举立功”

　　姜国平的妻子王连英透露，一审代理律师在第一次庭审下来后曾认为“王亮死定了”，但第二次庭审后“就知道不行了”。“因为第二次开庭中法院认定了王亮的检举立功情节。”王连英称。

　　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是，案发后，被告人黄志建、丁涛、陈建云、汪建良分别于2003年11月17日、19日和2004年7月10日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被告人王涛协助公安机关抓获被告人王亮，被告人丁涛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从而破获了毛文华等人抢劫、盗窃案，被告人黄志建向公安机关提供身份情况不明的在押人员“周连根”的有关情况从而使公安机关查实了“周连根”累犯事实。

　　有证据显示，王亮之所以被衢州中院一审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与他被抓后“检举了同监室囚犯的犯罪行为”有很大关系。

　　一位多年代理刑事案件辩护的律师说，王亮有众多的从重情节，就算有立功冲抵后也应判处死刑。

　　王亮的个人履历显示，此前王亮已经两次犯故意伤害罪，并在杀死姜国平后潜逃至深圳期间贩卖毒品。在缓刑执行期内还将人砍成重伤。之后又“因身体原因获准监外执行”。

　　王亮屡犯对社会危害性极大的故意伤害罪，却仍能够监外执行，并最终在此期间犯下重罪。这也是当地群众和死者家属质疑本案的公正性，和对当地社会治安状况深感不安的理由之一。

　　据了解，早在1998年，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就会同浙江省人民检察院、浙江省公安厅等5部门出台的有关“进一步规范罪犯保外就医工作”的通知中就明确指出，“罪行严重的或有社会危险性的”罪犯不允许保外就医。

　　衢州市公安局法制处副处长陈玮说，王亮的父母都是下岗职工，没有任何背景和特殊的社会关系。王亮保外就医的监管情况，警方有档案记录，他每个月都要到当地柯城分局花园派出所“汇报情况”。“王亮得的是肾病综合征，要吃中药，要定期体检。”

　　既然公安机关监管得这么紧，为何王亮还能在保外就医期间重新犯罪？陈玮坦言，我国当前的监外执行制度在设计上有一定缺陷。目前只能做到让王亮到当地派出所定期汇报，派出所也要及时了解情况，但这个弹性就较大。

　　一青年闹市被砍21刀致死 七嫌犯最高只判死缓

　　作者：何春中

　　（来源：中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