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单身父亲的忏悔

　　实习生 钟爱 本报记者 李永明

　　为了给儿子赚钱出国上大学，父亲四处奔波、打拼，不惜开黄色歌厅挣黑心钱。始料不及的是，上高中的儿子竟首当其冲深陷泥潭……在“父亲节”来临前的半个月，儿子送给单身父亲的，却是一起自己亲手制造的“强奸案”，并让父子双双落入法网——

　　3天，72个小时，噩梦般的生活，数次遭强奸、猥亵甚至被强迫吸毒……

　　5月31日，哈尔滨市发生了这样一起恶性强奸案，受害者是一个18岁的外来打工女孩，曾做过一家歌厅的服务员，而施暴者是一个年仅19岁的大男孩，并且他竟然是这家歌厅老板的儿子！

　　父亲开歌厅，儿子强奸女服务员，审讯中，除了令人发指的案情以及当事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外，让警方感到惊诧的远远不止这些。据了解，19岁的犯罪嫌疑人小斌从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里，在父亲的极度溺爱中长大；而为了多赚钱，父亲起早贪黑地经营歌厅，为生意天南海北地疲于奔命，他的汗水付出叩开了财富之门，却最终把儿子推向了“罪恶泥潭”……

　　6月15日，哈尔滨市检察机关以“涉嫌强奸、猥亵和强迫他人吸毒罪”将小斌正式批捕，而47岁的张诚也因在经营歌厅时曾组织卖淫被警方拘留。“是我害了儿子，也害了我自己！”面对记者，张诚捶胸顿足，痛悔不止，愿他用血泪凝成的教训，让每一位为人父母者细嚼、警醒……

　　“只要有钱，我和儿子才能活得体面！”——为赚大钱疲于奔命

　　47岁的张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些，眼角的鱼尾纹很深，岁月的痕迹无声地写在脸上。整个采访过程中，他不断地吸着烟，也不断地发出浓重的干咳声……

　　“我家原在牡丹江市，10年前因感情不和我离了婚，后来领着儿子来到哈市投靠一个远房弟弟。到哈市后，我早出晚归地在早市和夜市摆地摊。后来生意渐渐做大了，我开始涉足建材生意，并很快拥有了近百万的家产。我赚钱的唯一目地就是能和儿子活得体面，证明给前妻看！”

　　“来哈市之前，小斌读小学二年级，成绩很不错。可一走进城市里的陌生校园，突然感到十分不适应，一天他回到家后哭着对我说，看他走路的样子同学们背地里叫他黑企鹅。我很心疼儿子，却又无可奈何，第二天我拿着钱去找老师，请求她多关照孩子；为了让儿子在同学面前抬起头，我开始给他买名牌衣服，他的所有生活用品都要最好的。”

　　钱能改变一切，包括对人的态度，这就是张诚对儿子强烈的金钱暗示。

　　“儿子从第6名很快就滑到了39名，滑得让我心惊也更心痛！当时我觉得，是我让孩子得不到正常的家庭关爱，儿子出现了问题都是我的责任，我没有说孩子一句，应该极力弥补和改正的是我！升中学时，儿子的成绩很差，于是我不惜花高价并四处托人把儿子安排进了一所市重点中学，同时，我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处新楼房便于儿子上学，还为他请了保姆。”钱，终于为儿子换回难得的学习机会，然而，钱，也让张诚失去了端正儿子学习态度以及品行的绝佳机会。

　　“儿子居然在我的歌厅里寻欢作乐！”——黑心经营害人也害己

　　“这几年，儿子多次提出要去找母亲，这让我非常生气，也只有这时才会和儿子大发雷霆，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我也挺难受的，可妻子对我的伤害太重了……”

　　2003年年末，因在一次生意中上当受骗、险些血本无归的张诚决定退出建材生意。在弟弟的劝说下，他开了一家规模很大的歌厅。后来，为了赚钱，还雇用了一些女服务员陪酒、陪唱。“我知道这不是正当职业，可它却能换来暴利，一天晚上最多时能净赚8000元！几个月后，见歌厅收入稳定了，我决定让弟弟帮着料理，自己与朋友去了广州开始了新的生意，我无法阻止儿子挥霍，却绝不能停止赚钱！我走后，儿子开始逃课，整天和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学校的老师告诉他，只要你不在校惹事不影响别的学生，课可以不听；我在心里盼着儿子能平平安安地读完中学，早点毕业，也盼着自己能赚更多的钱，将来等孩子到了国外上大学慢慢就好起来了。”拼命赚钱，并不择手段，无非想换来儿子的平平安安，这样畸形的心理左右着张诚。

　　2004年1月，游离张诚的视线，儿子突然领着几个朋友来到他经营的歌厅“找乐”，并从此踏进了一个充满神秘和诱惑的世界。

　　屋子很大，但光线很暗，一群穿得很露的女人走来走去，见小斌等几个男孩，不时地抛过来媚眼。管理这里的叔叔看见小斌显得非常热情，让几个女服务员把他们招呼进了一间包房……从此以后，上了高三的小斌一放学就背着书包钻进歌厅，和女服务员们唱歌、开玩笑，同时，为了不让父亲知道，他还让叔叔为他保密并为其埋单，而叔叔为了讨好他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在这家歌厅里，经常出现小斌的身影，一些女服务员只知道他家里有钱，从不用付账……

　　“儿子造了孽我也犯了法！”——亲生父子双双落入法网

　　2004年2月的一天，在一个女服务员的挑逗下，小斌冲破了生理和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小斌想淡忘那次“意外”，想把她从记忆里彻底消除，然而不管怎么努力，那夜晚、那女人总是浮现在眼前。小斌就这样堕落了……

　　“当我在歌厅里发现了儿子时，顿时惊呆了，看着他脸上透着风月场所的老练，我感到天旋地转，我的儿子，竟然出现在我的歌厅里！我愤怒地打了儿子两个耳光，而后将那位帮着隐瞒事情的弟弟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最后，我将所有人赶出了包房，痛苦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老婆跑了我没怨过，生意赔了我没绝望过，可今天儿子竟成了这个模样，这难道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儿子居然说不准备再上学了，想帮着我料理歌厅。‘滚出去！’我再次伸手去打儿子，可他已跑出了门外，我扬起的巴掌最终化为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上，一下、两下，直到失去知觉，当晚，我独自一人走出歌厅在一个偏僻的小酒馆里独自一人啜饮，酒水伴着泪水，一同喝了进去……”

　　“5月，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儿子办理了退学手续，从此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混社会了。孰知，几个月后，他又染上了毒瘾。目睹儿子身上接连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我麻木了，也一次次顺从了……为了满足儿子巨大的开销，歌厅也不得不暗中继续经营着。”

　　然而让张诚始料不及的是，有了钱的儿子非但没有走上正道，相反却酿就了更深重的罪恶。

　　今年5月30日，张诚的歌厅里来了一位18岁的外地女孩应聘服务员，女孩靓丽的外表吸引了小斌的目光，一个淫邪的念头很快在他脑海里形成了。第二天，小斌以小老板的身份将女孩骗出歌厅，来到他一个朋友的房子里，随后将其关在这里。在接下来的3天3夜，是女孩挥之不去的梦魇——被小斌用酒灌醉后，遭到了数次强奸；清醒过来，又被小斌塞入了摇头丸……6月4日，趁小斌熟睡之际，女孩逃出魔爪报了案。随后，这个19岁的色狼被绳之以法，而他父亲的歌厅也在案发后被查封，张诚也因为组织卖淫被刑事拘留……

　　“我恨自己，不该碰那些脏东西；也恨那些歌厅里的坏女人，她们都不是什么好货，只要给钱什么都干；我更恨我爸爸，说是为了我，可他却很少管我！”当冰冷的手铐戴在腕上时，小斌流下了不只是痛苦的泪水，那泪水里，分明还有对父亲的怨恨。

　　“为了儿子我拼命地赚钱，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自己的情感，这些年，很多人给我介绍女友，为了儿子我都拒绝了；我的确给儿子赚了钱，可这笔钱最终把他推进了火坑！”

　　离婚后要加倍关心甚至偿还儿子的张诚，成了儿子的奴仆，对儿子的溺爱达到了登峰造极、耸人听闻的地步……只注重物质满足，他却忽视了儿子的精神需求，他长期在外经商，让儿子成了“留守一族”，成了“新型孤儿”！据办案检察官介绍，近年来，发生在留守少年身上的案件呈日益上升之势，高达犯罪总数的26．4％！很多父母为了赚钱忽视了对子女应有的关爱，他们往往会摆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挣钱能行吗？不挣钱你怎么吃好的，怎么出国？”然而，生意兴隆了，可他们对子女的教育却失败了！也只有当苦心积攒的钱，根本无法为孩子犯下的罪行埋单时，他们才痛悔万分。

　　翻看张诚父子的卷宗，让记者感到痛心的远不止这些。

　　身为父亲的张诚，在对儿子的关爱中可谓一步错，步步错，他不择手段的赚钱方式不但害了别人也害了他自己和儿子。涉黄歌厅，如果不是因为儿子东窗事发而被查封，不知又有多少个家庭因此而破碎，有多少个孩子因此而误入歧途？首当其冲的儿子跌进父亲亲手制造的“黄色漩涡”，应该是对张诚畸形的父爱以及黑心之举的莫大嘲讽……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稿件来自《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