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都是小星星

　　儿子从出生到现在快三周年了，他认知和感受大自然主要从卡片、娃娃画报和电视上获取。他指着卡片问：这是什么噢？我说：麻雀。这是什么噢？啄木鸟……儿子很好问，几大盒的卡片都被他认得八九不离十。有时，他听我报出答案，会傻愣愣地发呆，是想活生生的麻雀啥模样？电视上的麻雀比卡片里多了点动感，但那也是拍摄下来的。以他目前的智力，也肯定弄不明白恐龙与麻雀在时空上的差异：一个是灭绝的物种，一个是已然稀有的鸟类。在他老爹的孩提时代，这种鸟类可是最常见的小淘气，爱抢食田里的稻谷和晒在院子里的芝

麻，也有不幸冤死在我们这帮小淘气的弹弓下。可儿子现在纵然有成吉思汗弯弓射大雕的气力与技能，也无用武之地了，这座被大山包围的小城市，三年来看不到一只小麻雀，甭说啄木鸟了。来了啄木鸟也没活干，境遇奇差。

　　早些年我喜欢读泰戈尔的散文诗《飞鸟集》，后来的天空没有鸟，记忆的诗句找不到依附的实体，淡忘殆尽。没有鸟的寂寞天空，偶尔有飞机轰隆隆划过，儿子很好奇，欢呼雀跃跳出院外，看天上的“大鸟”。我说：不是大鸟！是飞机。儿子瞪大眼睛叫：不是飞机，是大鸟！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儿子终于明白那不是大鸟，是飞机了，我心里更不是滋味。鸟是有生命的活物，飞机是活物，却没有娘胎赋予的自然生命。消灭了飞翔的生命，隐形飞机的发明和宇宙飞船上天有何意义？我只知道纯净的太空现在也有了人类制造的垃圾。

　　星星是太空的伴侣，它给人肉眼的感觉是挂在太空最低层的布幔上，儿子现在会跟着播放的VCD唱：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唱着唱着又不唱了，指着电视卡通画面里点缀夜空的星星，瞪着好奇的眼睛问：这是什么噢？我说：星星！

　　仲秋的一日，月亮瘦成一弯斜挂的镰刀。我和儿子背转双手枕着后脑勺仰面躺在市郊不远的一个小山岗上，身下是有点僵硬的小草，还有点凉意。多嘴多舌又好动的儿子这回出奇的静。我指着星空问：这是什么噢？他稚声稚气地说：星星。

　　这样近距离的看星星，于他还是头一回，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像无数亮晶晶的小眼睛。我没有跟儿子讲星星的来历，不想让一颗幼小纯净的心过早去承受深奥到难以捉摸的知识，在这少年天才、奇才层出不穷的年代，少一个少年天才也许是件于己于社会都幸运的事。我让儿子数星星，儿子饶有兴趣，一、二、三……八、九、十，儿子数不下去了，他认知的数字只到十，星空给他的印象，是由无数个“十”组成的无穷“多”。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如此美丽的儿歌，得在广袤的星空下放声，才合适才真实。城市的星空多窄小啊，像舞厅里的虚幻布景，让他们数这样窄小的星空，会不会把他们将来的心空塑造得很狭小？我想，孩子，以后你老爹纵然忙得像总统，也要想方设法让你多到野外走走，多数数野外的星星。

　　孩子需要一个广袤的星空。我在想，是谁夺走了孩子的星星，抢走了孩子的麻雀、啄木鸟？这问题很幼稚，很浅显，回答起来却如鲠在喉。

　　作者：岳风

　　（来源：长沙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