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网络色情第一案女犯面对面:走到这一步好悲哀

　　7月1日,有中国“网络色情第一案”之称的“九九情色论坛”案，由合肥市中级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邵蓉、史兴华等11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12年至3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处5万元至1万元不等的罚金。宣判后，本刊记者采访了其中的5名被告人。

　　走到这一步好悲哀

　　邵蓉是11名被告人中唯一的女性，今年29岁。

　　一审法院认为，邵蓉和史兴华所管理的“主论坛”注册会员达75772名，刊载淫秽图片42705张、淫秽文章4740篇；发布淫秽视频文件4094个；两人管理的“买春堂”注册会员达47452名，刊载淫秽文章207篇。两人在共同犯罪中的行为积极主动，均系主犯。邵蓉和史兴华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5万元。

　　邵蓉一开始不愿意接受采访。她说有的媒体对她的报道很不负责任，凭空捏造她在网上发布自己的裸照，给她和她的家庭造成了伤害。

　　记者：走到这一步，是否很后悔？

　　邵蓉：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但愿一切的一切都随时间的流逝慢慢平息。

　　记者：当初这个色情网站吸引你的是什么？

　　邵蓉：开始时，我也是个普通浏览者。因为我心情不好，会写一些心情日记贴在“清心茶坊”上，网友马上就会看到，就会给我留言，就会劝慰我，鼓励我，真的觉得宽慰。因为自己对文字的爱好，也比较喜欢网上的交流，用有些人眼光来看，我沉醉于网络之中。

　　记者：在网上感觉很好吗？

　　邵蓉：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或许有可能我的确是把网络生活看得太重了一点，而且我喜欢独自泡网的乐趣。

　　记者：你是怎么从“版主”升为“教导主任”、“校长”的？

　　邵蓉：应该说女人都是有点虚荣心的，我在网站上平均每天发一篇自己的原创，心情日记什么的，有很多会员会很追随期待你的下一篇，也会和你交流想法，那时候我真的感觉非常棒，好像自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追捧的人多了，就想体验一下管理网站、管理人的感觉。

　　记者：在众多的“校长”中，王勇后来为什么惟独给你每月500元报酬？

　　邵蓉：当时我在上海，交的网费快到期了，向王勇提出不想再做。他要我再帮帮忙，说帮我付网费，答应每个月给我500元。朋友间抹不开面子。

　　记者：你可知道王勇收了20多万元会员费？

　　邵蓉：被抓受审后才知道。

　　记者：那你为何一直那么卖力地管理网站？

　　邵蓉：我不是为了钱的，只是为了个人兴趣爱好，纯粹是兴趣爱好。

　　记者：你为什么要写3篇淫秽小说发布到这个网站上？

　　邵蓉：有个网友推荐我看网上的淫秽文章，我说写得太烂，看我写的。为了打赌就写了3篇。

　　记者：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传播淫秽物品？

　　邵蓉：没有。这或许就是我可悲的地方。

　　记者：知不知道做这样的事情会触犯法律？

　　邵蓉：去年严打黄色网站的时候，我们站长(叫“戏子”)一直说我们的服务器在境外，网站是受美国法律保护的，只要不涉及幼交、兽交内容，是可以存在的。当时我想应该是相安无事的，或许这就是我对法律的无知吧。

　　记者：你认为色情网站对社会民众有没有危害？

　　邵蓉：我进来后的确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应该说，肯定会给社会的不稳定带来一定隐患。特别是对那些没有克制力的青少年肯定是一种毒害。

　　记者：一审被判了12年，有没有什么想法？

　　邵蓉：我不敢去想将来10多年的牢狱生涯，我将如何度过？对一个女人来说，这12年是最精彩的，而我却必须在那痛苦的地方待着，真的好悲哀。

　　虚拟世界也要守法

　　记者：你毕业于一所令人仰慕的知名大学，有一份很体面的高收入工作，怎么会参与到色情网站？

　　史兴华：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大学毕业后应聘到杭州一家企业从事软件开发，工作很轻松。一个人生活在杭州，孤单无聊，就在网上打发寂寞时间。注册成为“九九情色论坛”网站会员时，父亲刚去世，心情特差，生活无聊想寻求一点刺激，一点安慰。

　　记者：这个网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着迷？

　　史兴华：我当了两个月的会员，偶尔浏览图片、帖子。作为普通会员时，我想找个帖子都难办到，没这个权限。后来看到网站上面提示，达到某某级别以后就可以有这个权限，然后不断的升级，它就像打游戏一样的。我凭我的专业知识，轻松地破解了几个国外色情网站的密码，供会员们使用，得到了很多会员的追捧，虚荣心得到满足。后来我从“版主”直接升任“主论坛”和“买春堂”的“校长”，可以对网站内的人事、会员进行管理，调整“版主”，虚荣心更加得到满足。

　　记者：作为一个名牌大学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有必要在乎这种虚名吗？

　　史兴华：网络里的虚名来得容易，就昏了头脑，不能自拔。

　　记者：为管理网站你投入了很多精力，有报酬吗？

　　史兴华：没有得到一分钱报酬，反而贴了四五千块钱。

　　记者：这些钱花在哪些地方？

　　史兴华：和网友聚会时吃饭、玩。

　　记者：从没觉得自己在犯罪？

　　史兴华：没有意识到，曾经想过自己可能在传播淫秽物品。

　　记者：你现在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史兴华：我终于明白，在网络这个虚拟世界，和现实社会一样也是要遵纪守法。但“九九情色论坛”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在美国的王勇，只有他早日得到法律的制裁，他创建的色情网站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否则，他换个网站名字照样能吸引意志力不强的人，祸害更多的人。

　　都是虚荣惹的祸

　　曹峻凯是山东某大学大四学生，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5万元。

　　记者：如果你没有犯罪，现在该忙着大学毕业就业吧？

　　曹峻凯：我准备读研究生的，怪自己不懂法，没把握好自己。我常常问自己，怎么会弄到牢里来了呢？

　　记者：你至今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曹峻凯：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担任班长，是在好环境中长大，一切都太顺利，现在落到这个境地，反差太大。

　　记者：你凭什么注册成为会员后的第2天就成为这个网站的高级管理员？

　　曹峻凯：2002年底，我以“chose”为用户名注册成为“九九情色论坛”网站会员，并发了一个网站建设的建议帖，王勇见帖后第2天就提升我为“副校长”，行使管理权限，发布管理的帖子，给会员加减分。

　　记者：如此快就成为“副校长”，心里有什么感觉？

　　曹峻凯：论坛里有那么多会员，引起我争强好胜的心理，觉得是能满足自己内心说不出的一种虚荣心和满足感吧。

　　记者：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违法犯罪？

　　曹峻凯：坏就坏在这地方，自己年轻，也不是很懂法，总觉得是帮别人管理网站，我们搞技术的与其他人接触比较少，比较单纯。其实，论坛工具本身是无罪的，比如说论坛是个很锋利的刀具，我们是磨刀员，我们用自己的砺石把刀磨得更锋利，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刀是用来杀人的。归根结底，思想太单纯，法律意识太淡漠。

　　记者：你做“校长”有收入吗？

　　曹峻凯：没有。

　　记者：那为什么要付出很大精力去管理维护它？

　　曹峻凯：就是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吧，能在数十万、数百万人中，证明自己是最好的，被很多人承认，心里比较自豪，仅此而已。

　　记者：一审法院判你11年，服吗？

　　曹峻凯：不服，我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利益，我就是发管理帖子也不是以自己牟利为目的的，我是无意识犯罪。但不管怎样，这件事给自己的人生上了惨重的一课。人们都说十年寒窗苦读才换来事业和爱情，我想我这11年能磨出一个新的自我，到监狱我有重新学习的机会，我有信心重新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我想对同龄人说，不管是寻求刺激还是寻求依托，网络毕竟是虚幻的，和现实毕竟是有差距的，如果想在网络上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不如把精力放在现实生活中。

　　犯这种罪真丑死人

　　王广战是河南省商丘市某中学的一名教师。他管理的“主论坛”“文学区”内“情色原创”版块刊有淫秽文章97篇。他还在“主论坛”上发布管理帖1个、淫秽图片13张。

　　王广战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1万元。

　　见到记者，王广战口口声声称自己只是网站的小版主，很亏。

　　王广战：我于1991年大专毕业进中学当老师，先后担任校团委书记、办公室主任，本来准备竞选校长，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记者：你作为一名教师，怎么会在学校里频繁上色情网站？

　　王广战：我在学校里负责做课件，经常起早贪黑地干活。有时候加班到深更半夜，实在太困了，就上网寻求黄色内容，刺激感官，使自己清醒清醒。

　　我是30多岁学会用电脑的，所以会一点技术就什么都想尝试尝试。我成为这个网站的会员后，就按照网站的说明，一步一步地试技术。谁知道成了“版主”才半年，就出事了。我是用女性名义注册的，警察找到我时，都愣了一下。

　　记者：教师应为人师表，你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跟身份不相称吗？

　　王广战：说到底我内心肮脏，为了追求感官刺激，忘记了自己崇高的职业，不过我从没有在同事朋友间传播这种网站的信息。

　　记者：你的学生知道你犯了这种罪怎么看你？

　　王广战：我后悔呀，现在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真的好像在做梦，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我还能回到学校里去。

　　我犯了这种罪，好像自己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真丑死人。

　　人没自由太可怕

　　1984年10月31日出生的王阳，在11个被告人中年龄最小，初中毕业后随经商的父亲从河南省濮阳来到合肥。王阳早在2001年就通过网上聊天结识王勇，去年7月底，在王勇允诺每收一名会员会员费给他3元提成的情况下，王阳应王勇之邀为“九九情色论坛”网站收取会员费。至案发时，王阳为该网站收取会员费15万余元，从中获利1.6万余元。

　　王阳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6个月，并处罚金2万元。

　　坐在记者面前的王阳，白皙的脸上还留有一丝稚气，眼神里透出几分紧张。

　　记者：初中毕业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上过班？

　　王阳：没有，最多帮我爸的公司打打字。平时在家上网、聊天，打游戏。

　　记者：家里人不管你吗？

　　王阳：他们忙生意，管不了我。

　　记者：你有没有见过在美国的王勇？

　　王阳：用视频聊天时见过。

　　记者：王勇怎么会委托你收会员费？

　　王阳：我们在网上认识好几年了，称得上网上好友。

　　记者：那么多会员费都汇到你的3个卡上，王勇不担心你拿走？

　　王阳：王勇答应给我每个会员3元钱的提成，人要讲诚信。

　　记者：你认为网络里有诚信吗？

　　王阳：很难讲。

　　记者：你加入到“九九情色论坛”网站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王阳：赚钱，先赚点钱再说，我总不能老依靠家里，总要靠自己的本事挣点钱。

　　记者：为什么不通过其他的工作去挣钱？

　　王阳：没想过，一般的工作既累又苦，我不喜欢。

　　记者：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行为违法？

　　王阳：哪里想得到，我就是想赚点钱，更想不到自己的行为给社会带来了危害。

　　记者：你怎么看待一审法院对你的判决？

　　王阳：判得合理，我希望3年多的刑期早点过去，重新获得自由。早知如此，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干的。人没有自由，太可怕了。 本版稿件由　周瑞平 胡权明 胡明艳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