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曾是淳朴的孩子”

　　放牛娃结伙做扒手，本报“反扒特别行动组”远赴广西德保县茶亭村采访

　　“他们都曾是淳朴的孩子”

　　本报联手公安公交分局

　　掀反扒风暴连续报道

　　引子

　　2005年7月3日，记者随同市公安局公交分局宝安中队的反扒民警一起行动，抓获正在行窃的3名扒窃犯罪嫌疑人。翻出扒手的身份证，反扒民警小唐轻轻地说了声：“又是广西德保县东关乡的！”

　　唐警官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了记者的注意，难道广西德保县东关乡的青年在深圳做扒手的很多？扒手之一的马见平的交代，证实了记者的疑问。马见平称，他们3人都来自广西德保县东关乡茶亭村，平时在工厂里上班，到了周末就出去扒窃。马见平再三声称，他是第一次出来行窃，因为他在沙井还开了一家杂货店。当民警带着马见平出现在他的杂货店时，马见平的妻子和10岁的儿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都是他的老乡们带坏的！”马见平的妻子泣不成声。她告诉记者，小时候和马见平一起放牛的老乡黄启直干扒手已经很久了，就是他经常怂恿，自己的丈夫才变成了让人戳脊梁骨的“三只手”。

　　第二天，记者到深圳市公安局公交分局翻看了一下相关记录：2005年1月以来，因扒窃被警方处理的广西德保县籍的小偷近40名。而据马见平交代，同村的年轻人在深圳“从事”扒窃的有100多人。

　　德保县东关乡为什么出这么多的扒手？为解开心中疑团，7月9日，在夏日骄阳的炙烤下，记者与公交分局反扒民警一起，前往广西德保县进行了实地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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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坏榜样”影响了屯里几代人

　　出发前，记者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德保县，人口34万，县城人口3万，位于南宁西北部260公里处，离越南边境只有40多公里。

　　黄启直的家在德保县东关乡茶亭村乐屯，距德保县城大约8公里。记者在德保县城租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爬行，山谷里是一片片翻耕好的稻田，路上不时可见老太太佝偻着年迈的身躯，挑着高过人头的秧苗迈向稻田。乐屯的村口有一个灯光球场，与这个远离城市的穷乡僻壤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球场的拐角有一栋只建了两层的楼房，这就是黄启直哥哥的家，因为建不起房子，本该要“分家”的黄启直“客居”在哥哥家里。

　　“坏榜样”可以影响好几代人！”路上，陪记者一同前往茶亭村采访的德保县公安局一位干警向记者介绍说，追溯茶亭村有两个屯的村民爱“干坏事”的原因，要从五六十年前说起。这名干警说，茶亭村有十几个屯，其他屯的年轻人都很老实，单单就发奋屯和乐屯的风气有些不正。据说，早在60多年前，发奋屯出了个技术高超的老扒手，行窃30多年，一直浪迹在桂林、南宁一带，手下徒弟众多，威风八面。由于这名老扒手的缘故，直接影响了好几代发奋屯和乐屯的年轻人。最近10年来，发奋屯和乐屯偷鸡摸狗的案件层出不穷，特别是发奋屯的一些人，居然在本地就干起了偷窃、抢劫的勾当，许多人被当地警方抓获、处理过。

　　从乐屯黄启直的家到发奋屯黄建敦的家，走山路大约只需10来分钟。如果说，黄启直是马见平的“师傅”的话，那黄建敦可以算得上深圳德保籍扒手的“师爷”辈了，因为黄建敦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就来到深圳宝安，以行窃为生。刚开始，黄建敦只是孤身一人流窜作案，到后来，陆陆续续就有老乡加入到扒窃的“队伍”中。2000年，黄建敦在偷盗、抢劫时被家乡警方抓获，后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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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干扒窃”的没有一家富起来

　　茶亭村坐落在德保县南面的一个狭长的山谷中，共有10多个屯，其中乐屯是最大的屯。听说村里来了深圳的“贵客”，乐屯的马村长喜滋滋地要来和记者见个面。因为黄启直被深圳警方关了劳教，憨厚的马村长一进黄启直哥哥黄启概的家里就骂开了：“这些坏家伙，放着好端端的事情不干，非要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过街老鼠’！让家里人都抬不起头。”

　　对于村里一些爱去深圳“犯事”的年轻人，马村长的心情可以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干扒窃的没有一个富起来！”为了证明这一点，马村长拉着记者在村里转了一圈，在村里几栋漂亮的楼房前，马村长如数家珍地向记者讲述楼房主人规规矩矩的“发家史”。而村中间有几栋破旧的用黄泥垒墙的矮房，墙面裂开的墙缝让人胆战心惊。马村长告诉记者，这些就是在深圳、佛山等地“乱来”的村民的家。

　　走进2005年3月被宝安中队反扒干警抓获的扒窃嫌疑人黄秉承的家里，记者看见，满屋的黄土散落在地，靠东面的一面泥墙已经倾斜，只用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撑着，屋里惟一值点钱的东西就是靠墙角堆放的3把农具。

　　谈起黄启直、黄建敦一伙在深圳结伙做扒手的事，马村长认为：“学历低，出外打工找不到好工作，再加上本人又好吃懒做，可能是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一个原因。”

　　根据深圳警方反馈的消息，今年抓获的德保茶亭村的扒手，基本上都没有读到小学毕业，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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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长：当初他们都是些淳朴孩子

　　从德保县城去乐屯的路边往里走200米，就是茶亭村惟一的小学，黄建敦、黄启直和方圆10多个屯的年轻人都曾在这个小学读过书。

　　当记者来到这个简陋的小学时，孩子们已经放学了，黄校长和一名老师正在仔细架起教室里的桌椅。谈到黄启直等一些在深圳犯了事的年轻人，黄校长感到十分痛心。他说：“这些孩子原来都很淳朴，现在变成这样，都是让毒品害的。”黄校长告诉记者，村里干那种事的年轻人，好多是因为沾了毒瘾，就出去当扒仔，也有的人是当了扒手以后，在别人教唆下也吸上毒（像黄启直一样），有的人还染上了性病甚至艾滋病，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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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牛娃：走正道睡觉才踏实

　　在茶亭村，记者见到了与黄启直一起放牛长大的小东，小东告诉记者，春节后他才从深圳宝安回到茶亭村乐屯，在家搞种养。小东说，只要肯吃苦，干什么都能挣钱，养猪放鸭都比做扒手强。小东说，黄启直等一批在深圳“干那种事”的茶亭村人，去年曾数次来宝安找他，有几次是想拉他一起下水当扒仔；有时是因为没钱了想来他那里蹭顿饭吃。

　　据小东说，“黄启直们”的生活是“饿时饿死，撑时撑死”。“他们100多个人，一人跟车（指到公交车或站台上行窃）有时一天可以偷两三部手机，有时可以偷到一个大钱包。但他们有了钱也不往家里寄，基本把钱用在了花天酒地、吸食毒品和嫖妓上。“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不了，过得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有钱的时候就疯狂地玩，没钱的时候有时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

　　小东告诉记者，回到家里后，他用打工积蓄的钱购买了200多只小鸭、100多只鸡和2头黄牛，还有几头猪。如今，鸭群已经长成每只1公斤多重了，如果全部出售，可以卖到3000多元，除掉成本，也可以挣上1000多元。“苦是苦点，但这钱来得踏实！”

　　小东说，他们德保县盛产茴油、蛤蚧、八角。而且，他们县有着丰富的铝资源，今年，华银铝业已经在德保县投资了160个亿，准备在德保建成全国最大的氧化铝基地。“今年年底，我准备买一辆小型的运输车，专门给华银铝业运输矿石！”

　　展望未来，小东充满了希望，他说：“人，只有走正道，挣钱才挣得实在，睡觉才睡得踏实，才能真正富起来。”

　　作者:记者王叶林颜家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