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林：三轮车上的诗人

　　11月15日晚6点半，城市渐渐亮起了灯火，杨七林仍没有收摊的打算。他盘腿坐在成都市小南街边的地上，专注地写他的长篇日记《卖书的日子》。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他今年出版的诗集《神奇的太阳神鸟》。这个36岁的小伙子来自遂宁市船山区，只有初中文化。他经历过失学之痛，还体验过从农村走进城市的自卑、彷徨与抗争。为了生计，他卖过蔬菜，卖过报纸，蹬过三轮车。“现在，蹬三轮车是我生活的主要经济来源，但我不会放弃诗歌，我要骑着三轮车追逐我的诗歌梦……”

　　少年烦恼与诗结缘

　　“我经历过很多不幸，”杨七林告诉记者，“这让我特别敏感，总想把心里的压抑吐出来，渐渐地，我爱上了诗歌。”杨七林写第一首诗，是20年前他初中毕业时。

　　杨七林的父亲曾是成都一家国营企业的炊事员。他从小随母亲生活在农村，由于家庭经济困难，他只念了一年高中，从此便承担起繁重的农活。

　　“在农村，爷爷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杨七林说，“爷爷的吃苦耐劳，爷爷的幽默风趣，给我的童年以忧伤，又带来些许欢乐。”在杨七林的诗歌《核桃树》中就体现了这种感情：“……核桃树像爷爷笑皱的脸，把我带回金色的童年。爷爷像核桃树老裂的皱纹，给我留下美丽的河流……”

　　1992年，杨七林父亲单位招临时工，他便来到成都。“面对繁华的都市和城里人，我感到很自卑。”杨七林说，有一次，他被一个正式工骂为“瓜娃子”，心里很受伤，晚上便写了首诗《槐树》：“你用岁月的尖刀，在脸上刻下深深的战壕。你为何这样年轻，就驮起自卑的布告……你为何裹起绝望的外衣，在窗外哭泣……”

　　杨七林通过电台交友栏目先后与几位女孩有过书信往来。“但我没见成一个，可能是在约见时，她们躲在暗处发现我其貌不扬不愿意让我见吧。”杨七林平静地告诉记者。但据他讲，当时他可不平静，曾经为爱之痛苦烂醉如泥，醉过之后当然还是以诗言志了。在他的诗歌中，大部分都是写爱之无奈与爱之痛苦的。如《雨夜情愫》：“……我在痛苦中挣扎在失意中发现，女人是风也是一潭很深的水。爱就爱吧走就走吧，何必在脸上写着眷恋和忧伤……”

　　老报童的酸甜苦辣

　　1998年，杨七林结了婚，接着，他所在的单位破产，因此也失了业。夫妻俩商量着去贩卖蔬菜。可是，卖蔬菜既辛苦又赚不了什么钱，所以两个月后，杨七林便改为卖报纸。

　　“记得第一天卖报纸，我只知道骑着车到处转，根本不好意思张口叫卖。”杨七林对记者说，“我骑着车沿着大街小巷走啊走，走过五桂桥、十陵、龙潭寺，走到一些餐馆、农家乐去碰运气，一天下来只卖出几份，累得一倒下就不能站起来了……”

　　后来，杨七林终于有了叫卖的勇气。他同时卖几种报纸，他不怕苦，把报纸驮到周边乡镇上去卖。“农村包围城市”是他总结出的经验。2000年，成南高速路开工，他把报纸送到工地，每天卖报量相当可观。“我每个月可赚四五百块钱，比原先上班时还强，所以有时候跑累了，我也懂得享受一下生活，约几个兄弟伙喝茶晒太阳……”

　　卖报纸的同时，杨七林仍然坚持写诗，《报童》是他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品：“……报童并非儿童，报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报童没有豪言壮语和华丽的思想，报童只是踏踏实实地卖报……报童不想卖报但又不能不卖报……报童骑着喋喋不休的生命之车，消失在悠长的踏水桥河畔……”

　　无奈的三轮车游击战

　　“2002年起，报纸不好卖了，”杨七林叹口气说，“没办法，我只有去蹬三轮。”可不到两个月，杨七林的第一辆三轮车在十里店被交警拦住。“刚开始是几个没穿制服的，我求他们说我是下岗人员，请放了我，他们说要跟那边的警察说，于是我走到警察身边，可警察就是不放我，硬把我的三轮车收缴了。”

　　不久，杨七林又去买了辆三轮车，不久又被缴，于是他又买，接着又被缴。“到目前，我一共被交警收缴了149辆三轮车，天天打游击，也有经验了。”说这话时，他笑了。

　　在这个时期，他写的《哥》形象地描绘了这样的生活。“……哥非常怀念过去签字拿钱的日子，哥的辛酸只有哥知道，哥为了抢客吆喝着拥挤在公交车门前，哥与顾客讨价还价，哥看见交警飞扯扯地跑，哥在遭了之后又重新蹬上了的……”虽然典型的四川方言凑成的句子有点不像诗，但读起来却耐人寻味。

　　本报记者李传君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