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需从心灵开始

　　对话时间：2005年11月27日

　　对话地点：营市街派出所

　　对话人物：营市街派出所副所长王林山

　　王林山今天值班，见面时他不太精神，原因是接连三天的案件让他自顾不暇。三天前的一个凌晨，当他终于在冷夜里看到小红时，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然而，对小红的“解救”才刚刚开始。这个17岁的小姑娘是十足的受害者，但可悲并可怕的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受害，而是认贼做哥，对民警的解救十分抵触。

　　年过七旬的老人进门就要下跪

　　记者：还记得当时小红的家人来求助的情景吗？

　　王林山：记得啊，那个场景真让人心碎。大概是十八九日吧，当时是小红的爷爷奶奶来的，他们只是说来打听一下孙女的下落，早在两个月前他们就曾经来过一次，但是一直没有消息。

　　记者：老人当时是什么状况？

　　王林山：看得出他们很着急，老先生身体也不太好，为了找到孙女他们已经跑遍了大半个济南。孙女是全家人的心头肉，老先生急得每个夜晚都哭，全家人几乎崩溃了。到派出所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老人当时就要下跪，说不管多大代价他都听着，派出所需要什么他就提供什么，只有一个希望就是要把孙女找到。

　　记者：当时你感觉这可能会是一起什么性质的事件？

　　王林山：当时老人提供，家人一直拨打小红的小灵通，开始时不接，1个月后干脆停机了。当时感觉女孩有被害的可能，也有可能被人控制了。

　　记者：是什么线索让我们知道小红还活着？

　　王林山：当天，我们就把小红的小灵通拨打过的电话调了出来，根据显示的号码，一连拨打了一二十个，终于，一个女生告诉我们，小红跟一个叫孙某的东北男人在一起。这时，我们放下心来，最起码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记者：找到孙某是否也就意味着找到小红？

　　王林山：当时我们是这样想的，于是立即通过网上查询希望能够找到孙某的下落，然而，孙某的原籍查无此人，在济南暂住人口中也没有找到孙某，显然，孙某提供的名字是假的。

　　记者：我们是什么时候得知小红的下落的？当你得知小红已经开始卖淫时什么感觉？

　　王林山：11月23日晚上吧，我们通过侦查知道了小红的下落，她在一个星级酒店卖淫。当时我感到焦急，小红只有17岁，到底是怎么落入这个虎口的？我们怎样才能尽快把她救出来，这是我们想得最多的。

　　一方面，王林山和民警满洪昌、方华开始计划营救方案，然而，与此同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状况也发生了，小红开始与他们捉起迷藏。一而再地与小红失之交臂，王林山失眠了，如果小红真的跑了，他对不起那对老泪纵横的老人。

　　她一直在躲我们

　　记者：营救顺利进行了吗？

　　王林山：没有。

　　记者：为什么？

　　记者：我们很遗憾。23日当晚我们到达这家星级酒店，为了方便执行任务，我们3个人都穿了便装，为了接近小红所处的场所，装作要洗头的样子。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小红与我们只有一门之隔，然而，当我们拿着她的照片一一询问时，没有人承认见过这个女孩，小红也没有出来与我们相见。

　　记者：她知道你们到达了吗？

　　王林山：事后她说，我们一进门她就知道了，她不但没有出门，反而从地下室匆忙逃走了，而且看着我们上了三楼。

　　记者：这种行为出乎你们的意料吗？

　　王林山：我们的确没有想到。

　　记者：在酒店没能找到小红，你们是否动用了别的渠道？

　　王林山：11月24日凌晨，我们连续两次来到小红的暂住地，第一次没能进门，第二次终于敲开了门，这次我们看到了孙某。我们命令他抓紧把小红找回来。

　　记者：是他主使小红卖淫吗？

　　王林山：他说都是小红自愿的，跟他没有关系。

　　记者：小红出现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王林山：她从网吧回来，直接就上了我们的车，车里还有她的叔叔，但是她上车之后没有说话，一直到派出所也没有说一句话。

　　到达派出所，小红由沉默变成嚣张，她的抵触和反叛令王林山始料不及。王林山和教导员不知该如何做她的思想工作。小红已然不是那个纯情的学生了，而成了一个“见过世面”的女子。悲叹、无奈和惋惜，令王林山又一夜未眠。

　　她翘着二郎腿，背对着我们不屑一顾

　　记者：能够与家人团圆，难道小红对你们就没有一点感激吗？

　　王林山：她的抵触情绪非常强烈。一开始就这样抱着双臂，大声批评我们，说她没违法、没杀人放火，凭什么抓她！我和教导员给她做工作，她一直翘着二郎腿，背对着我们，一点都不听。

　　记者：她知不知道卖淫是什么概念？

　　王林山：她说不觉着这是违法的，挣钱就行，可以养活自己。

　　记者：在她眼里，孙某是个什么角色？

　　王林山：这也是我们非常不能理解的。她和孙某是从暑假认识的，孙某是开夜总会的，她的买卖都是孙某把她送去，给她联系客户，联系地点，小红挣的钱除了每次交给当地老板的400元之外，自己留点零花钱，剩下的都给孙某保管，孙某负责她的食宿，她跟孙某还有孙某的女友住在一起。就是这样一个一手把她推下火坑的人，小红却认为是她的“好大哥”，就是那么好。

　　记者：究竟是什么让小红不顾一切，甚至可以去卖淫呢？

　　王林山：她不愿意上学，一心要去挣大钱，去实现自己理想的生活。

　　直到小红的奶奶来到派出所，抱着孙女痛哭，小红才恢复理智失声痛哭起来。经过民警的教育，她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要回到学校上学。

　　这种“解救”其实不是根本

　　记者：整整两个多月，心爱的孙女、女儿、侄女不知所踪，小红家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王林山：他们全家可以说几乎崩溃了，每天生活在恐惧和悲伤之中。当寻找孩子的心情如此迫切时，派出所民警几乎成了他们的“救世主”。当我们把孩子给找到后，孩子的爷爷哭了，对我们更是感激涕零。

　　记者：你觉着把小红从那种场所拖出来，就真正完成对她的解救了吗？

　　王林山：这种“解救”其实是远远不够的。她的父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那么疼她，那么牵挂她，但是她却连他们的电话都不接，更荒唐地认为孙某是她的大哥，把挣钱看成比什么都重要，这种思想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真正地解救她，还需要从心理开始。

　　记者：在你们日常侦办的案件中，未成年人犯罪仍然是一个难题，很多未成年人盲目追求社会化，急功近利，贪图享乐，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待？有没有一些真实的例子让我们深思？

　　王林山：未成年人犯罪目前呈上升趋势，男孩子就是打群架、抢劫、盗窃，女孩子则堕落为卖淫，他们集中的表现就是对家人、对社会没有丝毫责任感、贪图一时享受、价值观歪曲。在前几天办理的一起盗窃案中，犯罪嫌疑人不过16岁，一进门就喊“给我叔叔打电话，他是××局长……”嚣张至极。这些孩子让人气愤的同时，更多的是让人惋惜。像小红一样，家人反映她平时表现很好，根本没有注意孩子的思想变化，以至于发生了不该发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