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普通医生：网络上为平民百姓揭开医疗黑幕

　　中广网北京12月4日消息 “怎么能眼看着患者受害呢？”说起坚持8年医疗打假的动力和勇气，53岁的上海女医生陈晓兰叹了口气。

　　�K�K陈晓兰曾经是上海市一家地段医院的普通医生。1997年至今，8年间她孑然一身，独自调查搜集证据，举报医疗问题。2003年6月起，她用“一个有良心的医生”的网名，在网络上痛揭医疗界的种种黑幕，舆论一时哗然，医疗问题开始引起社会高度关注。“一个

有良心的医生”

　　�K�K“眼下，我准备以输液问题作为突破口，希望能够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早日将医疗器械问题的立法提上日程。”陈晓兰显得忧心忡忡。

　　�K�K1995年以来，中国的“大输液”产业蓬勃发展，年增速超过16％，已经形成一个每年30多亿元的巨大市场，成为我国医药工业五大支柱产业中“生产能力利用率最高、发展最为稳定的一种”。而这个日渐兴盛的庞大市场，均需通过医院完成销售和消耗。

　　�K�K一些传统的用药方式也因此发生改变。比如，临床给药能口服的不注射，能肌肉注射的不静脉注射和输液，这曾一度是医务人员的用药基本原则。“可现在的情况正在倒过来。在医院里，不管什么药都要靠大输液。”

　　�K�K“很多病实际上根本用不着输液，何况这种方式会增加污染的环节。本来没有质量问题的药品，如果碰上了不规范的操作或者是不合格的输液器具，就会被污染。然而很多医生却将输液当作是一种万能的治疗方式。”陈晓兰说，她在很多医院都发现有一些只会让病人输液的“一瓶”医生，“不论男女老少，不管什么病，都是挂一瓶水了事。”

　　�K�K“实际上，医生完全可以开同样成分的药片给病人服用，但是这样一来医院就赚不到钱了。”陈晓兰算了一笔账，以“先锋6号”抗菌素来说，采用输液的方式，算上器械费、药费、治疗费、躺椅费，就比用药片治疗贵了六七元钱。

　　�K�K“这完全是坑害患者。医生是崇高的职业，是救死扶伤的天使，怎么能这样对待患者呢？”看到医疗界的层层黑幕，身为医生的陈晓兰就感到异常愤慨。

　　�K�K更令陈晓兰不能忍受的是假冒医疗器械无孔不入，它就像一枚炸弹，时刻威胁着患者的健康和安全。然而，查处假冒伪劣的医疗器械却十分艰难，“这些以各种渠道流入医院的假冒伪劣产品，工商行政和质监部门很难对其进行处罚。而药监部门，一般是罚款了事，很难真正起到惩戒作用。”

　　�K�K“我是一名医生，太清楚医疗黑幕背后埋藏的巨大社会危害，如果袖手旁观，那就是泯灭良知，就是对患者的犯罪。”陈晓兰瘦瘦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停不下的脚步

　　�K�K今年9月5日，陈晓兰受到了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一位副局长的接待，这是她第9次参加药监局的局长接待日，也是她第32次来北京反映医疗器械问题。

　　�K�K这次局长接待日只接待了陈晓兰一个人，负责本次接待的副局长绕过桌子跟陈晓兰握手，“感谢你这8年来的坚持”。

　　�K�K陈晓兰反映的依然是“静舒氧”问题。这是一种据称“往静脉里充氧气，以提高血氧饱和度”的医疗器械。陈晓兰认为这是一个骗局。

　　�K�K10月11日，国家药监局终于发文，严肃查处“静舒氧”。

　　�K�K8年来，陈晓兰已经让7种假医疗器械被取缔。“每次举报完一个，我都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可是每次都停不下来。”

　　�K�K陈晓兰还清晰地记得改变自己生活的那个日子———1997年7月24日。当时，她是上海虹口区广中地段医院理疗科的医生。这一天，她的一个病人反映说医生非要他打“激光针”，但病人打完针全身哆嗦。由于担心是“输液反应”，陈晓兰赶去检查。

　　�K�K这是一种名为“光量子氧透射液体治疗仪”的输液配套器械，仪器上有一行小字“ZWG－B2型”。陈晓兰知道ZWG是“紫外光”三个字的拼音缩写而不是激光，本来“不想多事”的她还是忍不住告诉病人不要打这种针。

　　�K�K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陈晓兰被医院领导痛批了一顿，说她散布光量子不是激光的言论，影响了医院的经济效益。“紫外线本来就不是激光，可院领导却说这是上海医科大学的教授发明的，你比教授还厉害？”

　　�K�K倔强的陈晓兰开始研究“光量子”，疑问随之产生：根据说明，病人在输液时，瓶中的液体在充氧后经仪器中发出的“激光”照射后再输入体内，但很多药物是要防氧化并避光的，怎么能进行充氧和光照？百思不解的她决定去咨询“某教授”，随后发生的事让陈晓兰始料未及：上海医科大学根本没有所谓的“某教授”。

　　�K�K发明者子虚乌有，仪器就更加不可信了。但此时医院已经“用疯了”这个利润颇高的仪器。陈晓兰找到当时的上海市医药管理局（上海药监局前身），反映问题。1998年6月，上海市药管局责令医院停止使用“光量子”治疗仪，生产厂家被要求停产并回收产品。

　　�K�K2001年2月，陈晓兰在另一家医院又发现了“鼻激光”问题。这个疗法与“光量子”如出一辙。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鼻激光”又是个包治百病的东西，使用范围包括神经系统、心血管、内科、外科四大领域。经她反映，药品监管部门很快就取缔了“鼻激光”。

　　�K�K然而，一种叫“光纤针”的东西随后粉墨登场，与“激光仪”配套使用。陈晓兰意识到，“光纤针”要扎入病人体内，问题更严重了。于是，她继5年前亲身体验“光量子”之后，再次开始“以身试针”，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有资格反映问题的“受害者”。在她的强烈反映下，国家药监部门召开了一次论证会，国内激光医学领域的权威表示：这一疗法的理论在临床上尚没有经过验证，国际上也没有得到承认，是不合理的。

　　 “从来没有孤独过”

　　�K�K“说实话，自己一开始没想到伪劣医疗器械会这么多，也没想到反映问题会这么难。”陈晓兰有些疲倦地说。

　　�K�K然而，经一再误诊而病故的母亲的死给了陈晓兰很大的震动，母亲的嘱托更是让她铭记于心：“病人不懂，但你作为医生，你懂，任何时候都要保护病人利益。”这句嘱托成为她支持下去的重要支柱。

　　�K�K8年中，为了打假要经常在上海和北京之间奔波。一次从北京回上海，火车到济南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肿得站不住了，才补了一张硬卧，“上铺便宜一些”。到现在，她依然无法办理退休手续，也没有任何社会保险。

　　�K�K让陈晓兰在医疗揭黑之路上坚持走下去的，还有来自各方面的支持和鼓励。

　　�K�K在一次国家药监局局长接待日上，一位副局长曾当面让两位司长把手机号码给陈晓兰以便联系。还有一位负责同志走过来说，“我只想知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医生多不多？”陈晓兰回答，“我从来没有孤独过。”

　　�K�K如今，陈晓兰已渐渐习惯这样一个人的简单生活。“现在我家里书房、客厅的地上，全是各种与医药有关的材料，还有不少我自己购买的药，这些都是打假的‘证据’。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就是在电脑前整理材料，联系知情人了解情况。”“揭黑不是我的目的”

　　�K�K53岁的陈晓兰头发有些白了，她不愿让人拍照，因为感觉“特别憔悴”。

　　�K�K在不断揭露医疗黑幕的同时，陈晓兰更盼望着新一轮的医疗改革，“揭黑不是我的目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盼望医疗改革能够彻底解决医疗目前存在的种种问题。”

　　�K�K就多开检查和治疗单来说，卫生部门一再要求医生提升职业道德和准则。但问题是，“一些医院里的医生要么选择做‘营业员’，要么下岗，很多医生都有开单任务量”。

　　�K�K“事实上，药监局可以通过监督器械和药品的使用，规范医院和医生的行为。”陈晓兰说，那些效果微小价格高昂的医疗器械，包括一些假冒伪劣的仪器，药监局在其注册、生产、使用的全过程中必须加强监管，杜绝这类产品进入医院，成为抬高医疗费用的工具。

　　�K�K“我们过去一提医改就认为是卫生部的事，忽略了药监局。所谓医改，有医就要有药，三分之一是医，三分之二是械和药，你把后面扔掉只改前面怎么可能呢？”陈晓兰认为，药监局在遏止医疗费攀高上应起重要作用，在医改中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医生怎么治病？还不是靠他左手拿的药物和右手拿的器械，而这两样都归药监部门管理。要进行医疗改革，降低医疗费用，不仅仅是卫生部的问题，国家药监局的责任更为重要。”

　　�K�K“我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我坚持医疗打假不过是希望唤起社会对医疗问题的高度关注，唤起职能部门加快改革的决心和智慧，真正惠及平民百姓……”陈晓兰喃喃叙说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股明亮的色彩……（记者 马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