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政大员今安在 昔日恢宏付流水

　　名称：无

　　地址：福州仓山居安里７号

　　建造年代：１９２８年—１９３０年

　　建筑特征：典型西式私家园林

　　房屋主人：林步瀛（民国期间福州邮政局长，东南四省邮政视察，１９４６年赴台，成为日本归还台湾后，台湾省的第一任邮政总长。）

　　现居住者：林步瀛之子林良民及其子孙一家五口

　　提起林步瀛的名字，也许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但是时光如果可以逆转到１９３５年，那时他的东南四省邮政视察（相当于巡按）的大名如雷贯耳，他也是解放后台湾省的第一位邮政总长。带着对他的思考和好奇，我们走进了福州仓山居安里７号，这是一座隐藏在蜿蜒胡同内的院落，这位曾经的邮政大员宅邸的豪华已经依稀难辨，但岁月的沧桑依然掩盖不了当年的恢宏气势。林步瀛早已驾鹤西去，现如今坐在居安里７号的，是他的第十子，林良民，在流银的根根发丝中，用记忆为我们打开那一个个蒲草般茁壮的故事。

　　老宅

　　推开喧嚣胸怀恬静

　　故宅的门前还有着挺立的中式风格的门楣，推开已经掉漆的两扇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笔直的水泥走道和院中的一株冲天大树。故宅红砖黑瓦，门前还有一个花圃。时间是下午时分，正是都市里车马喧嚣的时刻，除了风吹树叶偶尔的沙沙声，小院中却是安静如水，宛如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在这里住了４０年，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不喜欢住这儿，都住高楼去了，就剩下我和老伴还有孙子，房子是旧了，我们图的是这里清静。”还没有遇见主人之前，一位姓严的老房客这样对我们说道，恬静、安宁在她眼中或许就是这座老宅的全部。

　　老宅现如今的主人林良民先生是林步瀛的第１０个儿子，在男孩中排第八。出生于１９３５年的林老先生，从１９５１年起就一直四处漂泊，直到１９８６年才回到福州，回到这曾经的家。

　　“这座房子是我奶奶选址盖的，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年届７０的林老先生一头银发，一副眼镜，斯文儒雅，“当年设计施工的是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建筑师。我爷爷是西医，正是他治好了那位建筑师的肺痨，这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建筑师为了答谢爷爷便设计了这座宅院。你看这主楼的六角风格，以及窗台、门栏的拱形上顶都带着很浓郁的西洋风格，呵呵，这就是他设计的。”

　　主楼一共有三层，以青石为基台，选用红砖配以石灰为墙，内部为木质结构，一楼、二楼为走廊和楼梯道，楼内的房间大小加起来一共有１４间，如今林老先生居住的是主楼右侧的一部分，而其他房间则在解放后先后租给了上海抗生素厂做宿舍，还租给福州市二医院方姓医生等人。

　　回忆

　　父亲繁忙母亲如山

　　“看到那棵树了吗？已经６０年了，那时候院子中间没有水泥花圃，就一棵大树，周围都是平整的水泥地，能在上面滑旱冰，我经常在那儿和兄弟们一起玩一个涂着红漆的木球。记忆中的小院没有现在的那栋两层单间的小木楼——那是上世纪５０年代的时候盖的。”几句寒暄之后，关于老宅的回忆把林老先生和我们带回了那个只属于黑白相片的年代。

　　在林老先生的记忆中，父亲林步瀛对工作相当认真负责，无论何时，公文一下来，母亲收拾一下行李，他就坐上自己专用的人力车出发了。父亲每天早上一大清早就出门，中午回来休息，下午又继续上班直到深夜，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久，直到他后来调任台湾省邮政总长前才得到了几十年来的第一次连续几天的休息。主宅的右侧就是厨房和当年林步瀛上班专用的人力车的车房，在院子中有一排如今破旧不堪的小房子，就是家中的园丁和人力车夫居住的地方。

　　“父亲为人严肃，脾气相当火暴，凶起来山崩地裂的。”不过父亲也有可爱的时候，那是林良民幼年时，父亲拿着文明杖的这一头，牵着另一头的儿子，一起爬上烟台山四处逛荡。

　　因为父亲的繁忙，家中的大小事务就落到了母亲余玉洁的肩上。母亲家教甚严。“主楼右边手的侧门，当年出去是一条大路，每逢有出殡的队伍经过，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常常溜出去看，回来之后就被母亲一顿痛骂。”

　　都说父亲是山，母亲是水，但是如水的母亲也有着山一般的坚强。她独自一人带着１３个孩子，辗转躲过战乱。

　　“福州第二次沦陷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到上渡去躲避，还到过闽清一个叫六都的地方，在那里整整呆了一年，家里的房子被日本鬼子洗劫一空，所有的家具都被搬去当柴火烧了，我母亲回来以后还一个人去找鬼子兵讨还家具，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平安地回来了。”后来，孩子们都长大成人，到１９９１年老母亲才在租来的祖屋里含恨而终，“房子是根”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童年

　　有位“鲁迅的长妈妈”

　　孩提时代，弹珠、跳绳、跳框、捉鸟、香烟图、翻花绳都是必玩的游戏。但是在此之外，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兄弟姐妹们一起搬把凳子，围坐在正在拣菜的老保姆边上，听她用地道的福州话讲述福州古老的民间传说。

　　除了父亲母亲之外，影响林老先生童年的是不是家人的“家人”，那是位和鲁迅先生的保姆长妈妈一般的人物。“老姆妈在我们家工作了２０年，她也是个能人哪！”据说老姆妈年轻时是侯官的织布第一把手，但因为丈夫嫌其是个大脚，太粗，就和她离了婚。她就来到了林家，帮助林老先生的母亲把这个家里里外外拾掇得井井有条，“她还促成了六哥的一段美满姻缘。”

　　“到了春节，老姆妈就更忙了，像个陀螺转个不停。”每逢春节，厨房里就摆满了年货，老姆妈就在这一堆堆年货中穿梭着。蒸笼里越蒸越高的年糕“呼呼”冒着热气，她总是在旁边点上一炷香来计算时间，香烧完的时候，就是该往锅里掺水的时候。“边忙，她还边给我们讲旧，教我们唱歌谣，偶尔还虎起脸警告我们，要过年了，小孩不能乱说，否则大年三十晚，拿草纸擦你们的嘴。”这时，孩子们更兴奋了，特地跑进去捣乱，在旁边齐声唱道‘一炷香啊一炷香，不掺水啊不掺水’”。说到这里，林老先生目视着前方，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想起这个勤快又带点迷信的老姆妈，林老先生就像回到了孩提时代。“本来在福州话中筷子和‘短’字同音，她总要提醒我们，在过年的时候要叫‘长’；年糕干了容易开裂，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年糕裂了，要说年糕笑了。呵呵！”

　　心愿

　　收回老房子留住根

　　如今的林家兄弟早已各奔西东，林老先生最小的弟弟妹妹在台湾，一位兄长在上海，还有两个妹妹在美国，今年５月初的一次家族聚会才让分别许久的兄弟姐妹们重聚在这栋老宅中，那也是林老先生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全体兄弟姐妹比较全的聚会。林老先生还谈到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重新收回已经属于他人的部分老宅，这不但是他，他的兄弟姐妹们，也是已经故去的母亲最大的希望。“有了房子，才有了家，才能让那些早已居住在海外的兄弟姐妹们有根的感觉啊！”

　　采访结束后，林老先生领着我们从侧门沿着细细的弄堂走出了居安里，一到繁华的马路上，就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蓦然回首，那苍老的房子，满头银丝的林老先生，如同经历了一场时光旅行，一下从民国时期跳回了现代。林老先生和路边蹦蹦跳跳放学回家的孩子们站在一块，不也正是小巷深处老宅与车水马龙中现代化建筑的对比吗？

　　专家点评

　　《乱世佳人》庄园迷你版

　　近两个月来，一群福州市规划院的研究员在仓山区进行普查。在仓山这一片，他们惊喜地发现了一座座被人们遗忘的老房子，它们中的许多都建造于民国年间，红砖青瓦，有着基本相同的特征。林良民老先生的老宅和梦园则是例证。

　　负责普查的研究员之一纪旺先生表达了和省设计院设计师相同的意见，该楼主体关系明确，院落别致、丰富，古井犹存，风格明显，属于典型的西式私家园林，相对完好。周边绿化环境较好，植被完好，鸟语花香。

　　省设计院的青年设计师林渊源在点评这座老宅的时候说道：“这栋房子的主体结构保存完好，院落的走向和布局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保留了民国时期上层人士的住宅面貌。主楼呈六角型，楼体的拱形窗口和主楼入口处的台阶使得整个面貌显得大方端正，符合主人的身份。从建筑风格上来看属于欧洲古典建筑，类似于美国南部早期种植园主的庄园，就是电影《乱世佳人》中的庄园的迷你微缩版。仓山区曾经是领事馆聚集区，而且很多居民和建筑的设计人员信仰基督教，这就是为什么这栋老宅和前次的梦园都具有浓郁的欧洲风格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