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肾浪子告别成都：三鞠躬敬请邻居原谅

　　今日，马建华就要从成都到福州捐肾，以他的身体状况，或许他可能再也无法活着回到成都这片土地；昨日下午，马建华特意在护士的搀扶下，到成都市的府南河与天府广场看看，向成都告别，自感无颜面对邻居的马建华，还遥对他生活过的曹家巷三鞠躬：老少爷们，大娘大嫂们，建娃子向你们告别了，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多多见谅！

　　告别：成都，让我再看你一眼

　　昨日下午，马建华躺在华西博爱医院的病床上，夕阳在他眼睛里慢慢变小，风有点冷。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子外，一直看了十多分钟。然后，请来医生，喘息着，对医生说，“我想出去看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马建华的话让医生们沉默了：是啊，马建华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油将尽灯将熄的地步，纤维化的肺部已经变得如同棉絮一样，以他的身体状况，确实，要经历一次取肾手术，无异于拿生命做赌博；叶落归根，这是中国人的习俗，而马建华，为了寻找回自己的尊严，为了挽救一个肾病患者，却偏要离开故土———这一离开，很可能魂游他乡！

　　就让这个回头的浪子看看自己的故乡吧，

　　受捐者倪锡恒的女儿倪金金得知马建华要告别成都的消息后，特意赶来，这个女孩子说：如果这是马叔叔在成都的最后行走的话，那就让我来陪伴着他吧……

　　府南河边：生命像银杏叶一样飘零马建华把第一站选在府南河。他说：“到府南河看看吧，成都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记得府南河……”

　　汽车在市中心里行驶，马建华由于身体虚弱，只能半靠半坐，依在汽车的后座上。车窗关着，马建华的目光一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人流。他看得很仔细，似乎要把那些人的外貌长相都印在心里，又像是在人群中寻找一张熟人的脸孔一样。

　　汽车停在府南河滨江路边，全车的人都下了，马建华却坐在车里，半晌，他才叹口气，说：“不晓得刚才看到的那些人中间，有没有人受过我的欺负……”人们听见他的话，都沉默了，一会，才有人劝他一句：“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想那么多了。”

　　马建华摇摇头，微叹一声，从车子里出来。他在护士的护持下，沿着滨江路小步小步走。路面上飘落着一层黄色的银杏叶，马建华在上面走着，发出嚓嚓的微声。他停下来，靠着河边栏杆上，看着缓慢流着的河水。夕阳透过阴沉的冬日，在河心里摇晃着。马建华就那样依靠着栏杆，站着，冷风在他身上吹过。

　　一片银杏叶从树上飘落，落到马建华的衣服上。他把那片黄色的银杏叶捏在手里，看着上面的脉络。突然，他把手一撒，将树叶抛在河水中，让树叶跟着河水一起向远处漂流。马建华猛然扭过头，对陪护着他的护士和倪金金说：“走吧，不看，不看了！”

　　他快步走向汽车，没有回头，快得陪护的人都要加紧脚步才能跟上。

　　天府广场：多想回来坐地铁

　　马建华在汽车里猛烈喘息，腰都伸不起来。护士给他套上氧气袋，在吸了十来分钟氧气后，他的喘息才平静下来。

　　按照马建华的要求，下一站是天府广场。天府广场在建地铁，马建华也知道这事。汽车停下来，马建华的目光在广场上慢慢扫视，他对旁边陪同他的人说：“不晓得地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要是这次我不死的话，就回来，等地铁修好了，来坐一回地铁，那就好了……”

　　“咳，别想那么多，你肯定能回来，”记者安慰着他，“等地铁修好了，我陪你一起来坐。”马建华咧开嘴巴，笑一下，马上，笑容又消失，他摇摇头，对记者说：“各人的身体各人晓得……”

　　三鞠躬：得罪之处请原谅

　　看完了天府广场后，马建华表达了一个意思：想回曹家巷看看———虽然，他这一辈子34年，不是在监狱度过，就是在外地游荡，可是，那里毕竟有他的一个家。

　　汽车刚一发动，马建华却又要车停下，他说：“算了吧，算了，我做了那么多恶毒事情，周围的邻居没少受过我欺负，实在没有脸见他们……”当汽车又要发动往医院回走的时候，马建华又让车停下，他说他要再考虑考虑。

　　汽车在等待马建华的答案。马建华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似乎自言自语：“我妈都80岁了，还在那里摆烟摊……小的时候，她经常把肉省给我吃……”马建华口中的妈，是把他从外面捡回来的养母。没有人说话，大家在等着他做决定。最后，马建华长叹一声，“算了，算了，不回去了———周围一起长大的邻居，不少人都被我打过，不晓得他们恨不恨我……”

　　马建华让人帮他推开门，他下车来，站定，面向成都市的北面———那是他的老家曹家巷所在的方向，然后，他弯下腰，深深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鞠躬完毕，他站着，口齿不清，喃喃道：“过去得罪的地方，见谅……见谅……”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天府早报》记者罗巨浪杨丹／文向宇／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