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警察夫妻 真情挽救批捕在逃犯

　　坐在我面前的犯罪嫌疑人是个稚气未脱、桀骜不羁、刚20出头的小伙子。今天我是第一次审讯他，他端坐在我的对面，脸上写满敌意和仇视，并且虎视眈眈地瞪着我。

　　任凭你怎么说，如何讲，他就是蹦出那一句话：“我该做的做了，我该说的说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是一起很普通的故意伤害案件。两年前，两家因麦收发生邻里纠纷，他的母亲去邻居家质问时遭羞辱殴打。之后，年轻气盛的他便手持菜刀将对方砍伤后潜逃。

　　那年他刚满20岁。

　　我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仇视我，除了警察和犯罪嫌疑人的对立关系外，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天他栽在了我的手里———是我把他戴上手铐送进看守所的。二

　　那天下午，我刚交过班在家，所长打来电话称：“接群众反映，我辖区一个因涉嫌伤害批捕在逃犯潜回，携带有炸药、凶器准备对对方实施报复……”

　　案情紧急，我和刑警中队的同志很快赶到了派出所。抓捕行动是在一个旅馆里，我们以查旅店的名义让店主打开了房间，警觉的他像一只机灵的猴子，推窗跳出屋外向院门外狂奔。

　　我严严实实堵住旅店的后门，他已感觉到无路可逃，就举起匕首向我刺来，我大喝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

　　他楞了片刻，丢下了手中的匕首瘫软在地上：“算我倒霉，栽了，栽在你们手里了”。三

　　他入狱后，我每次来到看守所提审犯人，总是想留心一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向看守人员了解这个性格怪癖的小伙子的情况。据狱警反映：此人性格暴躁，情绪反常，多次违反监规，看守民警对他一筹莫展。

　　一次次的审讯，他沉默不语，无声对抗。凭案卷所获取的确凿证据，即使他拒绝供述，法庭也以足够的证据对他定罪量刑，但我还是想弄明白这个暴戾的年轻犯罪嫌疑人的内心世界。

　　我决定再次突审他。

　　他仍然是沉默对抗……

　　我无意间打开电视机，一个地方台正在播放电视剧《母亲》，片尾曲中：母亲，亲爱的母亲，你赋予我最伟大的生命，你把我带到这个美好的人世间，我无法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但我会在这里陪伴你一生……

　　突然，他失声痛哭起来。四

　　看到他这样的举动，我很惊讶，真没想到，这样暴戾的男孩子竟然也会流泪，我故意不动声色，趁机发问：“想妈妈了？”

　　他双手捂住脸，停止了啜泣：“是的，我想她，我现在很想很想我的妈妈……”

　　我试探着发问：“我们聊聊你的妈妈，好吗？”

　　他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点了点头。

　　从我们的交谈中，让我了解到了他的身世。他的父亲早年去世，他和妈妈相依为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受同学嘲弄，妈妈也经常受到同村人的欺侮。在那时他就想，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保护他的母亲。在他被批捕外逃后，妈妈因气愤交加，思儿心切哭瞎了双眼，现在的生活几乎全靠亲戚的支助。为了逃避抓捕，他走南闯北，东躲西藏，两年的流浪生活让他饱尝了一个流浪儿的心酸苦楚，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的母亲。

　　他很想回去陪伴着他的母亲，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可是，他不敢；他多想回家孝敬孝敬她老人家，可是，他不能。他曾想到过死，但他都放弃了，因为他还留恋这个世界，留恋着他还尚未尽孝的母亲。就在他再次打算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他酝酿着一个可怕的计划：回去再看看母亲！回去放火杀人！回去报复那个经常凌辱他们孤儿寡母的人……

　　一天凌晨，他如愿潜回了家中，隔窗看到了苍老、双目失明的母亲，在门前放下了他给母亲买来的过年用品，他跪在那里许久，又悄然离去了。

　　讲完这些，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算对母亲尽了最后一份孝心。”五

　　他又不时地为自己鸣冤叫屈，他说他犯罪是因母子俩经常受人欺辱，他是被逼迫的。

　　我递给他一杯开水，让他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喊到：“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早晚要杀了他们……”

　　我对他孝敬母亲的良知稍感宽心，同时我又被他极端狭隘的报复心理所震怒！“啪！”我猛击桌子大声喝到：“你这样想这么做是害人、害己、害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母亲！”

　　“你这样做，是在你心爱的母亲伤口上撒盐，心上捅刀子啊……”

　　当我摸清了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后，我对他发起了连连的“攻势”。

　　我语重心长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难道你就不清楚你生活的另一方面？”

　　我递给他一支香烟，平时不抽烟的我自己也点燃一支。我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慢慢地向上扩散，再扩散，一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一次抽泣起来，我看得出他的自责和内疚。六

　　回到家中，我似乎仍感到有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心头。我把他的故事告诉了我的妻子，我们决定去探望她———这个犯罪嫌疑人的母亲。

　　在一间低矮的旧瓦房屋里，我和妻子见到了一个和我从这个犯罪嫌疑人口中得知的年龄极不相符的衰老的农妇，破旧的衣服裹住她那佝偻瘦弱的身躯，我们的探访让她感到非常惊讶、意外，让她不知所措。我的妻子搀扶着她坐在她那凌乱的床上，当我和妻子说明来意时，她喜极而泣：“政府的领导啊！我放心啦，我把他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不把他交给你们我不放心啊……”

　　是心灵的感应？是情感的碰撞？还是？这位朴实的农妇向我们道出了实情：那天清晨，在儿子推开院门的时候，我就感觉是我朝思暮想的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声不响的举动预感着什么，我知道儿子的倔强，我怕……怕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儿子悄悄回来，又悄悄离去后，是她把儿子潜回的事情报告了村委会。

　　这位深明大义的农妇的义举，感动着我，也感动着我的妻子，妻子是位娴熟的医生，她在未征得我的同意下以不容置否的口吻对我说：“这位大姐眼疾是白内障，只要眼底没有问题，完全可以复明，我定下时间到我们医院治疗她的眼疾！”七

　　三个月过后，这起伤害案件有了结果，鉴于犯罪嫌疑人的认罪态度较好，法院从轻判处他有期徒刑三年。在看守所民警送他去劳改场的那天，我和妻子陪伴他的妈妈前来送行。

　　会见室里，重见光明的母亲抱着儿子，母子二人相拥而泣，他的母亲向他诉说了他入狱后发生的一切……我和妻子静候在室外，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的悲喜。

　　在他走出会见室时，突然跪在我和妻子面前，许久，他才抬起头，企盼的眼神盯着我和妻子：“叔叔，阿姨，答应我，答应我做你们的儿子，我永远，永远地叫你们爸爸、妈妈好吗？……”

　　我和妻子交换了眼神，用力将他扶起：“儿子，快，快站起来，儿子！……”勇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