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交织2005

　　暂停奔跑的脚步

　　本报记者李宁云

　　2005年9月，42岁的姐夫被查出来身患晚期胃癌，全家平静的生活被这个消息打碎了。姐夫现在还在为活下去而努力，开刀、一期又一期的化疗，所有原本正在蓬勃发展的事业

戛然而止。曾经心大如天、体壮如牛的人，在短短两个多月里，将人生的所有追求降低到了“活着”这个标准，而且是受尽折磨地活着。

　　感恩箴言

　　“这个令我们整个家庭悲痛欲绝的消息，如果硬要从中挑出一点益处的话，那就是它‘当’地一声，敲醒了很多人。我相信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暂停了往前奔跑的脚步，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的生活态度与方式。”

　　2005年9月的一个非常普通的周一上午，正开着车如常上班的途中，一个从外地拨来的电话，打碎了我生活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从此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就在我敲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脑海里还清晰地浮出那个画面，姐姐在电话中哭泣着说：你姐夫今天上午被查出是胃癌，晚期。

　　我看到了死亡狰狞的面孔

　　2005年世界的不平静相信不用我来一一叙述了，从2004年末的海啸，到飓风、恐怖爆炸、地震，禽流感、矿难、飞机失事……可以说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上演着不正常死亡的人类悲剧，虽然我也时时在为这些事件中的受害者而痛心，而叹息，而悲悯，甚或也在为帮助这些不幸的人尽自己的一点杯水车薪的力，但这一切的一切还是离我很遥远，没有切肤之痛，没有感同身受。死亡这词，与正值人生巅峰的自己，似乎相距很远，直到那个电话，把我强行拉到了它的身边，并让我看到了它狰狞的面孔。

　　姐夫才42岁，可以说是家庭的一根顶梁柱，他为了实现自己田园化的理想，放弃不合自己专业的工作，在农场租了块地，种苎麻。初期投入的种种难关，中期发展的道道艰辛，他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差不多有5年时间，他基本上都住在农场里，赚到的每分钱他都投入到了发展当中。期间姐姐及侄儿因为他的不顾家，埋怨过他，他都是那么一句话：“等我发展好了，会给你们娘俩好日子过的。”

　　好好活着真是一生最难的事

　　姐夫现在还在为能够活下去而努力，开刀、一期又一期的化疗，所有正在蓬蓬勃勃发展着的事业戛然而止。看着心大如天、体壮如牛的人，短短两个多月时间，竟然将人生的所有追求降低到了“活着”这个标准，而且是受尽折磨地活着，除了难过和震惊，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姐夫生病的消息，就像一道声波，一下就传遍了他的生活圈子，有人因此而挤出了时间，上医院去做拖了很久的检查；有人携妻带子，去了盘算了很久的地方旅游；有人取出存了几年的钱，买下了心仪的液晶电视机……这个令我们整个家庭悲痛欲绝的消息，如果硬要从中挑出一点益处的话，那就是它“当”地一声，敲醒了很多人。我相信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暂停了往前奔跑的脚步，回过头来反思自己的生活态度与方式。

　　好好活着，真是人一生最容易达成也最难以维持的一项事业，穷极一生，我们的所有努力都为了活着，所有的追求都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山让我们懂得了

　　本报记者黄啸

　　2005年5月27日，深圳山友沉浸在悲伤之中，他们的朋友兄长、攀登雪山的领路人——仁那在攀登世界14座高峰最后一座——迦舒布鲁姆I峰途中，遭遇塌方，不幸遇难。

　　感恩箴言

　　喜欢登山的人，一离开山就像渴望爱情一样渴望回到山上简单而淳朴的快乐时光。山让他们懂得了珍惜和感恩，珍惜生命和所有我们已经熟视无睹的物质文明，还有感情。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他们会想，如果我能生还，我要爱，我要宽容，我要认真地生活。

　　中国登山队长王勇峰在《危险的脚步》中说，登山是一项探险活动，存在着受伤和死亡的危险。爱山的人都知道这句话，但是不等于他们能接受自己爱的人离开，没有比相知相爱的人阴阳阻隔更让人无能为力的痛苦了，他们再也不能跟着仁那大哥登山了。

　　深圳山友哭着说：仁那大哥走好

　　深圳山友和西藏登山队的友情深厚，深圳年轻人喜欢登山的特别多，他们找到了最好最厚道的老师，就是仁那和他们的队友们，他们得到了老师们无私的帮助和提携，在攀登高峰的领略无限险峰的同时，也体验到了山一样的男人，山一样的胸怀。他们把仁那和他的队友们一次次地请到深圳来做客，高山和海洋，无数次相逢和欢聚。师徒在雪山之巅拥抱，在蓝天之下互相依偎，在探险的道路上互道珍重，每次见了，都是节日，每次分别，都在相约，我们雪山再见，雪山再见。

　　攀登世界十四座高峰，是一件壮观的事业。中国人团队将十四次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仁那是在攀登世界十四座最高峰的最后一座迦舒布鲁姆I峰途中遇难的，几年的奋斗，马上就要成功了。连最艰难的K2都上去了，欢乐的八月就在眼前，庆功的酒香已经闻到。这时候仁那离开了，深圳的山友哭着说：仁那大哥走好。

　　登山活动中最无情的两个字：山难

　　多数登山者的行囊中有一本书叫《走进空气稀薄地带》，书中高山向导克瑞夫说，比起人的生命力，山无疑太强大了，每一次它都是赢家。所以比起其他运动项目，登山的规则更多更细致。谨慎坚守这些规则的人，在好天气好运气的帮助之下，幸运到达千山之巅，他们得到了极致的体验，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风光。但也有人，把高山的秘密永远留在心底，不能踏上回家的道路。他们或者因为大自然无法抗拒的力量，或者因为攀登中的意外，或者因为团队发生了问题，把生命留在了高山之上。这就是登山活动中最无情的两个字：山难。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登山者欠缺面对灾害的心理和生理准备，就存在着主观的灾害。在我采访过的曾经出现严重高山反应被救援的山友说过一句话“我捡了一条命，在他们自己都站立不稳的情况下，山友们用睡袋把我拖下山，这给他们安全下撤增添了莫大的危险系数，他们救了我。”

　　登山其实是一件充满痛苦的事情

　　登山其实是一件充满痛苦的事情，即使没有高山反应，几天、几十天不能洗脸刷牙，脸可能掉皮、流脓，手脚可能冻得发黑甚至坏死，行军至天黑可能找不到营地，搭好的帐篷可能被狂风吹到，那时候你除了像此次登顶珠峰的陈俊池一样疯狂寻找一把刀把帐篷割开，以避免连人带帐篷被狂风吹下悬崖的惨剧，别无选择。更多的时候，你可能根本不能登顶，你可能失去挚爱的队友，你甚至走不上回家的路。

　　但是，喜欢登山的人，一离开山就像渴望爱情一样渴望回到山上简单而淳朴的快乐时光。那些苦痛，对他们来讲也是快乐，山让他们懂得了珍惜和感恩，珍惜生命和所有我们已经熟视无睹的物质文明，还有感情。

　　在众多生命受到威胁的瞬间，他们会想，如果我能生还，我要爱，我要宽容，我要认真地生活。

　　以真诚的母性去劝捐

　　本报记者向微

　　2005年，对于眼角膜劝捐员陈淑莹来说是刻骨铭心的，诞生的喜悦与死亡的悲伤在这一年里交织在一起了——她自己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同时又目睹了三个婴儿的相继离去。

　　感恩箴言

　　陈淑莹说，以前做劝捐工作有一定的目的性，就是为了让临终者能同意捐献。可自从女儿诞生后，现在她更真切地以真诚的母性去帮助别人减轻内心的悲伤，而最终对方能不能捐献眼角膜不再那么重要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陈淑莹照旧奔波在劝捐的路上。新鲜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报以恬静的微笑，她觉得充盈内心的只有对生命的赞美与感恩。

　　陈淑莹是深圳眼库的眼角膜劝捐员，她的工作就是劝那些临终的人捐献眼角膜。2005年，深圳眼库在全国范围内总共接受了30个人的眼角膜捐献，这个捐献数字是别的城市无法相比的，它包含了陈淑莹与同仁们难以想象的艰辛与努力。与以往相比，陈淑莹今年的工作很特别，上半年她时常要挺着大肚子去做临终者家属的工作，下半年她有时候要一边给自己的孩子喂奶，一边要打电话安慰那些痛失爱子的父母。

　　大肚婆开车送遗体到殡仪馆

　　2005年4月的一天傍晚，陈淑莹在家里接到了从布吉打来的一个电话，15岁的女孩胡敏因癌症离开了人世，她马上赶往布吉。此时她已怀孕8个多月，肚子很大，行动很不方便。按照家乡的风俗，她本不该去见过世了的人，但她的工作偏偏要不断地接触临终者与过世者。

　　胡敏是在家里去世的，必须等到法医开具死亡证明后才能将遗体搬走。当一切后事准备完毕、角膜取下之后，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陈淑莹已经快累垮了，但她还是亲自开着救护车将胡敏的遗体运往殡仪馆，殡仪馆的员工见一大肚婆开车送来遗体，吓了一跳，说这是殡仪馆开张以来首次出现的情况。

　　2005年6月，陈淑莹顺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在生下来之后的三天时间里，小宝宝的其中一只眼睛一直是闭着的睁不开，当时她心里直犯嘀咕，怀孕期间接触多了眼疾患者，自己的宝宝不会眼睛也有问题吧？三天以后，宝宝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夫妇俩可算是舒了一大口气。

　　帮助一个消逝的生命重生

　　今年的婴儿角膜捐献者相对比较多，有三个。这对刚生完孩子的陈淑莹来说是件很难面对的事情。在体验女儿诞生的快乐时，又不断地被别人家孩子的死亡烦扰，以至当面对自己怀抱里的女儿时，她常常禁不住泪流满面，生怕自己无力护佑，女儿也会轻易从手缝里溜走了。

　　2005年9月，陈淑莹又接到了一位家长打来的电话，一位8岁多的小男孩也因严重心脏病而未能从医院的手术台上下来，孩子的父母要求将其捐献眼角膜，陈淑莹帮他们完成了心愿。一个月之后，陈淑莹将受捐者康复后的照片拿给孩子的母亲看时，这位母亲大哭，泪水里包含了悲伤与欣慰。后来，陈淑莹又接到了这位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说自己前一天晚上睡得很香，梦见了儿子，儿子告诉她，他已经到了天堂变成小天使了。陈淑莹告诉记者，当她接到这个电话时，也备感喜悦，这是一个消逝的生命获得重生的消息，也是对自己所从事的工作的最美丽的赞赏。

　　走过了混淆着诞生与死亡的2005年，陈淑莹说自己成熟多了，纯粹多了。以前做劝捐工作有一定的目的性，就是为了让临终者能同意捐献。可自从女儿诞生后，现在她更真切地以真诚的母性去帮助别人减轻内心的悲伤，而最终对方能不能捐献眼角膜不再那么重要了。她发现，当自己用这样真诚的母性去面对他们时，工作做得更坦然、更有效。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陈淑莹照旧奔波在劝捐的路上。新鲜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报以恬静的微笑，她觉得充盈内心的只有对生命的赞美与感恩。

　　活着就是一种幸福

　　本报记者刘莉

　　2005年9月底的一天，一家六口人在购买结婚用品的返家途中发生车祸，其中五人当场丧生，惟一的幸存者至今昏迷不醒。

　　感恩箴言

　　“看到听到这样的事情后，才会体会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吃饭是那么幸福的事情，以后我会更多地重视亲情，更多地重视健康。”

　　活着是一种幸福，这话若放在2005年年初，王扬怎么都不会认同——活着有多少的麻烦和痛苦啊，应该是一种痛并快乐的事。活着与幸福划等号，赞同这话的人定是经历了一些不平常的事情。

　　2005年，王扬的5位远亲的生命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几乎同时瞬间逝去。

　　秋夜里，一场致命车祸

　　今年9月底，王扬接到了远在西北某市父亲的电话，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很低沉，说这几天心里非常不舒服：他表妹一家人因为一宗车祸，全家六口人五口去世。这件事让王扬近60岁的父亲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父亲在电话里一再说：“出事前几天，还见了表妹，姨表妹马上要娶新媳妇了，高兴地让我一定去吃喜酒，没想到才几天，一切就化为烟云了。”

　　父亲断断续续的陈述给王扬描画出车祸的惨景：

　　出事那天早晨，父亲的表妹表妹夫带着未出嫁的女儿、儿子以及将要过门的儿媳妇，加上准儿媳的家人出去订购婚礼用品，那天他们买了很多东西，回家的时候，天已黑了。

　　父亲表妹的儿子开着车，他是一个熟手的司机。因为天色已晚，他把车开得很快，忽然，坐着6个人的车一下子冲进了一辆停在路边没打故障灯的拖挂车的底部……车上六人，五人当场死亡，只有表妹的女儿尚有一丝气息……

　　电话里，父亲挺沉重地说，车祸发生后，表妹的女儿在医院里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她有可能成为植物人，父亲准备去看看她，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帮着处理一下后事。

　　生活，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接到父亲的电话，王扬也很伤感，虽说发生车祸的是自己的远房亲戚，但生命的逝去总是让人泪流满面。想起多年前自己结婚的时候，爸爸的表妹也来吃喜酒，那是一个满脸洋溢着笑意的老太太。这张笑脸以一种惨烈的方式逝去了，还把无尽的痛苦留给了刚刚踏入社会的孩子。

　　一直以来，王扬的生活非常顺利——顺利地考取大学、顺利地走上社会、顺利地成家生孩子……坦途让她感觉到生活太过平淡，不过，这场发生在亲戚身上的车祸让她感受到了平淡生活的珍贵。

　　“看到听到这样的事情，才会体会到，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在一起吃饭是那么快乐的事情，所以，以后我会更多地重视亲情，更多地重视健康。

　　我明白了生命的真谛

　　本报记者刘琨亚

　　2005年1月，医生告诉孕妇张丽，胎儿可能患有唐氏综合症，“唐氏”患儿不仅弱智而且体型相貌都有变异。在接下来的孕期中，张丽一面体验着新生命给自己带来的喜悦，时常又被可能发生的悲剧所缠绕。10月11日，孩子生下来了，谜底揭晓了，孩子是健康无恙的。

　　感恩箴言

　　“孩子是健康的，我当即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在医院里，我想我真的会跪下来，感谢上天对我如此厚待，有了这个结果，这一年的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

　　2005年对于张丽来说，是悲喜交加的一年。

　　胎儿可能患有唐氏综合症

　　元旦刚过，张丽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对已经31岁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血清检测过后，医生告诉她，她属于“唐氏综合症高危”，生下来的小孩有可能患上唐氏综合症，建议她进行羊膜穿刺进一步检查。

　　唐氏综合症的幼儿通常智商只有40至60，而且发育迟缓，还可能有体形相貌上的变异，如果确诊，医生通常建议流产。张丽查资料发现，进行羊膜穿刺检查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可能危及到胚胎，影响将来婴儿的发育。经过再三地考虑，张丽决定赌一赌，不进行进一步检查，等小孩出生以后再进行骨髓检验。

　　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张丽一直在矛盾中度过。一方面，她可以感到小生命在自己身体里的成长，体会着难以言喻的喜悦；而另一方面，她又时常被可能发生的悲剧所缠绕，痛苦不堪，经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

　　愿用自己的命换来孩子健康

　　随着孩子在体内的一天天成长，张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无法放弃这个孩子，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到这个孩子对自己说话。以前从来不信命的张丽开始到各处求神拜佛，希望保佑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康。“我不止一次地祈祷，只要孩子能够健康，我宁愿忍受任何的痛苦。许愿最狠的一次，我说宁愿用自己生命来换孩子的健康。”

　　10月11日，张丽忐忑不安地走进产房，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命运究竟是怎么样的。婴儿的出生改变了她过去所有的疑虑而不安。

　　“当我听到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看到他那张丑丑的小脸，我心里面突然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我下定决心，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是个弱智，我也决不会放弃他。”幸运的是，经过初步的检查，孩子各方面都非常健康。“孩子是健康的，我当即泪流满面，如果不是在医院里，我想我真的会跪下来，感谢上天对我如此厚待，有了这个结果，这一年的担惊受怕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