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被狠心父亲卖掉 七旬老太太吟唱民谣寻故乡

　　广西新闻网-南国今报记者 洪静

　　核心提示：６０多年前，她被父亲卖了，故乡、亲人从此残留记忆中。人生七十古来稀，日暮乡关何处是？寻亲成了她余生的心愿。

　　“天红红，熏禾虫；天黑黑，熏邋茬（意为垃圾，粤语音译）…&hell

ip;”每当吟唱起这首民谣，柳江县拉堡镇７３岁老太梁华珍禁不住热泪盈眶，那魂牵梦萦６０多年的故乡，骤然浮现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她迫切希望找到故乡，找到亲人，圆一生的心愿和梦想。

　　狠心父亲把她卖了

　　“我家在广东一个小镇上，那里有一条大河。”梁老太回忆，她家乡讲白话，不知道父亲姓林（梁）还是姓梁，叫林（梁）桂忠还是林改庄。她依稀记得自己的小名叫阿祥。

　　老人忆起，她父亲在镇上开一间店铺，店铺是爷爷传下来的。至于卖什么东西，她已经没了印象。她家有一个大大的后园，里面种了很多荔枝和黄皮果。

　　在她四五岁的时候，母亲不幸病逝，留下她们三姊妹，还有一个１岁多的小弟。

　　母亲过世不到两年，父亲便重新娶妻。后母对她们姐弟仨非常刻薄，阿祥不到七岁，每天要上山割回一筐草，否则不得饭吃。

　　她经常和后母顶嘴，结果常常换来一顿打骂。父亲嗜赌，长期不归家，对他们姐弟４人不闻不问。

　　后母过门半年后，大概是旧历四五月的光景。一天，阿祥病了，感觉头重脚轻，浑身发烫。

　　那天一大清早，父亲莫名其妙地跟着她，寸步不离。看见父亲诡秘的眼神和奇怪的表情，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母亲在世时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我不在了，你那赌鬼父亲说不定会把你们卖了，那你们就惨了。”想到这，她感到非常害怕。为摆脱父亲的跟踪，她跑进一间灰房（厕所）躲了起来。父亲找到她，把她拽了出来，像抓小鸡一样抓回了家。

　　“我打算把你和三妹送给别人，那里有吃有穿，比家里还要好玩。”父亲让后母简单收拾几件衣服，随后带她和４岁的三妹，来到镇上的码头。

　　她哭了，求父亲别把她们送走，父亲沉着脸不做声。三妹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很快来了一条船，从船上跳下一个３０多岁的陌生女人。那女人跟父亲嘀咕几句，随后把阿祥和她三妹带到船上，父亲转身离开了。

　　阿祥冲着父亲的背影绝望地大哭起来。

　　逃出人贩子之手

　　在船上过了一夜，次日凌晨，她们来到一个热闹的集市，陌生女人把这姐妹俩带到一间小屋，将阿祥交给了另一个柳州女人。柳州女人给了那陌生女人一笔钱，便将阿祥带走。

　　阿祥和妹妹紧紧拉着手，不愿分开。两个女人用力扯开她们，柳州女人强行将她拉走了。

　　“姐姐——”妹妹那一声凄厉的哭喊，长留在阿祥的记忆中。

　　柳州女人把阿祥带上汽车，一路颠簸来到了柳州。当天晚上，那女人把她带到家中，她一夜未睡，心里盘算着怎样逃跑。次日凌晨，见那女人睡得昏沉，阿祥悄悄地打开门，没命地跑了出去。

　　她惊惶失措地跑过大街，一路东躲西藏，最后钻进了一个学校的后门，那是柳州高中。

　　阿祥在校园里茫然张望，不知何去何从。

　　“小妹妹，你来这里找谁？”一个中年女子过来亲切询问。

　　望着那张和善的脸，她哭了：“求求你收留我吧！……。”

　　那女子听了她的哭述，安慰她别怕，随即将她带了回去。

　　那家男主人姓陆，在柳高当老师，女的姓任，也在学校工作。而带她回去的女子是陆老师的内弟媳。

　　陆老师夫妇非常同情阿祥的遭遇，把她留在家中，和他们一起生活。她称陆老师夫妇为先生。先生家有４个儿女，女儿的年纪跟她相仿。她帮先生买菜做饭，洗洗衣服。

　　陆家人对她很好，一起吃住，不分彼此，好比一家人。

　　柳州解放以后，市里开办了一所夜校，陆先生鼓励阿祥上学读书，她于是走进了夜校。

　　梁华珍就是那时陆先生给她取的学名。

　　上学期间，她认识了某大户人家的一个保姆。保姆大她３岁，遭遇相似。读了几年书，她们懂得了不少事情。那时，许多人都在追求翻身解放，民主自由，她们也蠢蠢欲动。

　　两个年轻女孩经过私下商量，梁华珍便悄悄地搬出了陆先生的家。在那位朋友的帮助下，住进了文惠路一黎姓女士家，并在柳州烟厂找了份工作。

　　“现在想起来真是愧对陆先生，他们在我落难的时候收留了我，恩重如山，而我竟不辞而别。”忆及往事，老人感到愧疚不安。陆先生夫妇早已作古，他们的儿女也不知道现在何方？那份恩情只能铭记心间了。

　　坎坷人生不堪回首

　　１９５０年，经人介绍，梁华珍认识了柳江县人民政府干部匡超云。匡是北方人，父母双亡，寄居姐姐家。

　　飘零的身世，孤苦的命运，将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相连。两年后，他们喜结良缘。当年年底，她生下了大女儿。因孩子无人照看，她不得不辞去工作。

　　７年时间里，她先后生下４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宁静安稳。１９６６年，十年动乱拉开序幕，从此家无宁日。梁华珍丈夫有个哥哥当兵去了台湾，他被当作特务抓了起来，受尽惨无人道的折磨。每当看到丈夫跪碎玻璃，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吐血时，梁华珍的心仿佛被撕碎。

　　那时，大女儿才１０多岁，最小的儿子不过两岁。为了孩子们，梁华珍告诉自己要顽强地活着。家里没有收入，她想去打工，拉堡镇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接收她，她只好跑到柳州市给人当保姆。每天凌晨，她步行１０多公里进城，干完一天的活，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路回家。

　　丈夫被抓之后，夫妻再也不能相见，只有在批斗会上，她才可以看到他。丈夫无法忍受非人的折磨，一天趁人不备，纵身跳进一口水井。她闻讯赶去，丈夫已被人救起。她哭着说：“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５个孩子！如果你倒了下去，家就塌了。记住，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一家人相濡以沫，苦苦熬过了那昏天黑地的１０年。

　　转眼到了上世纪９０年代，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儿孙满堂。梁华珍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了，未料风雨人生，变幻莫测。１９９７年１１月，老伴突发心肌梗塞，撒手人寰。

　　梁华珍倒了下去，大病一场，死里逃生。

　　２０００年，三女儿查出急性白血病，梁华珍陪着女儿艰难地走过漫漫生死路。

　　“要是没有母亲，我肯定活不过来了。”说起那段经历，三女儿非常激动。她告诉记者，住院两年多，年近古稀的母亲一日三餐，天天为她做饭熬汤，餐餐变换口味，在医院和家之间不停地来回奔走。不到３个月时间，母亲竟然瘦了１０多公斤。

　　女儿的病情反反复复，生生死死；梁老太的心悬悬浮浮，悲悲戚戚。医生曾建议他们放弃治疗，她苦苦哀求，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活女儿。她把平时辛苦攒下的血汗钱全部拿了出来，还到处借贷。对她来说，女儿的生命胜过一切。

　　慈母的深爱感天动地，创造了奇迹，女儿终于战胜了病魔。

　　日暮乡关何处是？

　　岁月的长河已湮没许多往事，但在梁华珍老人的脑海中，童年的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故乡、亲人时常闯入梦中，成为醒时眼角的一滴泪水。

　　“我现在差不多天天做梦，老是梦到童年的一幕幕。我很想找到老家，想看一眼弟弟妹妹，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些年来，故乡、亲人一直埋在老人心里，但前半生为生活所迫，终日忙碌奔波，无暇顾及。

　　１９９５年，老伴健在时，曾经带她去了趟广东寻亲，他们跑遍了中山、顺德、珠海等地，找过有关部门，可当时记忆糊涂，线索太少，最终失望而归。

　　近年来，老人慢慢地想起了关于故乡的更多细节，她记得镇上有一个寺庙，里面供着一个很大的菩萨，传说那菩萨是一个放牛娃成仙幻化而成，经常有很多人去祭拜，祷告求福。

　　家乡还有个习俗，煮饭时，锅里放上两根竹片，米在下面，竹片上再放一碟生菜，饭煮熟了，菜也可以吃了，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老人还想起了外婆教给她的一首民谣：“天红红，熏禾虫；天黑黑，熏邋茬……”每唱起这首民谣，她不由泪流满面。

　　“我很想找到故乡，找到亲人，如果能回去看一眼，就算死也瞑目了。”老人还很想知道，当年和她一起被父亲卖掉的三妹，如今在哪里？她还好吗？

　　编辑：杨东 作者：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