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声——恨到归时

　　离婚，我就是离婚女人了；不离，他已经出走了，我活守着……我不知道怎么办……

　　【周末报报道】

　　你怎么输了这么多

　　1989年元月，经人介绍，我们相互认识。他是教师，姓赵。当时我在县城公共汽车站工作，他在镇上。

　　我们谈的时候，我爸我妈都反对。我们元月认识，2月他到我家玩，我爸让我叫他走。他们越反对，我对他越好。后来我爸我妈分别找他谈过，他说他会对我好的。

　　我们家人都不会做饭，他每次来，做饭，我爸我妈对他渐渐有了好感。

　　我第一次到他家去，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已给我买好了牙膏、牙刷、毛巾，给我的印象，这男人心很细。

　　有一次交谈，他说他的亲戚都很穷，我感觉他很坦诚。以前交往中，有人喜欢说他的亲戚当什么什么官，还有的说要请他的亲戚帮我调工作。我觉得他们不是靠自己，总想着靠亲戚，没出息。

　　1989年元月认识，7月，我的好朋友准备结婚家具，她叫我和她一起做：反正这回事，总得做，干脆一起做。我跟他说了，他母亲拿出1600块钱，说：“我只有这1600块。”

　　我在朋友家做好家具，拖到他在中学的家里。

　　8月底，领了结婚证。9月，我外公从台湾回来，我姨妈说：“是不是把事儿办了，趁外公在？”我们就办了酒席。他妈拿的1600，做家具都不够，我拿钱买糖、买烟、订酒席。

　　我们结婚以后，一直都很幸福。有时礼拜天，我回去，他知道我赶哪一班车，就早早在学校外面小山坡的竹林里等我。回家，把饭做好了，一起吃。

　　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知识很全面。我的亲戚问了他的领导，说“这小伙子很有发展前途”。结婚后，我一直支持他的工作，1993年他就评了中教一级职称。1994年，他为了进城，和县中联系调动，要考试。考试的时候，他被刷下来了。我知道后，找关系，领导同意他再试教一节课。试教是走过场，关系我已经走通了，他顺利调进了县中。

　　中间，插一句。1989年结婚，我一直没怀上孩子，检查，说是我的输卵管一侧不通，一侧不畅。后又发现有囊肿，做了手术，说怀孕的希望很小很小。这样，1993年，他姑就给我们捡了一个孩子，当时孩子才几天，我们把她一点点抚养大。1994年，他进城后，孩子一岁多，我自己又怀上了。当时他说，我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供养两个孩子供不起，这个孩子不要了，反正养孩子就是一个精神寄托，自己的也好，别人的也好，只要他将来自己成才，我们没什么。他同事知道了，劝我们生下来。他还是说，不要。他陪我去医院把好不容易怀上的自己的孩子打掉了。

　　他们同事经常打牌，他经常不回家，打得昏天黑地。那时我们在学校外面租房住。1996年，我知道他们学校一位老师调走了，赶紧跟他们联系，比正常价格多花了5000块，买下了他的房子，这样我们可以住在学校里面。他好了一阵。

　　开始，他虽然喜欢打牌，工作上也还能说得过去，但我们每次吵架、打架，都是为他打牌，我怕打牌影响他的工作。那时虽然吵架、打架，但没过两天就好了。他当时当班主任，他班上哪一个同学怎么样，他都回来给我讲，单位分钱有什么不公，他也讲。我就劝他，不要为这些生气，人生的路还长，这一点小事算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沟通半小时才睡觉；每天睡觉，我的头都枕在他的手臂上。

　　2005年，春节过后，打牌的时候，他身上有2000多块钱现金，他又悄悄拿存折取了3000，回来说输了。后来别人跟我说：“你家赵老师怎么不来打牌啦？”我说开学了，对方说：“他欠了3000多块钱，不来打了怎么办？”一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以前他打牌，把身上的钱输了就不打了，现在怎么这样了，身上的输了，不够，取3000块存款，输了，还不够，又欠了3000，怎么这样了？！

　　过了几天，我问：“你怎么输了这么多？”他马上说这个整他、那个也整他。我说算了，以后不打了。我取了存款，给他还了。

　　他们耍得好

　　他一下子输了七八千，不愉快。他一个同学，卫德福，县三中的，约他出去玩。卫老师还找了他们学校一个同事，李锦丽，女的，我家这位老师又把李锦丽以前的一个同事王晶叫上。几个人以前都认识的，王晶后来留职停薪自己办了美容院。四个人，两个男人耍得好，两个女人也耍得好。

　　2005年初，他在学校打牌还叫我去看，3月，我发现他中午不回来吃饭，晚上也不回来吃饭，而且回家很晚。问他，他总说这个家长请那个同事请。我说卫老师李老师王老师也被请了吧，他马上叫起来：“你管得着吗？！”

　　晚上从耍到十一二点回家，慢慢到两三点回家。5月3日，下午，我们带孩子在街上玩，孩子要去公园，他说：“我一个人带他去吧，你不要去了。”我要一起去，他不给，我说那我到姐姐家耍耍吧。

　　6：00，他到我姐姐家找我：“你回去吧，孩子已经回家了。”我说噢，那就一起回去吧。他说：“不了，我还有点事。”走了。

　　我回去后，孩子说：“你走后，爸爸去美容院陪一个阿姨做了头发……那个阿姨说话很‘温暖’……我溜冰的时候，他们坐在那里说话……从公园出来，那个阿姨坐三轮车走了，约好晚上7：00在电影院门口等爸爸……”

　　那天晚上，夜里两三点，他才回来。我想我不能发火。他背对着我，我不能枕他的手臂。我他，他说：“我希求你睡我手臂噢！”意思是“不要你睡”。我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说：“关你屁事！”我忍不住了：“你跟妓女耍，还要孩子陪你！”他口气软下来，说是乡下的老师来城里买化妆品的，他碰到了，一起去的。

　　后来我调查，那个女的就是王晶。以前他工资交我，后来一分不交，有时晚上我不在家，孩子在家，我回来孩子会告诉我——爸爸又给那女人打电话：“今天在大桥上，你眼睛为什么那么红呀……你明天到医院看一下吧……在大桥上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有意见你就说吧……你去医院，我陪你……”星期六，他一般玩通宵，星期天就睡到下午两三点，在床上打电话：“你睡醒了没有？下午要不要我陪你？”

　　孩子才八九岁，心灵会受到怎样的伤害，会受到怎样的污染？

　　在这过程中，有一天，他在家本来准备吃饭了，接到电话，他说同事喊他去吃饭，走了。我跟着，果然看到他进了美容院，把外面的卷帘门拉下一大半。我走进去，假装买化妆品——那女人不认识我。那女人问：“你想买什么？”我对着我家那个人说：“赵老师，我家孩子在你班上表现好吗？”他很尴尬，烂笑，往外走，答非所问：“我还没吃饭……”我说我也没吃饭。我对那女人说：“王晶，赵老师是老师，你跟他在街上走，不怕对他的影响不好吗？”她说：“我跟赵老师是一般的朋友。”我说：“你们电话那么频繁正常吗？”她说：“我们没有越轨。”她33岁了，还没结婚，我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她说：“你这样能干，就管好你老公，别管我吧！”我想也是。

　　有一天我打他手机，不通，打电话给那女人：“赵老师来了让他打个电话，学校开会。”

　　“你是谁？”“他老婆！”“你有本事你男人手机号改了你怎么不知道？你有本事你男人都管不着？”

　　我说：“我没本事我23岁结婚，你有本事你33岁怎么还没嫁人？”

　　她说：“我要嫁给你老公！”7月5日，要开饭了，孩子说：“爸爸要出去吃。”我给他装了一大碗：“先垫点，再喝酒不容易醉！”他吃了，说去找“周老师”有事。我带孩子一起跟着，看见他往学校门外走，我知道，他不是找“周老师”。我跟着，他赶车，我赶另一辆跟着。他下车，边走边打手机，走进街边一个小餐馆，坐在窗口一个位置等着。20分钟，那女人来了。他们一人一听啤酒，有说有笑，吃着喝着。

　　我走过去，那女人认出我了，很客气：“你来了？吃了吗？”

　　“吃了。”“还吃点吧？”“不吃了。”老公问：“孩子呢？”“在门外。”他出去接了孩子，那女人勾着头吃饭。我说：“王晶，我们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像什么话？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她站起来，匆匆忙忙结了账，走了。

　　我跟老公、孩子一起坐车回家，路上那女人打老公手机，老公说：“我有点事，先回家了。”我听到那女人叫：“快出来，不然我到你们学校闹！”老公说：“我慢慢跟你解释，你何必这么慌嘛！”

　　晚上10：00，他又溜出去了，通夜没回来。

　　我该怎么办

　　他一直不给钱，我说：“下学期你再不给钱我就不管你，也不管孩子了！”他听了这句话，出外租了房子，把孩子也接过去了。

　　我发现他有事情的时候，他就说离婚。他说房子他不要，3万块存款他也不要。今天中午，我把他叫回来，我说：“你这样出去了，这么几个月，我也很难过，你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就不回家，通夜不回家我也没吵你……”我还没说完，他就不耐烦了：“你给条件吧！”我想，这样的男人，几个月感化不了他，就顺其自然吧：“你看吧，无所谓了。”他说，财产一人一半，孩子他抚养。

　　我们单位，公交系统，车子陆续都卖了，员工大多下岗了，1997年我找了关系办了病退，退休工资250块钱。几年，虽然没上班，我做点小生意，没生意的时候，我收了几个学生，搞小饭桌，也没闲一天。今天我还跟他讲，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可是我知道他到处说我们长期不和，我性格怪、打孩子，我撅他妈，撅得他妈回家了。

　　他现在工作上也很消极，一个年级12个班，他教的语文倒数第一，其他各科总平分也很低，我说你这个班主任有责任。

　　我今天说了他，你妹妹工作也是我帮忙找的，你的老表也是我帮的。我们这儿风俗，人死了，要灌茶叶在嘴里。他父亲死的时候，他妈说：“小钏买的茶叶好，我没舍得吃。”拿出来，有四五斤……

　　我找他同学卫德福谈过，卫德福说劝过他，但是他这么大的人了，别人说没用的。

　　他以前经常在我面前讲：“某某这么老实的人也带女人了！”我当时说：“你以后带女人我怎么办？”他说：“我会带女人，现在就不会跟你讲别人了！”

　　我为我老公付出很多，现在他的一切都顺了，不明不白把我甩了。我现在就想，也只有顺其自然跟他离婚，放他一马。可是我不知道我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圣诞节，他学生在公园碰到他跟那女人在一起，来跟我讲，我能说什么呢？

　　何钏从遥远的西部打来电话，不时夹着一些方言。还好，她的语速不快，我能慢慢辨别。开始我有点奇怪，她怎么能够如此保持情绪的平稳的？讲述这类事情的时候，倾诉对象往往很愤激。后来我更奇怪，对老公的背叛，她怎么能够一忍再忍的？她始终称他为“老公”，即使在讲到她面对老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后来，我有点理解她了——她说：“离婚，我就是离婚女人了；不离，他已经出走了，我活守着……我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她总结：“我跟你讲的目的，这些男人互相带坏了——在他往斜路上滑的时候，作为朋友，不拉他一把，反而又给他一条斜路！”

　　我知道，她还在为“老公”寻找理由。不在她那样的处境，我们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编辑涵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