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在曾经的岁月里，过年是中国百姓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短短数十天的节日，往往会消耗掉年前至少3个月的光景与精力。辞旧迎新、国泰民安，过年，寄托了我们太多朴素的情怀，虽然过年让人疲累，可是年还是年年要过的，毕竟，中国的老百姓在乎这个……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对于客居异乡的人，无论求学还是工作，年是从回家开始的。不知道从背井离乡成为我们生活的一种常态的1980年代起至今，每一年究竟有多少人因为一个回家过年的理由，而奔波行走在终点和起点同为故乡的旅途上，我们也真的无力回忆，究竟从哪一日开始，春运成为了一种现实的经济。

　　在记忆里，也许是因了故土情深的缘故，无论我们走到天涯海角，似乎都只是觉得家乡的月亮最圆。就像许多人在异乡生活了数十年，也许早应该融入现实现地的生活，可是他们却总能只是在双脚踏上故土的一刻，才能找到血脉贲张的意义。也许是因为它是我们生命起源的地方；也许是那个被叫做故乡的地方，记下了太多我们一生中无法重来一次的精彩；也许只是因为想念父母、想念看着自己长大的父老乡亲。总之，每年的这个时候，回家的欲望就开始在我们的躯体里躁动，躁动的我们只能每夜臣服地做起一个个走在故乡小路上的美梦，看着春天里盛放的海棠花，在树下听姥姥说起她小时候的故事……

　　记得在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我们还没有今天如此之多的庆祝新年的方式，所以对于身处异乡的人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家。那个时候想回家远没有今天的方便，也许是今天太为便利的交通让回家成为了一个随时随地的选择，我们反倒再也无法找到过去回家的快乐。那个时候，当决定过年回家，真的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晚上即使睡眠不足，白天还是一样的兴奋。这种快乐，我们在今天无法再次寻觅，今天的孩子就更是不得体会了！

　　做孩子的都知道父母只要我们平安，就是他们最大的满足，他们不在乎孩子出门在外，赚了多少钱，有多么的位高权重，在他们的眼里，再好再差，都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在那个年代，父母总喜欢在春节前，对孩子一声饱含深情的叮咛：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在回家的路上，归家人一路的心情也是难以平静的。尽管是几小时几十小时甚至是几天几夜的舟车劳顿，可是一想到在穿越过万水千山，在经过一个个近似自己故乡的城市或是村庄之后，就可以遥远的张望到父母在家门前翘首企盼的眼神，可以看到阔别已久的袅袅炊烟，旅途中一切的疲累似乎早就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时间是不断向前推移的，虽然房前的海棠花并没有因为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而逝去它作为一棵树的光华，可是故乡，却只能永远将快乐停泊在我们的记忆里了。因为父母老了，也许他们再也无力在街角站立着将我们守候；因为童年夏天的雨后我们和小伙伴们玩耍的空地也早已经被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所替换；也许只是不经意间，我们惊觉，连冬天的雪人似乎也要在一夜间化尽，留在我们心里的，除了一地的湿漉，更多的就是失去友情的惆怅。是它们不愿意为我们将快乐停留，还是它们一直不习惯生活在一个不冷的冬天。

　　父母老了，冬天不冷了，就连承载我们对故乡回忆的道具也越来越少了，所以过年，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压岁钱、年夜饭、看春节晚会

　　过年应该是快乐的事情。记得小时候，我们任何看似无理的要求，在过年总是能够得到满足，所以过年，孩子的快乐是最放纵的。

　　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过年真是孩子的盛宴，不仅一年来肚中的饥懒之虫喂了个饱，口袋都连带着沾了光。那发红包的开场白通常是这样的：“哟，小孩子可真乖巧伶俐，来，红包拿好，快快长大。”这当口儿可是最见小孩家的功力，他会装出忸怩的样子，不情不愿地摆着身子。当大人的立马就急了，你不拿可不成，过年过节的，得有个好兆头。接着便是象征性地推推挪挪，一来二去的，搞得双方都有些不甘不忿。那可真叫高手过招，讲究的都是真功夫。最后，真金白银终于落到了孩子手里，当大人的总算松了一口气，很有面子地干咳两声。察言观色可是孩子的特长，他会甩出一大堆祝福的话，强忍住极大的喜悦，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可当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便立马换了一个人，兴奋得涨红了小脸。这是小孩子特有的狡黠，以退为进，推脱中透着股机灵。压岁钱之于八十年代的孩子，就像冷冻的肥猪肉之于六十年代的青年一样，企盼与喜悦彼此纠缠。它们让无数孩子的荷包鼓鼓囊囊，流着香甜的口水做了一宿又一宿的好梦。可惜的是，那红包辗转了几天，还得落到母亲们的口袋里。她们准备好了一大堆酸水向你倾倒，把家里紧巴巴的财政开支一笔一笔地算给你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恨不能把心窝儿掏给你看。最后，你只能屈服了，乖乖地把压岁钱送上，就像看着隆隆的列车脱轨，你再不能螳臂当车地挽回一样。

　　收压岁钱之前全家还得张罗着年夜饭。男女老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做酸辣鱼汤，我就做韭菜饺子……1983年的时候，富强粉、小杂豆、花生米、黄油等都还是限量供应。那之后，便取消了凭票采购，老百姓年夜的餐桌开始丰富起来，糖醋排骨、酥红的扣肉、猪下水、粉条肠子……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远游他乡的儿女，终于回家收割故乡的“麦田”，坐在桌前喜滋滋地望着年迈的父母，一杯杯烈酒下肚，呛红了彼此的脸。

　　年夜饭象征着美满团圆，是心与心交接的所在。什么世事无常，盛宴必散被大家通通抛诸脑后，觥筹交错伴着焰火声声，酒杯一碰便又是一个人生。春联窗花贴上了，老人儿女团聚了，喜气在屋子每一个角落漾溢开来。大家伙儿交换着一年来的家长里短，不断蹦涌出来的新鲜事儿在一拨拨人的舌尖上翻江倒海。年夜饭还是人性的复归，无论我们走得多远，多匆促，心里都割舍不了自己的家园。我们嚼着白米饭，用言语和欢笑互相温暖，肚子里的孤独和焦渴被饭菜填满了，喉头的哽咽也被一杯温酒稀释掉。那种家人间的体贴和感动，用任何语言来描摹都是苍白的。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吃年夜饭，看春节晚会，拿压岁钱可是一件都不能少。从1983年开始，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现场直播，当年给观众留下印象最深的节目当属王景愚绕着桌子“吃鸡”，而李谷一一口气唱了《乡恋》等七首歌曲。之后，陈佩斯“吃面条”的成功使小品成了气候，《我的中国心》全国传唱，《难忘今宵》几乎成了后来每届晚会的结束曲……那会儿可不像现在，一家人上酒楼，吃吃喝喝，完事就拍屁股走人，没一点儿气氛。我们一边包团圆饺子吃年夜饭，一边看春节晚会。

　　可惜的是，如今许多城市里听不到鞭炮声了，过年也已变成一种迫不得已的习惯。物质把我们恒常的生活方式摧毁了，我们最终在繁华的城市里，走丢了自己的路。

　　年年有余穿新衣

　　“年年有余”是年夜饭里不得不着重提及的一道菜。现在的孩子比起当时同龄的我们，他们有太多的机会接触肯德基、麦当劳，山珍海味也更不会是一个只能经常出现在书本上的词汇。所以他们也根本不会理解在我们的那个年代，在中国百姓年饭的餐桌上，总是会同时摆上两盘鱼的意味。记得我们小时候，再嘴馋的孩子也会克制住自己只吃其中的一盘，也许是那个时候的我们过于早熟，要么就是生活在一无所有、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的我们，早已经懂得渴望“年年有余”的真意。比起从前，中国人生活的改变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可是我们却至今难忘，一切都贫乏的岁月里，我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那一份向往，朴素简单，却给了我们今天再也没有的单纯快乐。

　　过年穿新衣，也是埋藏在我们心灵深处的一份简单快乐。不知道是幼小的我们太贪慕虚荣，还是我们也知道新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记得每一年的春节，我们都是要吵着买新衣服的，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家里是否有足够的钱，甚至我们总是在自我要求得到满足时，全然忽视了过年时，父母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也许是山羊在它懂事之后懂得了反哺，现在的我们，好像也已经知道，尽管父母总是说家里什么都有，我们还是会坚持着给父母在新年里买上许多我们觉得需要的东西。长大了之后，我们知道，父母的快乐就是全家的快乐。

　　冬储白菜

　　上世纪八十年代，比起从前压抑性灵的日子，尽管我们体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自由，可是谁也不能也不愿否认，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从那段日子走过来的人们，面对今天应有尽有、任其选择的商品市场，我们有着太多自己之后的年轻人们永远也无法体会的情结，因为在他们生活的年代，不用说在每一个平常的日子，即使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春节，也不是想买什么就可以实现的。

　　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相信都不会忘记排队买大白菜近200斤的经历。那个时候冬天的天气比现在冷得许多，如果不提前准备充足过年的蔬菜，要么到时候买不到，要么就是价格高得惊人，中国的女性都是懂得精打细算的，所以过年前，买大白菜成了每年家里必做的工作。

　　前段时间看新闻，说北京的一个先生开着私家车到菜场买大白菜，也许你会觉得他不是太矫情，就是不懂得得不偿失，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冬天想吃什么都能吃到，但是家里的老人因为冬储白菜了一辈子，尽管现在生活好了，还是愿意储存白菜。我们知道，这是一种情结，无所谓贫穷富裕。

　　□叶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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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春节晚会，是中国百姓二十年来不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