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妈的时候就摸摸她的鞋 新年希望妈妈好起来

　　【龙虎网讯】阳阳搓着黑黑的小手，和外婆一起等待着。6岁的阳阳在这等待中显出了少有的耐心。他时而依偎在外婆怀里，时而向村头张望着。周围小朋友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也无法吸引走阳阳的目光。

　　看到载着妈妈的车渐渐驶进村里，阳阳嘴角间浮起一丝微笑，他伸出舌头不断地舔着自己的嘴唇，样子像是强忍着笑意，紧蹙的眉头间又似乎夹带着不安。

　　孩子一直很含蓄。妈妈下车了，阳阳笑得张开了嘴，终于等来妈妈了。

　　等妈妈回家是种幸福的感觉，阳阳早已将妈妈要回家的消息在村里奔走相告。看到妈妈下车了，阳阳笑脸里散发出了天真的得意。他对身边的小朋友说，看，我妈妈回来了。

　　但阳阳的笑容在瞬间突然凝固了。他看到，在别人的搀扶下，妈妈步履蹒跚，举步维艰。妈妈变小了，妈妈好像真的变小了。

　　“到妈妈这边来。”爸爸一手吃力地扶着妈妈，一手向阳阳比划着。

　　妈妈在外公外婆爸爸的簇拥下跨进了家门。

　　孙桂芳坐了下来，细细地喘着气。她捧起了阳阳圆圆胖胖的脸。

　　一个星期不见，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孙桂芳积攒着身体里仅有的微弱的气力，使劲地低下头，用力地在阳阳脸上亲了起来。孙桂芳的泪水不经意间滑落。阳阳又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不经意间品尝到了妈妈的泪水。一种特别的味道。阳阳垫起脚尖，靠近了妈妈的脸，凑了过去，亲着妈妈的脸，亲着妈妈的泪水，一口一口……

　　“妈妈，妈妈。”阳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而哭。

　　爸爸摸着阳阳的头，蹲下身子，与妻子儿子的脸凑在了一起。

　　温暖的小家团聚了。随着孙桂芳生命的暗淡，这一刻对这一家人来说，尤显珍贵。

　　一种错觉在孙桂芳脑海恍惚而过，那种感觉是温暖的小家刚开始，一大把的幸福等着她和丈夫去建立。孙桂芳的泪水此刻决了堤，但她病弱的身体却承受不起一次饱含母爱感情的释放。

　　孙桂芳收拾起复杂的心情，推开孩子，指着身后的邻居，温和中不乏威严，轻轻地说：“阳阳，快喊人。”

　　衣服的梦想

　　阳阳转身，喊了人之后，目光飞快地扫了四周。他在找他的梦想。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穿上了一套新衣服。我穿着它走进学校，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爸爸终于给我买来了那件衣服。在梦里我看到爸爸下班了，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我高兴地走上去，打开包，里面有两个面包，两本少儿百科全书，就是没有衣服。爸爸明知道我喜欢那套衣服，却不给我买，爸爸真小气。”

　　……这是记者翻阅阳阳的日记本时看到的一段话。歪扭的字迹，间杂有拼音，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他将封底空白部分用铅笔画出一排排格子。

　　他在接下来的造句练习中写着：今天我生日，爸爸买书给我，妈妈一定会给我那件衣服。

　　那是什么样的一件衣服？阳阳看着天花板，转起了眼珠子。

　　“蓝蓝的天上飘着白白的云，我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穿着那件衣服，满世界地跑。”

　　那件衣服到底是什么样呢？阳阳说不清，但那件衣服一定能让爸爸妈妈陪着他到处跑，阳阳希望那是件神奇的衣服。

　　但自从妈妈生病之后，要一件衣服成了阳阳的梦想。

　　当金陵晚报记者给阳阳送上新衣服时，阳阳在短暂的喜悦后，脸上的表情依然沉重。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是小大人了。”妈妈说。

　　家庭的困难，让6岁的阳阳过早地拥有了多愁善感。

　　6岁的小大人

　　外婆又哭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阳阳都吵着要妈妈。妈妈在家时，谁也拗不过他，只得让他和妈妈相拥而睡。等阳阳睡着了，爸爸就要悄悄将阳阳抱走，因为妈妈的伤口经不起任何的碰撞。

　　看到外婆在抹眼泪，阳阳安静了下来。他拉着外婆的衣角：“外婆不哭。妈妈不会死的，妈妈的病会好的。”见外婆停止了哭泣，阳阳故做调皮状：“你知道为什么吗，外婆？”

　　“因为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爸爸是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外婆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乖宝贝，苦了你啊。”

　　阳阳的嘴里吐出的话一次次安抚着这个家。

　　孙桂芳在家卧养期间，丈夫吴云要去网吧上网找一些治妻子病的资料，但孙桂芳不肯。

　　阳阳此时却站出来拍着妈妈的背，说：“让爸爸去查，好治妈妈的病。我来陪你，妈妈不要担心。”

　　吴云一惊，平常阳阳是非常粘爸爸妈妈的，一般情况下如果爸爸妈妈哪一个有事要出去一下，无论你讲什么道理，阳阳是决然不依的。

　　阳阳幼小的心灵里装下了太多。妈妈病了1年，孩子长了5岁。

　　在想妈妈的时候，阳阳独自一人偷偷摸妈妈穿过的鞋子。在摸妈妈的鞋子的时候，阳阳在想，妈妈现在走到了哪里呢？他都是偷偷地摸，不给外婆知道。

　　他害怕外婆伤心。他拿起妈妈穿过的棉鞋，从里摸到外。他希望鞋子会飞，他希望鞋子能带他去找妈妈。

　　摸着妈妈的鞋子，妈妈的音容笑貌就像在身边。妈妈会穿着这双鞋子，带着阳阳上镇里买最甜的糖、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看的书。妈妈只有出去看病的时候才穿那双黑皮鞋，黑皮鞋会带走妈妈。阳阳也因此憎恨黑皮鞋，喜爱布棉鞋。

　　妈妈常年在外看病，阳阳变得沉默寡言，不爱和周围的同学玩耍。“我的妈妈常常都不在我身边，他们都以为我是没人管的孩子。我怕他们会欺侮我。”阳阳等着妈妈回家。

　　牵挂

　　看着汽车窗外灰蒙的天空，孙桂芳心情却难得地好了起来。她想到了10年前，她18岁在南京打工的岁月。日子苦，但是身上没有牵挂，没有负担，丝毫感觉不到累。

　　而如今，对一个与死神做斗争的病人来说，牵挂除了会引起害怕生命消失的恐慌，却也更是坚持生命的坚强的动力。

　　孙桂芳一次次地动手术，一次次地做化疗，一次次地放弃身体的各个部位，她承受着“比死还难受的苦痛”。

　　但一次次等来绝望后，孙桂芳愤怒了。她恨她的妈妈，她恨她的妈妈为什么没有给自己一副健康的躯体。她拒绝吃饭，拒绝吃药，拒绝治疗，拒绝生活，拒绝睁眼。

　　谁来劝孙桂芳都不见效果。

　　阳阳的一个幻想却改变了妈妈的念头。

　　“妈妈，妈妈，我特别想钻到海底去。”

　　“为什么呀？”“我看到动画片里说，海底有很多宝贝，我到海底就能找到很多宝贝，这样就有很多钱给妈妈治病。这样妈妈就好了，再也不用离开我到外面瞧病去了。”

　　孙桂芳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儿子爱她，儿子需要她。

　　孙桂芳一下子拼命地渴望生命延续，哪怕是多一天。她和丈夫辗转各地四处求医。一回到家，她就将小时拆成分钟，把分钟拆成秒，一秒一秒地与儿子度过。

　　病床上想念儿子的时候，孙桂芳把心中对儿子的话一一记在纸上，给儿子预备了大量“天堂来信”。她要用文字，把对儿子的爱穿越生死离别，让儿子永远享用妈妈的爱。

　　儿子仍然在做着妈妈健康的梦。

　　全家福

　　吴云和孙桂芳希望本报摄影记者，帮他们一家三口照一张全家福。

　　孙桂芳看着镜头，挤出了甜美的笑容，吴云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可是无论旁人怎么逗，阳阳就是不见笑容。阳阳看着镜头，那眼神里分明透射出与年龄不符的忧郁，浓浓的哀怨更是在眼珠子转动间泛滥出来。

　　“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我希望妈妈好起来，陪我出去玩。”阳阳脱口而出。

　　他挣脱镜头的包围，盯着妈妈看。动画片时间到了，阳阳征求了妈妈的意见后，跑到另一个房间看电视去了。

　　“孩子还小。我有些话要跟你谈。”孙桂芳对丈夫说。话题很沉重。

　　“我走了之后，希望你心里念着我。不管怎么说，我给了你阳阳，让你有了牵挂。”一向活泼惯了的孙桂芳害怕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后会孤独。孙桂芳说，无论如何一定要撑过新年，自己要给儿子最后一个完整快乐的新年。

　　亲爱的阳阳：

　　给你写这封信时，妈妈心里特别伤感，因为妈妈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你了，妈妈心里特别特别舍不得。

　　儿子，知道吗？每天早晨，当妈妈睁开双眼，看到刚刚升起的太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就会由衷地感觉人活着真好！每次手术前，妈妈总是在心里默默地坚持着：一定要挺住，闯过这一关，我就又可以和我们的阳阳见面了，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

　　阳阳，你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妈妈曾在心中不止一次地刻画过你的未来，妈妈也和爸爸一起讨论过我们的阳阳将来是什么样子的，妈妈最初认为看着你长大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很遗憾现在妈妈不能陪你了。

　　阳阳，你曾经是个非常爱笑非常调皮的孩子，但是妈妈生病后，外婆说你就不爱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了，你总是一个人呆呆地在一边发呆，也很少笑了，外婆伤心哭的时候你会伸出小手帮她抹眼泪还安慰她，自己却偷偷地躲在一边哭，阳阳，你肯定是觉得孤单了吧，妈妈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妈妈希望你还像以前一样，永远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你能答应妈妈吗？

　　妈妈刚刚从鬼门关闯回来，因为癌细胞转移到右侧乳房，妈妈不得不做了乳房根切手术。

　　做手术时，妈妈一直使劲地睁大着眼睛，手术的医生不忍心，叫妈妈可以闭着眼睛，但妈妈不敢呀，妈妈担心一闭上眼睛就永远睁不开了。爸爸、外婆、外公还有姨妈所有的亲人都把妈妈往生命线上拉，妈妈要和病魔拔河，妈妈要赢，不能输！其实妈妈是不想就这样离开你们呀。

　　阳阳，看到这封信时，你应该已经长大了。妈妈想告诉你的是，生命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但是生与死只有一次，死太容易了，好好地活着那才是勇敢，妈妈得了癌症，是很不幸，但是不要悲哀，不要流泪，因为病魔不需要眼泪，它怕意志坚定，坦然对待。只要自己不放弃，就能战胜。

　　妈妈虽然最后不得不离开你了，但你的妈妈是个坚强的人，妈妈也希望阳阳成为一个坚强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坦然面对。

　　爱你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