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之道

　　■翟墨

　　看王明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画，感到他虽然传统功力深厚，但似乎尚没有明显脱出前人的语境。

　　看王明炎九十年代的画，发现他对传统在深研中颇有独到的理解，并有独特的选择

，且有独立的创造，正在逐步形成自己空灵飞动、明朗鲜活的风格。

　　在厚厚的传统淤积上能够找到一个突破口，从而伸展出自己的个性胚芽，委实不易。

　　王明炎选择的途径：自我设限，把探索的精力聚集到某一点，作为自己对传统“杀进杀出”的通道。具体选择是：减皴，即缩减中国画愈积愈厚的皴法，隔代回溯古代无皴画的简单明快之美，通过窄化表现手法以淡化立体感，追求平面感，突出中国绘画二度空间的特征，而这也正是现代绘画所孜孜以求的形式意味。

　　如果不拘泥于王明炎书作题目所示的地理名称和具象特征，姑且以“误读法”捕捉抽象的视错觉感受，你会发现，似可把其新作划分为水、火两大系列：《云雾山中》浓烟滚滚，烟中藏火；《浩荡》高处得风，火舌初喷；《乡韵》大火燎山，光焰熊熊；《牧归》烟火渐落，余焰尚存……

　　以浅淡的宿墨晕染为主的“水系列”：《南山下》小雨纷纷；《峡江古渡》中雨淋淋；《宝城逸韵》大雨如霰；《意象·泼》豪雨若泼。《意象·平溪烟雨》则是烟雨渺茫，山川透湿，恍如泽国，但万千新苗幼树，舒拳展脚，拱地而出，拔地而起，扶摇而上，大地展现一派蓬勃生机……

　　水处下，火向上，王明炎的画往往以含水墨颇足的淡墨铺底，以烘托出或浓或淡的纷披颤抖缭绕升腾之线。

　　水心实，火心虚。王明炎善于处理画中的虚实关系。在黑线、灰面之间很注意留出边界朦胧的空白，造成一种烟霭雾气回旋的迷蒙情调和“混沌里放出光明”的闪烁效果。

　　水清则明，火虚则朗。王明炎画中的淡墨渲染很有透明感，而在淡墨的团块与团块之间的留白处，则是长线短线飘忽的最佳空间。水清“游心于淡”，火虚“合气于漠”，这颇得庄子清静虚淡之美趣。

　　水活方生鱼虾，火活始吐美焰。王明炎的画不雕琢，少制作，用笔轻松灵活，含情挟韵，一气呵成。正因为如此，他那由飘拂线、蝌蚪点构成的境界，潦草而富生趣，宁静而不冷寂，给人以“元气淋漓幛犹湿”的滋润鲜活之感。

　　王明炎有“三不重复”的格言：“学习传统，不重复传统；借鉴别人，不重复别人；总结自己，不重复自己。”这种不安于现状，不断求新求变的追求，是永葆艺术青春的动力与活力。然而我想为之下一转语：一定的重复也有好处，它可以从熟练中发现规律，强化偶然生成的“个性胚”。他从减皴中提炼、创造的火之线、水之点，尚需在一定的重复中进一步纯化和强化，以便推向极致，进一步刷亮自己的艺术徽标，然后才谈得上由约返博，拓宽新路。

　　愿王明炎的画在水火相济中其“炎”更加滋润“明”朗，一如他的名字，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光明、温暖、简静和鲜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