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特大假药案”内幕曝光

　　给企业医院高额回扣 假药摇身变成“真药” 售假者竟说商人就是要伤人

　　记者近日获悉，去年7月，省公安厅和省食品药品监督局联合办案，成功破获一起重特大团伙销售假药案，一举捣毁了假药销售市场。在两个秘密仓库里查获假药415件，涉案假药价值高达1000多万元；共抓获犯罪涉嫌人15人，“汤氏兄弟”也在其中。据介绍，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我省涉案价值最高的假药销售案。药品管理本是很严格的，但“汤氏兄弟”

有自己的办法，他们给合法企业高达10％的回扣。这样一来，假药就摇身一变，成了“真药”，进入药房，上了药柜。在成都，“汤氏兄弟”有200多万元的豪宅，在云南，他们却租住不起眼的民房。

　　汤华茂和假药

　　假公章

　　一次意外

　　假药大案浮出水面

　　这些数额巨大的假药是如何进入药品市场的？云南警方和药监部门又是如何捣毁这个组织严密的犯罪集团的？带着众多疑问，日前记者前往多家看守所分别采访了其中4名主要犯罪涉嫌人，揭开了这个以“汤氏兄弟”为首的假药团伙犯罪内幕。

　　去年4月，云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在查处了一起假冒化妆品的小案件时，民警在一间仓库里发现了一些“问题药品”包装箱，但由于缺乏证据，办案民警却佯装视而不见，以免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一位退休工人，因心脏不适长期服用“康心药”（化名药品）。去年4月以来，他到当地的药店买了几盒“康心药”，服药之后感觉没有任何作用，相反还出现胸闷等不良反应。此前，他曾经服用过“康心药”，是有一定疗效的，同样的药品，差距咋那么大呢？这位退休工人怀疑药品质量有问题，于是拿着“康心药”到当地的药监部门请求鉴别真假。结果印证了他的怀疑，这种药不但不符合药品的成分含量标准，而且细菌严重超标，极易引发其他疾病。

　　随后，云南省药监等有关部门对全省药品销售企业进行了全面检查，结果令人震惊。在文山、德宏、西双版纳等地也发现了此类假药。据此，云南省药监部门初步判断，云南很可能有个销售假药的犯罪团伙，假药的数量估计还很大。检查人员调查发现，全省涉及销售假药的药品批发企业共有50多家，药品主要是一些治疗心脏病、高血压的名牌高价药。

　　去年5月，公安、药监两部门互相交流信息后，决定立即抽调精锐骨干成立打假专案组，着手立案侦查。

　　一个疑问

　　假药如何进市场

　　专案组办案人员深知，药品是一种特殊商品，国家对药品的准入管理历来“紧扎篱笆”，假药一般难以进入药品市场；国家对药品的市场准入制度非常严格，所有的生产厂家不能直接向零售企业销售，必须经过批发二级企业的手。而且，批发二级企业要经过多重资质认证，必须持有国家颁发的药品经营许可证、供货商的委托书等多个证件，才能拥有合法从事药品经营的资格。那么，这些假药是通过何种途径进入云南医药市场呢？

　　立案后，一个绰号为“三公子”的江西籍男子进入了办案人员的视线。据调查，“三公子”真名叫汤华茂，江西人，今年34岁。汤华茂原是一个工人，失业后原在广东帮别人开车。2004年，他跟随大哥汤建华一起到昆明从事药品销售。而他哥哥汤建华，就是此次涉嫌销售假药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被抓前是云南省一家药品批发企业的副总经理，市场上发现的假药，就是从汤建华那里流出来的。

　　汤建华卖假药的办法是，设法找到云南省内一些合法的药品批发企业，首先使用真药和相关的药品检验报告，加上自己伪造的资质证明来骗取这些医药企业的信赖，然后借用合法企业的销售渠道，把原本难以进入市场的假药，大肆销往云南各地。

　　如果仅仅是与合法企业共同售假，犯罪嫌疑人汤建华等人绝不会一路“绿灯”。然而，给医疗企业、医院主管们高达10％的巨额回扣，却使汤建华等人轻而易举攻破了一道道“难关”，假药摇身一变成了“真药”，进了药房、上了药柜。

　　两个仓库

　　查获假药415件

　　办案人员将工作重心放在寻找汤建华储存假药的仓库上，试图从这里寻找突破口。可是，民警很快发现，汤建华十分狡诈，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办案人员了解到，1983年汤建华21岁那年，曾以流氓等罪行被当地法院判处无期徒刑，服刑14年得以释放。监狱生活使汤建华的心理素质超乎常人，在后来审讯期间民警们还发现，汤建华很熟悉法律，对相关法律的研究甚至超过一般律师。汤建华落网后，拒不交代涉嫌销售假药的事实。

　　在云南销售假药3年以来，与汤建华打过交道的医药企业有近100多家，有的还是他多年的老朋友，有时每天要和他交易价值达二三十万元的假药，可谁也不知他的仓库究竟在哪。每次有人需要药，总是先由汤建华谈好生意，再由汤华茂开车直接送货上门，从来都不暴露仓库所在地。仓库的秘密，就连他的女友都被蒙在鼓里；尽管他们感情很深，但汤华茂一直对药品仓库所在地守口如瓶，每次去仓库取药，总要支开女友。

　　办案人员还发现，汤建华进药所采用的运输方式也经常变换，有时用飞机，有时用火车，有时用汽车，虽然汤建华在成都有价值200万元的豪宅，在云南却租住在很不起眼的一间民房里。汤建华还经常游荡于云南、江西、贵州等地，真可谓狡兔三窟。

　　后来办案人员得知，汤华茂送货时，开的是一辆四川牌照的红色微型面包车。之后，专案组人员试图从车上顺藤摸瓜，找到仓库。随后，专案组派出大批办案人员摸底跟踪，寻找汤华茂兄弟。可是，汤华茂好像听到了风声，根本不去仓库，也不再露面，还把红色微型面包车换成了一辆旧车，企图混淆视线。

　　正当侦查、抓捕工作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时，不料却节外生枝。去年5月初，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一家药业公司因销售汤建华提供的假药被当地药监部门重罚。这家公司立即派人到昆明，找汤华茂索赔。这家药业公司代表万万没想到，汤华茂一口否认销售的是假药，拒绝赔偿。交涉不成，愤怒的药业公司代表将汤华茂抓了起来，还痛打了一顿；汤华茂趁机逃跑，只身偷偷前往武汉养伤。这样，抓捕计划被打乱了。

　　汤华茂被打后，汤建华也逃之夭夭了。一时间，两人似乎从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部分办案人员在搜寻汤氏兄弟的同时，另外一些人也在寻找潘某、田某等多家医药公司的销售人员。潘某、田某等人经常从汤建华处进货，数额巨大。去年5月，他们了解到汤建华提供的药品有假，担心有朝一日遭到药监部门重罚后，他们也希望找到“汤氏兄弟”，事先拿到可能被罚款的罚金；他们知道，销售假药一经发现将被处以5倍以上的罚款。

　　正当抓捕工作陷入僵局时，有人举报汤华茂已经偷偷潜回昆明；专案组立即组织人员抓捕。去年6月21日，在昆明的一家酒店里，汤华茂被警方当场抓获。通过汤华茂的指认，分别深藏在昆明市两个小区的两个假药仓库也终于找到了。在仓库里，办案人员现场查获各类假药415件，搜出32枚非法刻制的公章及大量伪造证明材料。这些假药价值高达1000多万元，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云南省查获假药数量最大、价值最高的一次。

　　省公安厅治安总队介绍，此次查获了“某某吗叮啉”、“某某感康”、“某某三金片”、“某某银杏叶片”、“某某地奥心血康”5种品牌假药，经过云南省药监部门检验鉴定，除“某某吗叮啉”的质量接近正品外，其他药品的配比均不符合国家的成分含量标准，有的药品有效成分不足，可能会导致病人耽误治疗；有的药品细菌严重超标，一旦被服用，还可能发生病变。

　　一次遗忘

　　主犯汤建华被擒

　　找到仓库时，汤建华已经闻风潜逃到贵州。专案组一方面加紧追捕他，一方面加快对医药公司田某、潘某的侦查。

　　抓捕潘某的过程很有戏剧性。潘某是文山州人，毕业于云南某高校，他毕业后从事药品销售已有8年，事发前还担任着云南省昆明市某药业公司的销售经理。当时汤华茂逃往武汉后，田某和潘某也很想扣住汤华茂，强行索要可能被处罚的巨额罚金。可是汤华茂自从上次被文山州派来的人痛打之后，就难以见面。

　　得知汤华茂回昆明后，田和潘觉得机不可失，两人一起设计要扣留汤华茂索要罚金。恰好，汤华茂当时四处逃亡，正好经济紧张，远在贵州凯里的汤建华便打电话给潘某，要求潘某从欠他的货款中先支付几万元钱给他弟弟。潘某觉得机不可失，答应了。那天，各自心怀鬼胎的潘某和汤华茂在约定的地点见面了。当时潘某还没反应过来，汤华茂一把抢过潘某手中的两万元钱，飞快地逃跑了。

　　汤建华东窗事发，潘某也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避免查处，潘销毁原有的一些证据，只备份了其中的少部分交给他的女友代管。汤华茂逃走之后，潘某叫上10多个人守在汤华茂的家门口，希望再次遇到他。潘某原想抓住汤华茂，没想到自己反被民警抓到了。去年6月11日，潘某在昆明市丹霞路被民警抓获。

　　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汤建华的过程非常艰难，他逃到了贵州后，还企图把云南的假药市场转移到贵州。在汤建华被抓之前，他已经在贵州凯里开辟了新的假药销售市场，销量每天可以达到几万元。

　　去年6月15日，有人传来消息，汤建华在贵阳出现！专案组立即派出一个抓捕工作组火速赶到贵州。可是，工作组在贵阳接连搜寻了好几天，都毫无收获，只好返回昆明。谁知刚刚返回昆明，又接到贵州警方的电话，汤建华出现了，工作组又立即乘飞机返回贵阳。去年6月23日，准备乘飞机逃往成都，谁知忙中出错，把登机牌忘在机场入口，等他转回拿登机牌时，刚好被火速赶到的民警逮了个正着。

　　去年7月14日，涉嫌销售假药的四川资阳人田某和他的兄弟在昆明海埂公园被捕。

　　近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面对媒体，“汤氏兄弟”竟然说出了自己的名言：商人，就要“伤人”；商人就是不择手段牟取利益。而当记者问汤建华经商最注重的是什么时，他竟回答是“诚信”，让在场的记者和民警哭笑不得。

　　一言不发

　　照样“零口供”起诉

　　看守所的民警告诉记者，汤建华落网之后，虽然事实确凿，警方多次审讯，可汤建华交代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一到关键地方，就闭口不谈。鉴于这种情况，警方准备采用“零口供”的方式把他移交检察院起诉。

　　在被采访的4个犯罪嫌疑人当中，潘某是学历最高的一个，他毕业于云南一所有名的高校，曾是班上的高才生。他告诉记者，第一次与汤建华打交道时，他也怀疑过药品的真假，还特意把药品送往药监部门检验，但很快就放松了警惕。潘某很是悔恨，他非常思念家里才3岁多的女儿，并渴望早日与女儿团聚。他还认真反思，撰写了一篇论文，以求戴罪立功。

　　据交代，2003年，犯罪嫌疑人汤建华见卖假药有暴利可图，便带领其亲弟汤华茂联络广东的假药厂，制造各类价格相对较贵的品牌药品，利用航空、铁路、公路等运输方式将假药运送到昆明。汤建华通过伪造公章和证件，提供虚假资质，以略低于市场价格并给予10％不等的回扣为诱饵，诱使潘某和田某等正规药企的销售人员，将假药卖到各医药公司，最后卖给病人。

　　案情水落石出后，云南省公安厅治安总队行动处和省食品药品管理局对云南的药品销售企业进行了检查，共查出53家正规药品销售企业涉嫌销售以上多种假药。

　　□本报记者 李海求通讯员郭云杰摄影报道（春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