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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既是母语,又是敌人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19日02:41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

  四川新闻网-成都晚报讯:

  ——为李亚伟《豪猪的诗篇》而作

  ◎张小波

  汉语既是母语,又是敌人。这是李亚伟的诗歌展现给我们的一个奇异景观,他在捍卫汉语内部的甜蜜和秩序时,又怀有一种对继父般的仇恨。对一个中国诗人来说,心中要“既有耶路撒冷又有奥斯维辛”是多么的难以想象啊。

  进入2005年下半年的李亚伟似乎比以往从容淡定了许多。他去云南香格里拉盘下一处据说面积颇大的旅馆,准备装修迎客,开门揖盗——这样的生意应该是颇为适合他的,客人无须太多,挣个酒足饭饱就行。他决意离开北京的原因错综复杂,其中主要一条便是“好吃懒做”。北京能容得下这样的人么——那怕你是著名诗人李亚伟。十几年的书商生涯对李亚伟兄弟最大的改变是,他的臀部缓慢地、不可挽回地垮塌下去。以前那是我们多么嫉羡的一个部位呵,饱满,坚实,扭捏间有一种不愿彻底展露自身的害羞——现在,呵,现在它则无耻地下垂着,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坐下来那样。而内心的崩坍,那种被艾略特称为“嘘”的一声的动静甚至连李亚伟自己都无法侧耳听到。

  他说,张哥,我要卖掉房子,遣散人员;他说,我要快点离开这狗日的北平,转到哪里是哪里,看到美女就停下来,看到美食就停下来,看到美景就停下来。我傻乎乎地,好像烘托其卓尔不凡地问他,你就一点正事都不想做了?他骂一句粗口,振振有辞地反驳我:“张哥,人一生没有什么是正事。鱼有正事么?蛇有正事么?它们一辈子就那么游手好闲。”多么牛×的理由啊,如此牵强又如此大气磅礴,我得承认对我很有震撼哦。我不能再对他说“行不得也哥哥”了。想想也是,我们做的这是什么倒头生意,妈妈不疼舅舅不爱。盘子不大,贷款无着,政府不关心,知识分子不鸟你,读者不买账。十余年来在图书行业被辱侮性地称为“二渠道”。二,北京话里是什么意思大伙又不是不知道。于是我沉声道:“不错不错,李哥你先走一步就是。弟弟我这边的生意呢,结束那是早晚的事。一结束我便去南方找你。”他眼睛里慢慢有了泪光,颇为小资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难道这就是他早期诗里所写的:我要到远方去,看看我自己,现在怎样了。少年时的轻薄妄言,甫到四十便一语成谶,哪个邪恶的神祗在操弄着我们,使我们再也不耻于把自己定义为“无用的一代”呵。

  现在很多人都在传颂李亚伟的一段话:“我不愿在社会上做一个大诗人,我愿意在心里,在东北,在云南,在陕西的山里做一个小诗人,每当初冬,在心里看着漫天雪花纷飞而下,推开黑暗中的窗户,眺望他乡和来世,哦,还能听到人世中最寂寞处的轻轻响动。”但是,针对这段话的许多评论和喟叹在我看来都是扯淡,什么关键词是“在心里”,什么“人世间最寂寞处的轻轻响动”如果在诗意上处理得巧妙,“它的声响也是巨大的”,说了比不说还糟。西方有人说卡夫卡是“弱的天才”,如果我们现在承认李亚伟是一个诗歌天才,那么上述那段话体现的正是“天才之弱”,一个莽汉主义的天才的弱——诗歌的无力拯救,甚至对人类自救也拒绝承担哪怕一点点使命,诗歌说的正是我们的小,我们的弱。

  一次席间,从德国回来的诗人张枣谈起战后德国文学时,说到了那些用德语写作的德裔犹太作家(如保罗·泽兰)——他们自承是“用敌人的语言”写作。这给了我巨大的震撼和坠入地狱般的遐想。其犹太身份和赖以创作的德语间断成不可弥合的裂隙。在泽兰等人心中,耶路撒冷和奥斯维辛既是两座连体堡垒又是相互的镜像,“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可耻的”,而用德语写诗则更是耻彻心腑。所以,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名句:“死亡是德语来的大师”。(保罗·泽兰)。战后犹太作家的德语写作对德意志语言的生态密码进行了强力纂改,破坏了德语既往的有序、行进路径和甜美格式。而今以后,德语将命定地被锁入一个自我忏悔的轮盘上,只要它转动,便有一种罪感与耻感穿行其中,咯吱作响。

  所以,当全世界都说保罗?泽兰是德语的源头性诗人时,我便不敢轻易地歌颂李亚伟是“汉语的源头性诗人”了。尽管,如果非要给当代汉语诗人一顶“源头性”的桂冠,李亚伟当是一时之选。相较于“非非”先创造理论再以理论来指导实践的行为主义加焰火晚会的非常作派,“莽汉”的对汉语诗歌的贡献以其一向的低调和自信更为我们敬重和敬仰。

  汉语既是母语,又是敌人。这是李亚伟的诗歌展现给我们的一个奇异景观,他在捍卫汉语内部的甜蜜和秩序时,又怀有一种对继父般的仇恨。对一个中国诗人来说,心中要“既有耶路撒冷又有奥斯维辛”是多么的难以想象啊。李亚伟有吗?我不敢肯定;其他诗人有吗?我敢肯定,他们几乎没有。当今有的年轻人在初读李亚伟的诗歌时,坦诚讶异于“诗歌还可以这么写”,几千年形成的汉语传统被他撕裂、蹂躏、又用小心翼翼的爱去梦见——这种才华与生俱来,毋须觉醒。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一种“稀有的、罕见的”才华并不能天定地转换成令人激赏的诗歌成就;只有痛苦地觉醒着,背负奥斯维辛去寻找耶路撒冷,并且(不要鄙夷)以一种极其专业的素养去呵护那种才华不致夭折——这才是一个大诗人诞生的基本条件。坦率地说,在国内诗人中,我只对李亚伟怀有这种信心。

  我要尽快让生意结束,去南方找你。

  (《豪猪的诗篇》李亚伟/著 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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